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孟溪问过小竹子,当初的孟宅,可还存在。
小竹子说:“在是在,空了好久了,好像地契一直在某个人手里,那个人也没卖出去,更没租出去。”
孟溪打算去那儿,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人把房子买下来。
小竹子先给泼了冷水,“说实话,你这次去不见得有收获,因为没人知道那房子在何人手中。以前许多人都打那房子的主意,没一人成功过。”
纵使被告知艰难,孟溪仍想一试。
“行吧,只能去试试运气。”
小竹子家同孟家住的算远的,孟家住的那地虽不像天子脚下那般寸土寸金,也是淮州人眼中的香饽饽。
房子离了主人,生气早已不存,往日的气派跟着孟家夫妇一起消散在了那场祸害中。
小竹子率先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无人应答。
“看吧,我就说没人。有人就见鬼了。”小竹子本站在门前,门突然从里打开,冒出一个老头儿,与她大眼瞪小眼,“鬼啊啊啊啊啊!”小竹子猴似地窜到了孟溪身后。
孟溪抓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后,朝门里的老人作了揖,“请问这房子是您持有的吗?”
老头打量他一眼,神色警惕,“不是,不是,我只是替人干活的。”
“竟是如此,那能否请....”
老人家从门里走出来,打断他,“诶,不必多言,这房子永不出售。”说完就拿出锁来将门锁上,也不太管他们,径自走了。
小竹子在他背后悄声说,“我们跟着他。”
可那老头儿像是知道他们的举动一般,东逛逛西绕绕就是不回家。
平白让人受折磨,孟溪也不好继续让小竹子跟着他跑,“小竹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继续跟着。”
“你能行吗?”小竹子是真的腿软了,这怎么比他们赶路还累。
“嗯。你快回去休息。”
那老头又走远了,孟溪跟上去。小竹子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也不敢休息太久,这淮州他也不熟悉,要走丢了,那就难办了。
孟溪明显感觉他走的路越来越偏,人也越来越少,也不像是回家的路。
老人在前面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小子,你一路跟着我,究竟是有何目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想见见房子的主人。”
“那不是你能见到的,回去吧,昂。”老头儿摆手让他回去。
“实不相瞒,那是我父母生前旧宅,我想赎回去。”这个时候自报家门,无意义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杀害他父母的凶手还未确定,房子的主人也不见得不是那位真正的凶手。
老头这才回过头来,“你说你是孟白氏之子,如何自证?”
他无法自证,当年的一切都被销毁,没有任何拿的出来的物品证明他是孟家之子。这样说像有戏的样子,他一边说一边向老头走近了几步,“五岁那年家中遇难,在母亲的庇护下,踩着所有人的尸骨逃过一死,从此在他乡苟且偷生。”
老头被他说得有些动容,可这年头装成孟家之子来骗的人也不少。
“当年的物件丢的丢,毁的毁,我尚无一物可自证。”他说得坦诚。
老头眯起眼睛打量起他来,作深思状,这一位确实是目前来说演的最像的。
“您意下如何?”孟溪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可以谈判的条件,先试探他的看法。
“我觉得你像,可我说了不算,这样吧,破例一回。”
孟溪喜出望外,更是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诶诶诶,好了好了,走吧,晚了可就见不着了。”
小竹子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见着两个人之间明显缓和的气氛,她挑眉问,“成了?”
孟溪点点头,又摇了下头。
“什么意思?”
“还不一定。”
老头儿名梁俭,他要带孟溪去见的是他的大哥梁勤,曾任孟家管家,前不久因身体原因卸下高家管家一职。
梁勤如他名字一样勤恳一生,现在卸职了还在揽着活做。
“大哥,在家吗?”
梁勤正忙着清点账本,听见梁俭在他家外面大喊。梁俭一般无事不会来找他,他放下手中的活,拄着拐杖往门外走去。
“大哥,大哥,老大哥....”
“别叫了。”梁勤开了门,他最先看见的是个最高的孟溪。太像了,和孟家夫人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他的拐杖松了手也不知道。梁俭靠得近,阻止了正欲弯腰的孟溪,自己将他捡起来,又给他的老大哥。
“看样子,你终于等到了你等的人。那你们进去聊,我回家了。”
“多谢前辈信任。”
梁勤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那跟着老了的心好久没像这般跳动过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少爷,终于等到了,等到了。”
梁勤把他们请进门,与他诉说了这些年他是如何避人耳目保管着孟家余留下的家产,又是如何忍辱负重到高家充当管家,赢取信任,暗中收集证据。
他将孟家的所有都摆在了孟溪面前。还有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他在高家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包括高家在朝廷征粮时虚报,官商勾结趁着孟家垮台,控制了整个盐业,最重要的是与叶苏江的通信。
小竹子看完也敬佩起梁勤来,怪不得她去找的时候什么也没找到,高家的密辛倒是都被她打听完了,比如高汝成也被二房整过,还要时不时处理外面冒出的私生子,他媳妇也深受二房欺压,一来二去,病也好不了......
梁勤将这些好好保管,是不愿相信孟家真的没落了,他执拗地认为,孟老爷和夫人福大命大,一定能活着回来。等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等到了他们的儿子。现在,他把这些交给孟溪,物归原主。
孟溪听完,起身,端正的身姿站在在梁勤面前,跪地连磕了两个头。
梁勤见状多次想扶他起身,“少爷,使不得啊,使不得,您快起来。”
“梁老先生以自己的方式守着孟家,也请先生准许我以孟溪的方式报答您对孟家付出的心血。”
“好孩子,好孩子。”梁勤早已老泪纵横,他把孟溪扶起身,用衣袖不着痕迹地摸干泪。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着你继续走下去了。”梁勤对他似是叮嘱似是期许。
这一次,没有青司为他谋划,他要靠他自己彻底扳倒高家。
告别梁勤,与小竹子于黑夜中回到住处。
“小竹子,可否拜托你一事?”
“什么事?”
“能否替我传信于青司?”每当提及闻青司,他总会不甚自然的别过头去。
“当然可以。”
他有太多话想说给她听了,都怨他自己走之前都没有好好和她说过话,她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睡觉了吗?会偶尔想起他来吗?
和闻青司分离太久,才能真切体会相思带来的折磨之苦。会每时每刻都在想要是她在旁边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呢?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快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好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在信里写明巧合遇到梁勤的经过,又向她简单概括了高家的不耻行径,与叶苏江狼狈为奸,陷害他父母一事。信的最后,他想说他想她,很想很想。
他将信对折,装进信封里密封好。
信封放在一旁,他开始一张又一张仔仔细细地看梁勤这些年来收集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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