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市中心黑灰的连栋玻璃大楼,昼夜灯火通明。这里是新兴媒体集团的聚集地,由几位稍有交情的大老闆联合租下,祕传媒也是其一。一层楼逾五百坪的超大办公室,它们就佔了五个楼层,除了经营网路新闻平台,近年也追加纸媒部门,从不定期小报开始,与超商及各大连锁速食店、咖啡店、早餐店、大专院校等合作,推出针对不同族群的特色刊物。
尹伊晟今天在十六楼的主会议室参与明年第一季的特别会议。十六楼最外围一圈是各式小隔间,以接待外宾、大小型会议室、录音间、个人休憩等用途分门别类,装潢各有异同,合计共十多间。其中主会议室位于西晒的大楼转角,整面落地窗风景奇佳,能一眼望尽市区风景,室内一椭圆长桌足以围坐三十人,是公司大会议的固定招开地点。不过,今天的会议只有计画的核心成员参与,包含他在内不到十人,零散坐着,使偌大的会议室看来略显冷清。此刻墙上的鐘已指向下班人潮开始涌现的五点半,会议持续近两小时,还没谈到他关心的议程。
「你们自己说,这週发布的稿子能看吗?点击数才多少,你们拿得出去跟人家比?如果网站数字公开,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做下去。」赖主任朗声数落着。
「不能全怪我们吧?」徐采言应声回击,「你临时抽换好几则新闻,不就是想靠那些跟风的稿子追流量?我们手上的新闻不上稿,多晾个一、两天,被别人写去也只是刚好而已。」
「你们手上的新闻?这也敢拿出来讲。你不看看你自己后台的数字,有人在看的稿子有几篇?」
「采言跑的线比较专门,本来就——」他出声想帮她说话,徐采言已经顺势开口:
「对,我没才华,写得烂。那你为什么要撤掉伊晟的稿子?他是整个媒体部点击率最高的,付费文章大半都是他在写,你这不是摆明不要流量了?」
他从桌子底下压住徐采言的手,担忧她会激动得站起来跟赖主任对峙。
「伊晟那几篇稿子有问题,我不撤掉,呈上去部长也不会核准。」赖主任像是逮到机会,得意地说。
「他的稿子才没问题,我们组内都已经——」徐采言还没说完,一旁的俞组长急着起身解释:
「赖主任、采言,你们都冷静点。非常抱歉,伊晟的稿子是我跟部长说好了,要拿来做明年开年的连续专题,所以先搁着。真的很抱歉,忘了告诉你们。」
徐采言回瞪赖主任一眼,而赖主任不可能嚥下这口气,怒道:「你们要用他的稿子,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吗?他明年要升兼纸媒主笔,你们现在就已经全部巴结到他头上了,主笔就没有主管了?」
「这个……」俞组长尷尬地搔搔头,知道自己有错在先。
他自觉该开口了,接了话说:「纸媒的主管是萧主任,所以主笔要跟萧主任确认。」
赖主任更生气了,把会议资料一把全甩上桌,怒道:「尹伊晟,你威风了是不是?如果你今年的流量没有达标,就别想升兼纸媒主笔。这可是我们当初谈好的条件。」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
「老闆不是给了你宏富集团的消息吗?」赖主任乘胜追击,现在要搬出最后的魔王他父亲了。「你不认真追,就等着被其他线的记者抢去。难道你以为老闆只放消息给你一个人?」
赖主任并不清楚他与父亲及宏富集团老闆陈总之间复杂的关係,如果知道,就不会觉得这是他父亲给他的好新闻。他说:「现在去追宏富集团的消息,对公司不一定是好事。」
「你这是哪门子的判断?乾脆以后都让你决定就好了啊。独家先给我拿来!看看人家t组林靖颖,只是去支援社会线就爆了多少独家,不过就是去偷去抢去卖嘛!」赖主任环顾圆桌一周,叹道:「呸,还真连个本钱都没有。」
他不禁叹了口气,却见俞组长打圆场地说:「赖主任,你这样说就不好了。靖颖的风评很好,他就是比较会交际,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徐采言在桌子底下猛踢他的鞋子,向他使眼色。他摇摇头,没有回应。
一旁始终没出声的方经理这下终于开口,说:「好了、好了,我们知道赖主任是求好心切。年关将近,很快就要评等了,大家神经绷紧一点,不然明年很多计画都会做不下去。」方经理看向他说:「伊晟,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再试着写点地方关怀的稿子?你这几年不是常去拜访偏乡吗,我觉得你切入的角度很特别,不煽情,反而能让人更直接地看到地方的样貌,而且你的形象对公司也有加分的效果。你要不要再试试看?」
偏乡是他跟林靖颖在一起之后就开始关注的主题。出身富裕家庭,他因为亲眼目睹偏乡的困境太过震撼,希望能让这个主题跳脱同情或怜悯,以新的角度传递出去,这几年持续透过不同管道累积报导。
他点头应道:「好,我会写。」
方经理露出笑容,缓下了气氛说:「太好了,那我们赶快进入明年的重点计画吧。」
会议又花了近两小时才告终,他感到相当疲倦。说起来,并不是他覬覦纸媒主笔这个位子,他是被纸媒的部长直接拜託,不接任等于违背上意。而他也晓得自己不像林靖颖那样擅长交际,为了应酬,总是不得不戴上各种假面。他不想让偽装变成习惯,毕竟这样只会让自己的心,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远。
这天晚上,他早约了许久不见的妹妹尹伊洁、徐采言及林靖颖一起来家里晚餐。终于得以离开公司,他和徐采言同行回家时已约莫晚上八点,林靖颖有他家钥匙,已经先和尹伊洁在家里备好食物等着。转眼林靖颖从纽约回来也过了一个礼拜,他们却因彼此都忙而没有相约,掐指一算,已有两週的时间没有好好见面了。
打开家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大骨白汤香气袭来,和着杯盘轻响与热络的人声,客厅桌上一个大锅正滚滚冒着白烟,蒸升的热气瀰漫格局宽广的室内,为所有物品都染上了气味。
「哥、采言姊,你们总算回来了!」尹伊洁飞奔上前拥抱徐采言,「好久好久不见!」
「伊洁,我想死你了!」徐采言也热情地环着尹伊洁不放,「这段日子你上哪里去了?不回来看你哥哥,至少也要跟我联络啊。」
「我去了一趟新疆。那里通讯不好,寄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送到,所以不是我故意神隐的啦。」尹伊洁撒娇地说,一双大眼炯炯,一头深黑长发在头顶束成一个包,十足的大学生打扮。
他脱下外套,掛上门边的原木衣帽架说:「谁像你这么好命?就顾着出去玩。」
「哥哥你才玩得最多了!你自己说,你跟靖颖哥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尹伊洁忌妒般睨起了眼。
「??就会顶嘴。」他伸手搔揉妹妹的头。
「唉唷,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啦!」尹伊洁避开他,往徐采言身后躲去。
他感到一股放松下来的愉悦,微笑转过身。林靖颖倚着卧室房门,显然已经注视他许久的模样,说:
「这么晚才回来,开会不顺利吗?」
徐采言在一旁忿忿地说:「烂主任今天真是烂到底了,不仅质疑我的流量,还当眾呛伊晟。」
「她又怎么了?」林靖颖看着他问。
他往卧室的方向走近林靖颖,「没怎么,就老样子,她说的也不是全错。」
「烂主任还婊你喔,靖颖。」徐采言从后头追加道。
「婊我什么?」林靖颖不悦地皱起眉头,依然注视着他。
「你不必知道。」
他伸手拉林靖颖进房,反锁卧室的门,转身就将林靖颖压到墙上。外头徐采言与尹伊洁聊得开心,连连笑声在偌大的客厅里回盪;但房里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连一口喘息都没有,只有夹杂了复杂感情的四目对视——一,二,三,四,五——像是吞下了一切言语的五秒鐘后,林靖颖倾身吻上他的唇,将他反制压上墙,一个劲地猛亲。交缠的身躯倚着墙面旋转,再旋转,他捧起林靖颖的脸回吻,林靖颖往下狠咬他的嘴唇、下巴,彷彿世界末日倒数的鐘已在踢躂作响,必须即刻褪去上衣、腰带,解开裤头,释放慾望。他如常地佔了上风,将林靖颖反身推上墙,扯下黑色的休间裤,露出白皙的臀。
「我要上你。」他说。
「欸,干,」林靖颖低声骂道,「你妹跟徐采言还在外面。」
「我知道。」他贴近林靖颖的耳朵,轻声说:「你自己看着办。」接着掏出已然鼓胀的勃起,蹭向臀瓣之间。
「干,」林靖颖低喘一声,「干……尹伊晟你疯了。」
「小声点。」他从裤子后口袋拿出一个套子咬开,问:「你不想要吗?」他没有看林靖颖的表情,但也无须看,因为林靖颖不可能拒绝他。
「干,哈啊——我会杀了你,拜託你轻点……干!」
炙热的阴茎猛地插入,林靖颖瞬时咬上他的手,狠如恶犬,在手腕上印下大块的红。他双手抓着白臀激烈抽插,偏过头吻上林靖颖的唇,舌尖捲入温润的齿颊,唾液交融,牵引出丝丝透明。灼热的温度一路从视线、舌喉、胸膛到下腹,直逼彼此身体的最深深深处。
林靖颖几乎整个人贴着墙面,抓着他的手捏得死紧,把他的前臂都弄疼了。
「干,哈啊──,不行,等等,哈啊──」林靖颖咬牙低吟,晃动的身躯因阵阵快感更加颤动,耐着射精的衝动而不得已挺直的腰,特别令人感到兴奋。
他不禁闭上了眼。
脑海中浮现另一身柔滑的肌肤,耳边充盈甜美的喘息,以及令人忍不住想要万分怜惜的眼神。他一边享受着诱惑的肉体,一边意淫着另一幅放荡的画面,更加剧了衝刺的力道。
不一会儿,一道温热从跨下急窜而出,白色爱液盈满透明的膜,林靖颖在他身下颤抖,跟着射了一地浓稠。他呼口气,抽出油油滑滑的硬挺,将皱摺腥羶的套子丢入垃圾桶后,去床边拿卫生纸,递了好几张给林靖颖,再自己擦拭。林靖颖跪坐在地,仍低喘着呵着大气,内双的大眼紧盯着他,薄唇微勾,笑了起来。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他穿好衣裤,出声说。
「杀了你,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疯的。」林靖颖拉起黑色休间裤扣上。
门外传来声音:「哥,快出来吃饭!」「他应该吃靖颖就够了。」两个女生兀自笑得开心。
他低头轻笑,整理好衣服便往门的方向走去。林靖颖从身后拉住他的衣襬,洩愤般使劲地捏他手臂说:「干,肯定被她们听到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再给林靖颖一个深长的吻。林靖颖神情错愕,他只笑笑无语,松开门锁走出去说:
「来了。」
酒酣耳熟,热锅的烟薰得人眼眶泛疼,他起身去浴室,摘下眼镜就着洗手台洗脸,镜里的倒影在纯粹的视线下变得模糊,如果不说,他可能认不出那是自己。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那年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发生关係后,才发现对方根本已有婚约。男人是怀着什么心情跟他上床的呢?在床上到底想着谁?还有跟其他人发生关係吗?他是第几个?接着他就发现,身为被害人的自己,在那刻却真真实实是个第三者。他内心翻腾,无法思考,自己姑且只是个晚到的人,为何就要被冠上罪者的名号?再说了,爱情里的忠贞与邂逅命定之人,哪个更重要?虽然这个问题必须建立在自己真是对方的命定之人的基础上。不过,如今他也终于体会到了,出轨的人果然还是会有愧疚感。
他有点庆幸。
回到桌边,盘腿坐下,林靖颖立刻从桌子底下摸上他的大腿,咧嘴笑笑,没有看他。
对座的尹伊洁吹凉热烫的汤,开口问:「哥,你最近有跟妈联络吗?」
他摇摇头,「从那之后就没联络过了。她找你?」
「嗯,去新疆之前妈给了我一笔钱,还说想见你,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怕你在爸底下受委屈。」
他顿了一秒,没有情绪地说:「我很好,没有委屈。如果她再问你,你就这样──」
「没有委屈?」林靖颖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你妈爬上别人的床,欺骗所有人生下你,然后再把你丢给没有血缘关係的父亲,让他这样弄你。」
「靖颖,别说了,」徐采言阻止道:「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没事的。」他握上林靖颖的手,安抚着说:「没关係。我跟着爸,是因为他没有拋下我,而且我也不想变成妈的累赘。我不怪他们,我自己也还没办法好好跟爸相处。」他看向妹妹说:「倒是你,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别再跟爸赌气了。」
尹伊洁皱起眉头,忿忿地说:「就是都过去这么久,我才更无法接受!爸不反击,把怒气都发洩到你身上;妈也不悔改,真的就这样走了;然后你……好人都给你当尽了,我才不要做乖乖牌!」
他不禁轻笑起来,感叹妹妹还是从前那个家里的宠儿,转了话锋说:「那你不做乖乖牌,跑去新疆好不好玩?」
「好玩,超好玩的!」尹伊洁晦暗的眼一下又亮了起来,说:「哥,你们还去过哪些好地方?我就趁大四休学这一年,赶快去走走看看。」
徐采言笑说:「你毕业以后如果进来祕传媒,跟靖颖一起跑旅游线,就哪里都能去了。」
林靖颖在一旁淡然应道:「那时我已经不在旅游线了吧。」接着环视桌上食物一圈,说:「我再去拿点菜吧,你们要什么?」
尹伊洁抢着说:「我要香菇,还有豆腐跟……萝卜好了!」
林靖颖点点头,转向他问:「你呢,要什么?多吃点。」
「你就拿你想吃的吧,我跟着你吃就好了。」他笑笑回应。
林靖颖的手离开他腿上,起身往厨房走去。尹伊洁见势立刻弯身向前,低声问:
「靖颖哥怎么啦,他不想待在旅游线了吗?」
徐采言看看他,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没说过。」
尹伊洁试探地说:「靖颖哥想跟你定下来吧?跑旅游线三天两头不在台湾,总是会不安心啊。哥,你就让靖颖哥住进来嘛,你家这么大,一个人住多无趣。」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妹妹身上,而是拿起看似快空了的红酒瓶晃了晃,倒尽最后一杯说:「我们现在这样很好,而且他也没说过要住进来。」
「他不想要主动提吧?」尹伊洁热切地说:「哥,靖颖哥对你这么好,而且他根本天菜耶!你去哪里找比他更好的对象?」
他笑笑不语,没有回应。见林靖颖远远地走回来,尹伊洁赶紧转换话题,朗声说:「好啦好啦,我回去见爸一面总行了吧!」
林靖颖把食物一盘盘摆上桌,直接将萝卜下进锅里,对着他说:「说到这个,你在追『暗房报导』老闆的那条线,现在进行得如何了?」
「喔,前阵子在star跟李董见面的时候,他说那群熟识的大老闆之间确实在进行什么祕密交易。我本来已经约到『暗房报导』老闆的秘书,但上週她突然退缩,说要再想一想。」他看向桌边三人说:「你们千万不能讲出去,这件事有点棘手,没查明之前绝对不能洩漏。」
徐采言说:「我们不会的。谁像你这么大野心,想要调查敌对公司的老闆。」
「这很正常吧,谁没有一、两个祕密?就算不是什么大祕密,只要违背公司的品牌形象,多少会影响社会观感。」他说。
尹伊洁疑惑地问:「什么祕密交易啊?」
林靖颖沉思着说:「是赃款吗?毕竟做新闻的大多需要一些私下的门路。」
「赃款是最常见的,当然也最有可能。听说『暗房报导』的老闆这一年常跟一个祕密号码通电话,每次都只说短短几句,之后就会有段时间消失不见。」他说。
「欸,怎么觉得和我们老闆很像……」徐采言自言自语地说。
「你说爸吗?他怎么了?」尹伊洁很是好奇。
徐采言说:「我跟老闆身边的黄秘书很熟啊。她前阵子忽然说,有个祕密实在藏不住,看我跟伊晟感情好,问我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么?」他问。
「黄秘书说老闆这半年常常突然有事出门,要她别问,回来也看不出什么异状。她私下查,发现老闆常打一支隐藏门号。不过黄秘书那个人很单纯啦,她怀疑老闆是不是有新对象了。」
尹伊洁笑了出来,「爸有新对象?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新对象倒无妨,至少不是毒品或者其他犯法行为。妈离开也好些年了,爸总是会寂寞吧。」他说。
林靖颖看了看他,说:「老闆虽然对你不好,但至少是个正直的人,不可能跟毒品那些扯上边吧。倒是『暗房报导』的老闆原本评价就很差,这跟那应该是两回事。」
他也是同样想法,不过仍担忧起先前李董的话,「上次见面时,李董嘱咐我多关心爸,说爸近来跟陈总那群人走得很近,他觉得不大对劲。」
徐采言接上话说:「嗯……我也觉得老闆不会去碰那些脏事。话说你不是同时在追陈总宏富集团的消息吗?就一起探探口风呢?」
尹伊洁杵在一旁,一愣一愣地看着他们三人说:「……你们是记者还是侦探啊?简直推理剧了。」
紧张肃穆的推理剧即刻喊停,徐采言猛地大笑出声,「都是,都是!什么记者、侦探、警察都是我们啦,虽然大多只是键盘侦探而已。」
大锅滚滚的桌上传来细微震动,三位记者兼侦探纷纷看向自己的手机,是他的手机在响。
一个未知号码来电。
他拿起手机滑开,以嘴型轻声对桌边三人说:「我离开一下。」
大伙儿点点头,徐采言继续说:「欸,但这真的很凑巧吧。两个敌对公司的老闆私底下都在祕密联系,不会是要灭了对方吧?」说完又放声大笑。
「徐侦探你快点去查!」林靖颖跟着胡闹道。
「可是徐侦探破案率超低耶,今天才被烂主任骂,哭哭。」徐采言自嘲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伴随着笑闹的背景声,他缓步往阳台走去,明明只喝了一点酒,却莫名有些醉意。未知号码通常是诈骗、打错,或者是拿到记者的号码就想乱打试试的捉弄电话,但现在已近晚上十点,他有种预感,这时候的未知号码不会单纯。
走上阳台,深黑的夜里飘着细雨,打湿了阳台上几丛绿色盆栽。冷风颯颯吹进纱门,他顺手关上。
「喂,我是祕传媒的尹伊晟。」
「是我。」
不可能遗忘的声音令他瞬间酒醒。
他感觉心脏怦然急奏,电话那头传来近处的车声,他更清醒了,拿着手机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
「你在哪里?」他问。
冬夜的寒风袭来,他朝阳台米白色的铁窗边沿走去,往下看,美丽的栗色瞳孔与他对视,手机里是飘零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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