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书[刑侦] 第95节
两人山鸣谷应,已不止一次默契相当。
丁一远满目激赏,出脚雷霆万钧,收脚如丘而止,这是真功夫。
“殷哥,来嘛,来二中队,等我升队长,你就是副队,作威作福,踩我脑袋上都成。”
殷天懒得理他,身子绷紧往下拱,模拟着陈念阳可能的逃生方式,“之前北威有个跆拳道黑带的女警,在双手受制的情况下,把挟持她的人的眼球给踢了出来。”
她起身把雨衣一脱,“跆拳道的腿法是可以杀人的,陈念阳是绿带,什么弱不经风,一个11岁孩子能把嫌犯踢得喷鼻血,两条腿,简直就是把刀。”
殷天轻轻一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陈念阳逃跑的路径很隐秘,约莫身形小的缘故,窜入了成片低矮的树垛中。
嫌犯追得吃力,断枝碎了一地。
树杈尖锐得很,殷天心疼大衣,索性脱了,露出一身大红毛衣。
红配绿,赛狗屁,连丁一远也被这搭配晃了眼,这也是米和买的。
殷天一路寻踪,在外勤队员的指点下,看到了跌下山坡的蹭痕,她有些惴惴不安。
面颊驼红的老道看出了她心思,“警官,这丫头走的是我们经常采药的小道,她穿得多,摔下去,不至于跌伤,顶多淤两天。10多岁,跟她年纪相仿的道童没少摔。”
“跌下去的那条路,是条野路,驴友们经常来爬,能走小电瓶,勘察了车痕,也符合。他就是来弃车的,建行的监控一拍到他,他就知道这车留不了了。”
“这路通哪儿?”
“一东一西,都没监控,东边有个环岛,三个岔口,现在挨个排查呢。”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手机都响起了提示音,系统内部群发了信息。
明确了嫌犯身份:陆一,男,淮江市人,38岁,未婚,常住地:丁卯街2弄。
“丁卯街?”殷天蹙眉,“丁卯街不就在老城吗?离惠爱医院很近,就两个街口。”
淮阳分局3层。
郭锡枰跟丁一远商讨着下一步的警力部署。
康子翻找着老城区的地图,侯琢紧赶慢赶联系着当地派出所。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庄郁和向花希已经不知所踪。
15分钟前,卢老板给庄郁发了信息:丁卯街2弄1403,你来,我等你。
向花希掩护着她,两人匆匆出了大门,打的奔向老城。
会议室里,侯琢火冒三丈,打去下北派出所的电话久久无人接听。
要么不接,要么疯狂占线,他气得跳脚,“干嘛呢!去吃饭也得留个人啊!”
不止是他。
每一通打到下北派出所的电话都没人接听,那儿宛如无人之境,空城一般。
“您好,这里是淮阳市110服务台,请讲?”
“那个那……丁卯街,”大爷劈着嗓子喊,“丁卯街和望月路那个口,那个口的凉粉摊……有个婆娘啊,有个婆娘在砍人,你们快来!”
“现场是否有人受伤?”
“有的有的,她不正常的,像吸了东西啊,那人倒地上不动啦,好多血哇!”
“我们马上派民警到达现场处理,请您拨打120急救中心。”
丁卯街是下北派出所的辖区,服务台迅速联系了派出所,却无人接听。
接警员再三拨打无效后,联系了中北派出所,并上报给了淮阳分局一中队。
“您好,这里是淮阳市110服务台,请讲?”
“我要报警,这里有人砍人哇,砍的好像是个警察,我觉得那好像是警服,”年轻女人颤颤巍巍,“那女的是干洗店老板,在丁卯路,那个第一个路口。”
“您好,这里是淮阳市110服务台,请讲?”
“你们快来啦,这儿有一女的疯了!见人就劈,她那个房间啊,有味儿,有问题,哎呦呦呦呦,跑啊他妈傻愣着不要命了!喂喂!诶!来啊,你们快来!”
“请告知具体地点。”
“丁卯街21号,那个口接望月街,有条美食街,人最多的那条!你们不厉害嘛!定位啊,给我手机定位,诶诶诶诶,走啊走,过来啦——”电话戛然而止。
15分钟内,大量报警电话涌入接警大厅。
服务台的接警员们陆续按下紧急灯,白组长闻讯而来,“怎么回事?”
“1128,下北派出所的管辖地丁卯街出现警情,当街砍人。”
“1475,受伤者可能是警员。”
“1099,砍人者为女性,状态疯癫,不排除服用违|禁|品。”
“1035,已共计拨打下北派出所13次电话,7次主机,6次分机,所内无人接听电话,已经联系中北派出所,并上报淮阳一中队。”
“丁卯街人|流茂密,防止次灾害发生,减少围观,电话再打进来,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继续联系下北。”白组长火急火燎给一中队打电话。
庄郁和向花希抵达丁卯街时,整个街巷都被尖锐刺耳的求救和高嚷所覆盖。
密密麻麻的人墙横呈在她们面前,向花希拽着庄郁爬上花坛。
“嗬!”两人同时骇气,被眼前一幕骇然。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口水淋淋漓漓,双目瞋圆像尊怒目金刚,一脚穿着脏兮兮的毛线袜,一脚光|裸着。
一手菜刀,一手消防斧,疯狂地抡着。
她的身下,躺着两个下北派出所的民警,血糊糊看不清面容,胸腹奄奄一息,起伏得很滞缓。
第73章
吃人的洋娃娃
幽闭的空间通体都是明黄色, 似太阳,能将人眼灼烧得又枯又涩。
屋子中央有只娇小得洋娃娃,歪着脑袋, 嘬着指头, 她纤长的睫毛被烧秃, 眼睛会动,眨呀眨呀, 咯咯斜嘴笑。
“别过来,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阿春对着灵动的娃娃疯狂地挥舞着消防斧。
她吓得魂飞魄散, 双眼像蒙了成白翳, 身子跟摸了电门似得,觳觫不止。
洋娃娃的笑声刺穿了她的眼膜和耳膜。
强化了她此刻的孤立无援。
“要妈妈, 要爸爸,我是家里的宝贝金疙瘩。”洋娃娃笑着笑着哭了。
长啸的哭嗥拐着弯儿“嗡嗡”大震,碎了天花板, 裂了瓷砖,更像一道号令, 要收兵回营。
无数残缺的洋娃娃从裂隙中攀爬出来, 点成线,线成面,像蝗虫过境, 黑压压地进犯着她。
男娃娃, 女娃娃, 胖娃娃, 瘦娃娃, 布娃娃, 塑料娃娃,木娃娃……
阿春叫着闹着。
娃娃们的肚皮迅速膨胀,皮下挤出个鬼面罗刹,左三臂右三臂,手持婆娑利器,咧开延伸至耳后的大嘴,一笑,满口獠牙。
“啊——”极端的惊怖激起了阿春玉石俱焚的勇气。
她冲上前披荆斩棘,冲着娃娃的脑袋和肩膀,豁命地砍削。
有成效!
那大眼睛的男娃娃呜咽着,“吱咔”碎了。
阿春大喜,热血沸腾,愈战愈勇,她不仅叫嚣,还恶狠狠挑衅,“来啊!有本事来啊!都来啊,做人的时候我都不怕,死成鬼娃子就怕了?!呸——!”
阿春或许觉得这只是一场梦魇,杀光那些娃娃便能迎来灿烂的晨曦破晓。
她不知道那男娃娃是个流浪汉,跟她是老相识,常光顾隔壁华姐的面店。
流浪汉瞪着眼难以置信,脑袋被劈出个豁口。
浆液似泉眼,汩汩往外冒,爬过他眼睛,爬到他下巴,最后抽搐倒地,没了响动。
阿春的疯魔惧得众人两股颤颤,丁卯街人人自危,大家蜂拥逃窜,可又舍不得热闹。
跑两步退一步,看戏比天大。
塑料桌椅被掀翻、锅碗瓢盆、蘸酱、凉皮、猪脚、炸串、冒菜锅……
和血一融,脏污得又腥又臭。
民警也治不住她,阿春力气大得出奇,又有利器傍身,一柄斧耍得虎虎生威。
巡街的年轻辅警中了胸口,开着对讲机招呼所里来支援。
他背对着阿春,也就没瞧见那血斧朝他霍霍而来。
一股冲力将他扑倒,是所里明年就退休的王爷,等小年轻咳着血爬起来,嘴里扬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年老的民警断了半截脖子。能瞧见颈椎的骨架。
这是极具震撼地视觉效果,现场鸦雀无声。
卖鞋的、修伞的,配钥匙的比见城管时溜得还猛,有人一屁股坐地上,死命往后蹭……
“阿春洗衣店”开了45年,之前是阿春的妈妈晨姐在经营。
三年前去世了,由女儿继承铺子,那是老城街坊中口碑最好的洗衣店,便宜,熨烫得服贴,明眼人一瞧就是走心的手艺。
阿春长得好看,有种东南亚风情,只要穿上色彩明艳的长裙,街坊里的长舌妇都会真心夸赞。
她脾气好,从未红过脸,说话声音小小糯糯,一口贝齿。
这条街的男人们都明目张胆地喜欢她。
愈是这样,愈是显得如今惨烈和震悚。
有些男人认不出她了,以为是个失心疯的婆子。
等认出来,便充满侥幸,幸好只是遐想,那张嘴没有亲上去,不然,不然就是他们殒命喽。
庄郁和向花希站在二层的露天楼道,静默地看着这人间地狱。
黑色高领毛衣的卢老板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庄医生,任何时候都要懂得评估风险,意气和感情会牵绊最理智的决定,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过程正确,而是结果正确。这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我今天把它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