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时间推回五分鐘前,那时吴极刚抵达学校,他要求徐流离开,前去支援张灯和何城。
魎惘和吴极,两人一动也不动,只是沉默的望着彼此,数百隻火焰蝴蝶在周遭翩翩飞舞。
魎惘问:「你是怎么穿越火墙的?」
「用灵力劈开一到裂缝就行了。」吴极轻描淡写的说。
但魎惘知道,他所部下的火墙固若金汤,若不是灵力已臻化境的高手,根本无法在火墙上造成半点缺损。
魎惘再问:「你是怎么找出我的位置的?」
吴极轻声叹了口气:「我去了趟彰化。」
魎惘面无表情,音调毫无变化,平静说:「原来如此,你去寻求魎雅的协助。」
「没错。」吴极说:「。由于你和他有亲密的血缘关係,这让我的『地狱判官锁』能够追踪你的位置,除此之外,我也借助魎雅的『桃源仙境』,来更加明确的定位你的行踪。但是即便如此,因为不是直接追踪你的灵力,所以还是耗费了我许多时间和精力。」
魎惘说:「真亏你有脸去寻求魎雅的协助,你难道不知道他跟我一样恨你吗?」
吴极脸色黯淡地说:「我当然知道,但是他更不想你开啟鬼门,不希望你变成千古罪人,告诉我,魎惘,你为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想将鬼门打开?」
魎惘用他那平静的语调说:「我不像白先生那样,有着高贵的情操,我也不像双胞胎,有着纯真的梦想,我之所以想要开啟鬼门,单纯只是为了让人类受苦受难,我单纯只是为了,想摧毁你所珍爱的这个世界。」
吴极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有如千刀万剐,他苦涩地说:「如果,我以死谢罪,你能原谅我吗?能放过这个世界,放弃开啟鬼门的计划吗?」
「不可以,我就是要你活着感受痛苦,亲眼看着世界陷入火海。」即便魎惘所说的话充满怨恨,但他的声调依然平静无波。
吴极抬起手,木剑平举,直指魎惘,正气凛然地说:「那么,我就必须在这里击败你,无论我过去犯下多么严重的罪刑,无论我对你有多少愧疚,我都必须拋下心中的犹豫,尽全力保护一般民眾,不受恶鬼的侵扰,因为,这就是驱魔师的职责!」
魎惘身体纹风不动,只是平静地说:「有道里,那么反过来说,侵袭人类,伤害人类,引起人类的恐惧,这才是恶鬼的职责,不是吗?」
剎那间,数百隻火焰蝴蝶搧动翅膀,化作华丽而炙热的漩涡,铺天盖地,朝着吴极袭捲而来。
吴极将木剑一横,屏气凝神,灵力自他体内倾洩而出,宛若一阵和煦清风,吹抚过这片大地,所经之处,火焰蝴蝶均被吹散,成为破碎的残渣。
吹散火焰蝴蝶后,这阵微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侵略扩张,扑向魎惘所在的位置。
魎惘不动声色,手指轻轻一颤,数以百计的火焰蝴蝶凭空出现,在他身边交织盘旋,组成一道火焰盾牌,挡下袭捲而来的微风。
忽然之间,魎惘手臂向上一甩,两人脚下的地面崩裂开来,浮现出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鞭,由下而上朝着吴极鞭打了过去。
年迈的吴极来不及反应,身体也不够迅速,无法闪躲,只能任凭火焰鞭子打在自己身上。
但是,当鞭子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却像是打在坚固的金属上一般,儘管发出响亮的抽打声,却没在吴极身上造成半点伤痕,这是因为,只要战斗一开始,吴极就永远会将灵力缠绕在身上,形成刀枪不入的防御。
一击无功,魎惘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高高举起的手,用力的向下挥动,原本的火焰长鞭,在他的灵力催化之下,转变为一把锋利的火焰长剑,朝着吴击直直劈落。
吴击当机立断,判断自己挡不下这一剑,他立刻抽出金钢不坏符,向上挥扫,护符不偏不倚的击中剑身,两者一同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吴极另一隻手木剑向前一推,一道化作剑刃锋芒的灵力,朝着魎惘直衝而去。
魎惘右手向前一指,数百隻火焰蝴蝶聚集,化作火焰盾牌,防御在自己面前,但却无法挡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剑锋划破群蝶,将密不透风的火焰盾牌斩的七零八落,散做点点馀烬。
然而,在馀烬后方,魎惘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极瞳孔一缩,丝毫没有犹豫,也没浪费时间寻找魎惘的踪影,他直接将双臂朝左右一伸,催动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灵力,向四面八方扩张,儼然像是一面固若金汤的防护罩。
吴极的判断精准无比,在他扩张灵力的同时,魎惘已经绕到他身后,手掌狠狠向下一劈,正好打在防护罩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如果吴极有一瞬间的犹豫,那他的脑袋早就被砍下来了。
魎惘左手停留在防护罩上,右手捏成爪状,一股熊熊烈焰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把火焰刀刃,他振臂一挥,火焰刀刃在防护罩上留下一道乾净俐落的切口。
吴极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惊恐。
数百隻火焰蝴蝶鑽入切口之中,在吴极身上来回纷飞,所经之处,均留下怵目惊心的烧伤。
随着吴极被火焰蝴蝶吞没,他架设的灵力防护罩也应声碎裂。
魎惘缓缓走到吴极面前,右手轻轻一挥,火焰蝴蝶随之飞散,留下一个瘫倒在地上,虚弱的喘着气,浑身烧伤的痛苦老人。
魎惘面无表情的说:「你老了,吴极。年轻时的你,可以轻松躲开我的任何招式,但现在的你,却只能站在原地,被动的挨打。」
魎惘朝着吴极抬起手,接着又把手放了下来:「差点忘了,我不能杀你,我要你痛苦的活着,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他转过身,说道:「我这就去杀了那一千个人类,开啟鬼门。」
吴极喘着气,挣扎的说:「告诉我,魎惘,你成立『释鬼门』,做了这么多,就单纯只是为了让我痛苦吗?要让我痛苦的方法多的是,何必非要开啟鬼门不可?」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魎惘平静的说,过了几秒后,他才改口说:「不,严格说起来,『释鬼门』是我们『四个持钥人』共同成立的,当初白先生跑来找我,说服我开啟鬼门,他有理想和计画,我有资源和人脉,『释鬼门』的雏型很快的就建立起来了。」
「但是,正如同你们人类的谚语所说的那样,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幽灵实在太脆弱了,在人类面前,幽灵根本不堪一击。我们的行动受到阻挠,难以展开,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我和白先生都同意,我们需要强化幽灵战力的手段。因此,我找到『阴阳双子』,说服他们加入我们。至此,『释鬼门』才算是正式成立。」
「阴阳双子?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我给予他们美好的承诺,只要开啟鬼门,就能创造出人和鬼和谐共存的世界。」「但是,我向双胞胎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谎言。人类既脆弱又自私,而鬼魂又比人类更加脆弱,更加自私,一旦鬼门开啟,只会让这两个种族相互斗争廝杀,血流成河,不会有和平共处的那一天。」
「你一定也能感同身受对吧,吴极?」
魎惘是个活了五百多年的纯鬼。
在永生不死的无限光阴中,他总是不停的思考,自己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为了找出答案,魎惘开始周游列国,他看过最雄伟的高山,也见过最深沉的低谷,他看过穷极奢华的达官显贵,也见过饿死在路旁的贫困百姓。
在七十岁那一年,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生存意义。
那就是尽自己的所能,改善他人的生活,无论是人类还是幽灵的生活。
他开始接触拥有阴阳眼的人,主动与他们合作,一点一滴的累积人类的钱财。
他利用自己在漫长岁月中学到的知识,以及幽灵不会被人类看见的特性,四处打探情报,迅速的掌握赚钱的手段。
很快的,他便累积了惊人的庞大资產,也在过程中建立起广阔的人脉,他更近一步凭着自己永生不死的特性,花费百年的时间,进一步拓展自己的资產与人脉。
「人类的生命是有极限的,在你与人类合作的这些年中,你一定经歷了无数的生离死别吧,我自己完全无法想像,这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你为什么还有办法继续坚持呢?」
魎惘一百四十岁的那一年,陈永华曾经这么问过。
「是啊,确实很悲伤,看着与自己一起合作的人类朋友们,一个个衰老死亡,但自己却会继续活下去,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这根本是个永无止尽的地狱。但是啊,年轻的朋友,看着人类摆脱贫困,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能够带给我无法取代的幸福感,这样的笑容,是驱使我继续努力下去的无价之宝。」
陈永华沉默了片刻,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你能够帮助我们完成反清復明的大业吗?」
「不可能。」魎惘不假思索的说:「王国的兴衰,朝代的更迭,都是你们人类自己必须经歷的路程,我完全不敢想像,若是幽灵插手人类的政治,会引来多么可怕的混乱。」
到了日治时期,魎惘操着一口流利日文,出现在日本官员面前,差点没把日本官员吓得半死。
他们达成了协议,魎惘与他身边的幽灵们,不会干涉日本人的统治,但日本人必须确保台湾人得到妥善的教育。
以这件事为契机,魎惘开始对教育產生兴趣,到了民国初年,他耗费大量资產,兴建了一所孤儿院,给予战后流离失所的孤儿们最妥善的照顾。
当初,他向陈永华所说的无价之宝,由「摆脱困苦的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看着孩子们健康快乐的长大」。
四百六十岁的那一年,魎惘遇见一名少年,那名少年十八岁,是个风流瀟洒的道士,他手持桃花心木剑,杀尽天下作恶多端的恶鬼,他骄傲自大,不可一世,他的名字,叫做吴极。
魎惘缓缓走向一千名师生群聚的位置,火焰蝴蝶在他周遭翩翩飞舞,将他的冷漠的面容,映照出骇人的红光。
吴极瘫倒在地上,遥望着魎惘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思绪,逐渐飘回到与这位幽灵首次相遇的那一天。
依稀记得那一天,是夕阳火红的黄昏,年轻的吴极手持木剑,脸上掛着猖狂的笑容,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调节身体的疲惫。
而在他的脚下,是堆积成山的群鬼尸首,断肢残骸,逐渐分崩离析,化作空气中的点点尘埃。
「搞什么东西?」吴极气喘吁吁的抱怨:「这个帮派的恶鬼,比预料之中的还厉害啊,是受过正规的战斗训练吗?」
这时,旁边的森林里走出一名恶鬼,身材魁梧如山,顶着肥胖的肚子,手里拿有如树木般的狼牙棒,那名恶鬼面容阴森,满脸赘肉,犬齿突出,完全符合青面獠牙这个形容词。
光是感受这名恶鬼的灵力,就让吴极感到相当沉重,若是状况良好时的他,也只有七成左右的胜算,更何况现在他已经体力透支,完全没有打赢的机会。
「最近很猖狂的年轻道士,终究哉在我的手里了啊。」恶鬼发出噁心的笑声,趾高气昂的说:「年轻人,如果你不要那么高调,说不定还能活久一点,现在可好,年纪轻轻就要死了,还没享受过人生吧?感到非常懊悔吧?」
吴极吸饱空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充满自信的说:「死了又怎么样?反正我杀了你一大堆手下,之后会有其他道士来解决你的。」
「哈,别作梦了,只要能杀了你,就没有敢来找我麻烦了。」恶鬼高高举起狼牙棒,朝着吴极的天灵盖挥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烈焰从天而降,吞没了恶鬼,一眨眼就将他烧成灰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吴极定神一看,那道火焰的造型是一头凤凰,优雅,高贵,而且散发出神圣的光辉。
召唤出这头凤凰的,是一名长发遮住左眼的幽灵。
幽灵向吴极说:「怎么样?没受重伤吧?需要带你去医院吗?」
吴极错愕地说:「喂,长头发,你干嘛救我?」
幽灵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还这么有精神,看来是不用去医院了。」他伸出手来,摆出要和吴极握手的姿势,说:「我的名字叫魎惘,你呢?」
吴极和魎惘,两人一见如故,他们无视种族和辈分的差异,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魎惘,你那天怎么会在我最危急的时刻,跑出来救我?」
「因为啊,我对战后大量出现,成群结党的恶鬼们,也感到相当头痛,我追踪他们很久了,所以也知道有个傻呼呼的年轻人接下讨伐他们的工作。」
「喔,那你救我的时候,用的那一招火焰凤凰,可以教我吗?因为我觉得看起来挺帅的。」
「所谓的火焰凤凰,只不过是让人中邪罢了,但是中邪的症状和平时不一样,你们人类也有类似的技巧,像是你最擅长的『神灵请降』,也能做到操纵火焰的效果。」
「我不是想请神来帮我操控火焰,我是想要自己就会喷火啊!」
「这个啊……我就不太清楚人类要怎么做到了,我只知道,每个不同的幽灵,会随着自己的心境变化,呈现出不同的中邪招式。」
「那你的心境是怎么样?才会让你的招式变成一头火焰凤凰。」
魎惘想了想,然后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说:「我猜……大概是热情吧。」
虽然魎惘把吴极当成知心好友来看待,但是在吴极眼中,魎惘更像是一个良师,或是慈父般的脚色,总是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或是替自己解答疑惑。
「吴极,来打架。」
「我才不要,每次跟你打都会输,而且你的火焰真的很烦,就算我有灵力护体,还是会被烫伤。」
「不过自从开始跟我打架之后,你进步的幅度简直骇人听闻,我猜再过不久,我就打不赢你啦。」
「怎么可能,你是活了快五百年的老妖怪欸,不过老实说,我也觉得我最近杀鬼的技术变得越来越好了。」
「是吧,那还不快点来打,说不定过不久之后,我就会被你杀掉了。」
吴极站起身,高举手中的木剑,豪气冲天的说:「不!我的剑,不是用来斩妖除魔的,而是用来行侠仗义的,你是好鬼,所以我不会杀你。」
转眼过去,两人已经相识了十几年,就像好兄弟一般,总是在背后支撑着彼此。
「魎惘,我要结婚啦。」
「哎呀,恭喜你啊,我都没注意到,当年那个傲慢的小鬼,现在也快三十岁了呢。」
「要不是你那天救了我,我现在也不会过的如此幸福,魎惘,要不要来当伴郎啊?」
「请鬼当伴郎?你脑袋坏掉了吧?幽灵出现在喜宴上,这样多不吉利。」
「我才不管吉不吉利,我就是希望你来当伴郎,来啦来啦。」
婚礼过后,魎惘下定决心,要向吴极分享自己的梦想。
「吴极,跟我来。」
「干嘛?又要打架啦?」
「不是,我带你去跟我家人吃饭。」
魎惘带着吴极来到他开设的孤儿院,饭桌上,除了魎惘以外,还有两名幽灵,以及一个满脸皱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老太太。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内人,她的名字叫魍野,而那位是我儿子,他叫做魎雅。」
「你们好,那么这位老太太是……」
老太太说:「我是许多年前,魎老师收留的第一批孤儿,现在已经成了半隻脚踏进棺柴里的老人啦。」
魎惘进一步解释:「她是那批孤儿之中,唯一一个有阴阳眼的,所以我就让他留下来当我的助手,以院长的身分管理孤儿院。」
吃完饭后,吴极和魎惘漫步在孤儿院中,两人不发一语,只是看着庭院里愉快玩耍的孤儿们,孩子们的嬉闹尖叫,哭泣笑骂,交织成一首混乱的曲调。
吴极语气不屑的说:「吵死了,真是一群小王八蛋,我以后绝对不会结婚生小孩,魎惘,你哪来的耐心照顾这些小鬼?」
「哈哈哈,你可别小看这些孩子们,他们长大以后,成就肯定会超越我们两个。」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竭尽所能,好好的栽培他们,我已经计画好了,要针对每个孩子的天赋和兴趣,让他们去就读最好的学校,他们之中或许会出现悬壶济世的医生、为民喉舌的政治家、名满天下的艺术家、或是筑起整座城市的工程师,这些孩子们,未来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栋樑,这不是件值得期待的事吗?」
吴极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后,才说道:「你好烦,话不好好讲,硬要加一大堆成语。」
魎惘停下脚步,站在学校的操场前,在他眼前的这些学生,都是自己准备杀害,要拿来开啟鬼门的牺牲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害怕的缩在操场上的学生,他们的长相,似乎有点想自己曾经照顾过的孤儿们。
不,不是似乎,这些学生的脸,确实和那些孤儿一模一样,魎惘每一个都记得,每一个都叫得出名字,也知道每一个孩子的梦想。
魎惘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平静的说:「『桃源仙境』是吗?你还真敢对我施展幻术啊,魎雅。」
四面八方的空气,忽然崩裂了开来,宛若破掉的玻璃一般,碎裂成无数残渣。
魎惘发现自己一步也没动过,他的眼前不是学校操场,而是瘫倒在地的吴极。
吴极身边,站着一名纯鬼,长的和魎惘十分相似,只是更为年轻,脸上没有刀疤,而且留着一头蓬松的短发。
「父亲……收手吧,母亲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魎雅恳求。
「她当然不会希望我这么做,但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魎惘平静的说,他看着吴极,说到:「如果魍野还活着,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我吧,只可惜,她已经不再了。」
那是个轰动社会的悬案。
街角的孤儿院,四名孤儿在一夕之间全部毙命,完全查不出原因。
报纸新闻炒得沸沸扬扬,一口咬定这起命案是灵异现象,是一头发狂的女鬼杀了这群孩子,而孤儿院附近的居民,也纷纷跳出来指证,说常在孤儿院里看见奇怪的模糊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魎惘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神失焦,原本热闹欢乐的孤儿院,如仅只剩一间空荡的房屋。
「人们都在谣传,是老闆娘杀了孩子们。」年迈的院长颤抖的说:「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啊,老闆娘比谁都还要珍惜这群孩子。」
吴极站在一旁,双手环胸,脸色铁青,貌似受到极大的惊吓,他挣扎了许久,最后说:「命案发生后,魍野小姐就失踪了,我来负责找她吧,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
魎惘抬起头来,面容一片哀凄,他看着吴极,悲伤的说:「那就拜託你了,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处理这件事了。」
「交给我吧。」吴极正要走出屋外,魎惘忽然站起身,用力抓住吴极的肩膀,这让吴极吓了一大跳,紧张的嚥了口口水。
「求求你,小心一点。」魎惘说:「你和院长,是我仅剩的重要家人,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我……我明白的,你放心吧。」
但是,过了两个月,都没有魍野的消息。
而魎惘再也无心经营孤儿院,便任凭财团併购自己的土地,拆掉孤儿院,并开始兴建百货公司。
时间又过了将近半年,魎惘始终一蹶不振,吴极和院长都劝她要好好振作,但一点用也没有。
最后,魎惘的儿子魎雅,来到他身边,说:「父亲,我追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魎惘抬起头,苦涩地说:「那你有找到你母亲的下落吗?」
魎雅绷紧下巴,慍怒的说:「母亲已经死了,幽灵在死后,只会化为尘埃,不会留下任何踪跡,所以任凭我们在怎么搜寻,也找不到她的下落。」
「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魎雅深吸了口气,平息心中的怒火,接着,他缓缓将一切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原因并不复杂,单纯就只是因为,财团想要低价收购孤儿院附近的所有土地,所以才派人来杀害孤儿们,并且买通媒体,将整起命案炒作成灵异事件,让周遭的地价都跌落谷底。」
「我们家族持有大量资金,无论财团开多少钱,我们都不打算把孤儿院卖掉,所以财团长期将我们视为眼中钉,原本财团打算等到併购孤儿院附近的土地后,再把我们当成钉子户来处理,只是他们没想到,父亲您居然主动放弃土地的持有权,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魎惘怒目圆睁,不可置信地说:「就这样?就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
魎雅点点头,接着继续说:「孤儿院的孩子们,是被下毒而死的,而下毒的兇手准备逃跑时,正好被提早回家的母亲撞见,母亲一路追杀那名兇手,最后在市区将那名兇手给杀了。接下来的详情我没探听清楚,但是最后,母亲也在道士的围攻下死亡。」
魎惘站起身来,脸色铁青,他愤怒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该去找谁报仇了,走吧,我们去杀光那个财团的人。」
他迈开大步,朝屋外走去,但是走没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说道:「我记得,案发的那一天,我们全都出门了,只留下你母亲一人看家。」
「没错。」
「我记得,那天是院长提议,要我们全家出远门,到其他县市去游玩,放松个几天,但是你母亲担心孤儿们,所以选择留下来看家。」
「没错。」
魎惘转过头来,他的表情,是这五百年来都没出现过的狂怒。
「是院长故意将我们引走的吗?」
魎雅说:「她被财团收买了,不仅如此,她还用手机向财团通风报信,告诉他们母亲并没有离家,这才让兇手更加谨慎,所以没有在下毒前就被母亲逮到。」
「院长人呢?」
「她原本准备要逃出国外,但是被我抓了回来。」
「很好,非常好。」魎惘说:「带我去找她吧。」
年迈的孤儿院院长,被绳子捆住身体,嘴里塞了块抹布,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一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魎惘父子,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停挣扎。
照理来说,魎惘应该要解下院长嘴里的抹布,向她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此时他,已经被愤怒淹没了理智,他抬手用力一甩,将一道烈焰甩向院长,打算直接杀了她。
但是,吴极忽然出现,木剑一挥,将烈焰斩了个粉碎。
魎惘冷冷地说:「吴极,你在干什么?」
「魎惘,冷静一点。」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吗?」
「我……我知道。」吴极心虚地说。
魎惘愤怒的说:「你知道?那你怎么还会保护她?」紧接着,他的声音转变为不可置信:「你知道?难道说你也与这起事件有关?」
「我……我没想到他们会做的这么过分,我原本以为,那些人只会来搞破坏,吓唬附近的居民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居然会杀了孩子们。」
魎雅震惊的倒抽了口气,他完全不知道吴极也牵涉其中。
至于魎惘,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怒容,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寒的冷漠。
他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在这次的事件中,院长负责让我们一家人远离孤儿院,那你呢,吴极?你替财团做了什么?」
「我向他们提供有关你们一家人的所有情报,并且承诺财团,在他们派人来找麻烦的时候,我会离的远远的,绝对不会阻挠他们,也不会像你通风报信。」
「你怎么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给了你什么回馈?是金钱吗?如果是金钱的话,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多有钱,你们为什么不向我开口就好?」
一旁的魎雅说:「父亲,就我探听到的……」
「不,魎雅,我要吴极亲自说出口,我要他用自己的嘴巴说,究竟多么诱人的条件,会让他愿意背叛自己的好友,出卖自己的灵魂。」
吴极垂下了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财团答应我们,事成之后,要让我和院长的儿子,进到财团里工作。」
他抬起头来,表情满是懊悔:「一份位高权重,受人景仰的工作,因为我的岳父岳母,不承认道士是一份正当的职业。」
听完这番话后,魎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对吴极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所以你为了得到身分地位,选择放弃保护孤儿院的孩子们,你的剑,不是用来斩妖除魔的,也不是用来行侠仗义的,你的剑,只是用来满足你的私慾罢了。」
「你根本就连畜生都不如。」
魎惘抬起手来,火焰在他的掌心凝聚,吴极再次低下头,并没有举剑格挡,似乎打算就这么让魎惘取走自己的性命。
过了片刻后,魎惘放下手,说道:「魎雅,我们走吧。」
「父亲,你要就这样放过这两个混帐?」
「不,就这样杀掉他们,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感受我所感受的痛苦,就这样生不如死的活下去。」
那一天,魎惘对人类失去希望,不再相信人性的坚强与善良。
那一天,魎惘心碎了,而他那翱翔天际的庄严凤凰,也随之破碎崩裂,化作翩翩飞舞的脆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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