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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首。别离

      凯萨琳在凌晨三点左右醒过来,伊莲娜已经不在房里,连同房内的灯光也全数熄灭,凯萨琳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宅邸外的灯火从窗帘缝隙透进,她发现床头的水杯旁多出一包药袋,其中一份药还特别放在桌面上预备着。凯萨琳试图坐起身,却立刻因为腹部传来的疼痛暂停动作,她深呼吸一阵,直到自己重新做好准备,才又以更缓慢的动作坐上床沿。
    她首先拿起那包药袋打开查看,确认桌上那份药并非医师额外预备的化痰药后,正想服药的她却再次迟疑。我得先吃点东西,凯萨琳心想,她可不想因为服药而胃痛,她已经够不舒服了。思及此,凯萨琳便伸手拿过放在床另一边的黑色大衣套上,伊莲娜为她盘上的发髻已经散落,她索性将发夹全数拆下,任由头发披散。
    伊莲娜回去了吗?凯萨琳不禁疑惑起来,她有可能在宅邸的其他房间里过夜吗?
    带着心中的疑问,凯萨琳离开客房来到空荡的走廊,这边的灯也关上了,只留下楼梯处的照明。凯萨琳一边下楼,一边留意屋内动静,但直到回到一楼,她才听见书房内低沉的谈话声。虽然书房的门扉紧闭,凯萨琳仍是认出了比昂奇先生的声音。
    “他回来了!”凯萨琳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心中有股不合时宜的雀跃,但既然他回来了,就代表柯尔输了。
    凯萨琳打住凑近偷听谈话内容的念头,转往厨房的方向寻找任何能垫胃的食物。以往凯萨琳曾猜想比昂奇先生拥有媲美餐厅等级的开放式厨房,除了有吧檯、中岛,还会有双门式冰箱或冰柜,然而事实绝非如此。
    比昂奇先生家的厨房,就是一般家庭会有的那种厨房。
    它虽然也有吧檯,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供两人以上在其中同时活动的宽敞区域。凯萨琳花了点时间细瞧厨房配备,烤箱、炉子、咖啡机、吐司机…这里看起来就像凯萨琳在田纳西州的家,不过这里相对乾净、整齐,比昂奇先生真的有时间在这里煮饭吗?
    眼见四周都没有摆放可以直接拿取食用的水果、饼乾,凯萨琳首先打开了冰箱,没想到里面居然有着数量充足的新鲜食材!她已经很久没有一次看到这么多不同种类的蔬果、肉品了,除却她住在农庄的前几日,凯萨琳已经维持好几年的外食习惯。虽然这些食材健康、美味,但凯萨琳现在没有力气煮东西,当她决定转而往橱柜搜索时,她听见书房门开啟的声音。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尼基传到厨房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凯萨琳仍能听得明白。
    有人正往厨房走来,凯萨琳于是暂缓查看橱柜的动作,那人在踏进厨房前先伸手点开了灯,凯萨琳在感到刺眼的同时,才发觉自己从卧房一路走来,几乎都是在黑暗中行动。
    「凯萨琳?」比昂奇先生的语气难得显示惊讶。
    凯萨琳眨眨眼,感觉自己像是被车头灯照傻的鹿,明明只是来找食物这么简单的事,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解释。
    比昂奇先生的黑发落了几搓在额前,衬衫领口解开至第二颗扣子,他仍穿着深驼色背心,怀錶的细银鍊从口袋延伸至右排第二颗钮扣处,不过袖口已经捲上手肘。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老闆…」那名金发油头的男子跟在比昂奇先生后头踏入厨房,但他原本急迫的声音在看到凯萨琳在场时乍然而止。
    「利亚姆,我们稍后再谈。」比昂奇先生的语气不容质疑,对方只好暂缓谈话,他默默离开,留下他们两人继续对望。
    「我肚子饿了。」话一说出口,凯萨琳便头痛起自己未经妥善修饰的说词未免太过孩子气,不过比昂奇先生似乎反倒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不少。
    正当比昂奇先生开口要说些什么时,这次换尼基走了进来,他一样也是唤了一声,然后在看见凯萨琳后瞬间住口。
    「摩尔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尼基立刻关心起凯萨琳的状况。这次,比昂奇先生并没有赶走尼基。
    「没有…我只是想在吃药前先吃点别的东西。」凯萨琳感觉比昂奇先生在她改变说法时看了自己一眼。
    「明白了,是我准备不够周全。」尼基来回看向比昂奇先生与凯萨琳,接着建议道:「不如,摩尔小姐与老闆先到旁边的起居室叙叙旧?我这边准备好点心就为您送过去。老闆需要什么吗?」
    凯萨琳听着这则提议觉得心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要与比昂奇先生独处,但对方已经开口说:「咖啡。」语毕,比昂奇先生便往起居室移动。面对尼基充满善意的笑脸,凯萨琳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比昂奇先生为凯萨琳敞开起居室的门,并让她优先入内。凯萨琳首先往角落那台留声机看了一眼,这回旁边没有伊莲娜装满各式唱盘的手提袋了,那次与比昂奇先生共舞的画面跃上心头,她随着记忆中两人舞动的步伐环视整座房间,最后落到正站在其中一张沙发椅前等待她一同入座的比昂奇先生身上。
    他没有一声催促,只是静静看着凯萨琳重新熟悉这间没有丝毫改变的空间,而当他发现凯萨琳仍披着那件黑色大衣时,眼神彷彿又更柔和了些。凯萨琳缓缓坐进另一张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她的双腿立刻因为互相交叠而从大衣下摆露出来,久违的难为情之意瞬间掠过。
    「你的手还好吗?」比昂奇先生首先开口道。
    他并没有坐在凯萨琳旁边的位置上,反是站到壁炉旁,双手插在口袋内。
    「没什么事,医生都看过了。他还特别称讚尼基手艺精湛。」凯萨琳仰望着比昂奇先生,他一脸讳莫如深,但她却不再移开视线。
    「让我瞧瞧。」比昂奇先生走到她面前,动作流畅得单膝跪下。凯萨琳打定主意不要表现出丝毫惊讶,于是她沉默得将左手交给对方。
    比昂奇先生的手握在她无伤的手腕处,仔细检视老医师的包扎技术,彷彿老医师可能犯下什么凯萨琳根本看不出来的错误。他看着凯萨琳仍肿胀的手指,问:「回来时,手指有冰敷过了吗?」
    「没有。医生看完诊后,我就在床上睡着了。」
    「我等下会让人准备冰敷袋上去。」比昂奇先生没有半句废话,他定睛在凯萨琳前臂的伤口,语出惊人道:「这是卡拉咬你的?」
    凯萨琳双眼圆睁,他怎么知道的?比昂奇先生抬头,对向她诧异的眼神。他轻柔裹住凯萨琳的手,安抚说:「已经没事了,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您看见尸体了?」凯萨琳不得不深究这件事。
    「法隆佐的人在搜查农舍时发现的,只有我凑近看仔细整具尸体。我猜想…她是你最终选择拨通电话的原因吧。」
    凯萨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会忘记眼前这位男人的能耐?比昂奇先生有着敏锐的观察力、縝密的思考逻辑,还有超乎常人的直觉,假若他今天只是看过凯萨琳的伤口便猜出了前因后果,她也不该感到惊讶。
    「所以,班杰明?柯尔也死了?」
    「死了。」一丝冷酷闪过比昂奇先生的黑眸,令人望而生畏。「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他再次向凯萨琳保证道。
    此时,房门被敲响,尼基送来一壶花茶、茶点,还有比昂奇先生的热咖啡,当他瞧见老闆单膝跪下的姿态时没有任何表现,他只是迅速、安静得进门、退下。
    比昂奇先生松开凯萨琳的手,终于来到沙发椅前坐下,啜饮咖啡。凯萨琳从瓷壶倒出热茶,洋甘菊的香气随即瀰漫四方,她深吸一口气,弯起了嘴角。尼基还准备了一块蜂蜜蛋糕与几片果酱饼乾,全都是要给她的。
    凯萨琳在吃下第一片饼乾后,才发觉自己其实很饿,她虽然尽量克制自己进食的速度,但显然比昂奇先生也察觉到了。他没有出声交谈,给予凯萨琳足够的时间细嚼慢嚥,不过他在椅背上扭转臂膀的动作引起凯萨琳注意,比昂奇先生的坐姿端正,坐定后除了变换重心,不会有其他动作。凯萨琳立刻想起比昂奇先生曾经被柯尔掳走殴打的事。
    「您的伤还在痛吗?」凯萨琳放下茶点,身体重心不自觉倾向靠近比昂奇先生那一边的扶手。
    「医生说是骨头挫伤,要花点时间癒合。」比昂奇先生轻巧回答道。
    「您有按时吃药吗?」凯萨琳记得比昂奇先生不喜欢吃药,除了好几年前因为中毒来到她宿舍避难的那一次,他对于各类药丸是敬而远之。
    比昂奇先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尼基不会让我错过吃药的时间。」
    也是,尼基十分照顾比昂奇先生。凯萨琳心想,大概也只有尼基可以与比昂奇先生这样相处吧。
    凯萨琳点头,优雅地把馀下茶点吃个精光。即便她明白自己现在安全,也确定柯尔已死,但之后呢?她的未来仍旧晦暗不明。
    「我会留在比昂奇家族吗?」凯萨琳问道,即便认为机率不高,她仍是选择直接问个明白。
    比昂奇先生放下手中的咖啡,直直望向凯萨琳,他面容平静得回答:「不会。」
    虽然凯萨琳本就没有多大期望,但比昂奇先生毫不修饰的答案仍是…令人失望。她想听对方解释,却又明白比昂奇先生绝对不会多说,于是她改口说:「所以我可以回田纳西州囉?」
    这是另一个更不可能的答案,凯萨琳知道自己无非是想引起比昂奇先生的反应罢了。她记得自己在舞厅拒绝离去时,比昂奇先生脸上复杂的情绪,而在她刚刚那句嘲弄后,他的脸上再次出现相同神情。
    「您跟我的家人说了什么?」原本在凯萨琳心中窜起的火苗熄灭,她垂下眼帘,想起了这五年来她不敢去想的事。
    崔蒂?杭特没有家人,她的母亲在生她时难產去世,父亲则是长年酗酒,最终猝死街头,崔蒂来到纽约就是想赚快钱,最好还能找到有钱人嫁了;但凯萨琳?摩尔有家,坐落在田纳西州一处棉花农田上,她有等待自己女儿实现作家梦的父母,也有十分疼爱她、预备继承家业的大哥,还有等着姊姊在大城市出人头地的弟妹们。
    在进行卧底前,凯萨琳与比昂奇先生早就针对这件事详谈过。凯萨琳不能让家人知晓真相,于是她请託比昂奇先生,要是自己真的在卧底行动中不幸出了意外,请务必替她保密自己的真实生活,无论是用哪种合理的解释都行。
    比昂奇先生沉思片刻,接着说:「你以协助警方办案的卧底记者身分,死于调查据点的火场意外中。」
    「我的家人相信吗?」
    「他们得相信才行。不过,你的父亲坚持检警调查失火原因,而你的兄长…则是坚持要领回你的尸身。」
    凯萨琳想起自己父亲一脸悲愴,固执得想替女儿讨回公道的模样,也记起哥哥怒不可歇,彷彿随时都可能动手打人的架势…她闭起眼睛,任由自己被刻意尘封多年的情绪肆意击打。
    「然后呢?」凯萨琳感觉自己的声音彷彿是从梦中传来。
    「利亚姆负责处理这件事,除了汇整警方实际的调查结果,他也一併处理了荣誉记者证明和抚恤金。」
    抚恤金?比昂奇先生拿钱给她的家人吗?凯萨琳睁眼,这听起来是很合理的后续补偿流程。至少,她的家人得到应有的补偿。
    「那尸身呢?」凯萨琳继续追问道。
    比昂奇先生叹了口气,但他没有闪避凯萨琳的提问,他回答:「我们解释了火场的严重程度,还有当时受困的人数,以至于眾多尸骨皆无法确切辨析身分。」比昂奇先生突然露出另一抹笑,介于气恼与佩服之间,接着说:「你的兄长没有接受,他甚至用尽方法使我不得不出面亲自与他会谈。」
    「安德鲁来过?」凯萨琳内心突然紧张起来。
    「我们约在外面的咖啡馆。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的家人涉入太深。」
    凯萨琳点头,但愿比昂奇先生没有看明白她方才内心一闪而逝的猜想,她再次确认:「他知道您是谁吗?」
    「我是以报社股东的身分与他会面的,不过你的兄长很敏锐,但愿他有听进我的话,不要做无谓的深究。对了,他的挥拳很有力。」
    「安德鲁出手打您?」凯萨琳惊呼道。她一方面希望安德鲁没有如此莽撞,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比昂奇先生没有因此受到伤害。
    「恩,不过他没打中。」比昂奇先生仍是那副神秘的笑容,凯萨琳知道答案后暗自松口气。
    「他们会振作起来的。」凯萨琳喃喃说道。或许,未来她能悄悄等在农场周围,从远方瞥见家人的身影?不,他们不能知道!凯萨琳立刻断开心中的念头,若她想保护好家人们,就必须确保在他们的认知里,凯萨琳?摩尔已经在五年前因公殉职了。
    比昂奇揣想着凯萨琳此时此刻的心思,她仍旧勇敢非凡、意志坚定,在经过惊心动魄的夜晚后,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像凯萨琳这般思绪清楚。
    这也是比昂奇第一次细瞧金发的凯萨琳,那时候在舞厅因为灯光昏暗,他没有办法像现在看得仔细。金发使她更抚媚、撩人,却也多了种距离感,尤其那双冰蓝眼眸现在还多了几道锋芒。
    在那件大衣底下,凯萨琳只穿了单薄的白色睡衣,当她将身体倾向他时,比昂奇可以清楚看见她的锁骨,还有胸前那片苍白肌肤。她看起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的眼底深处都藏有徬徨。
    现在的凯萨琳仍带有崔蒂?杭特的影子,除了淡色长发散在肩上,举止仪态也有着相同的优雅、从容,但比昂奇可以读懂眼前这名女子的心思。所以他明白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引起凯萨琳多大的反应。
    「明天你要去巴里,我已经派人安排好下午的班机,也会让我信任的人照顾你。」凯萨琳闻言猛然抬头,她眼中的暴风雪再次扫向他。
    「巴里?」
    「那是位于义大利东南部的城市,到了那边,会有人送你前往更南方的小镇─波利尼亚诺阿马雷。」
    「不。」凯萨琳即刻回绝道。
    「凯西…」
    「不,我说不要!而且不要在这种时候那样叫我。」凯萨琳愤而起身,她的神情既受伤又手足无措,她甚至开始在沙发与留声机之间来回踱步。
    比昂奇起身想靠近,却在凯萨琳发现后被她以手势制止,她气愤难平得说:「既然我不是比昂奇家族的人,那您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您所说过的自由呢?」
    「凯西,」比昂奇不打算改口,只是换了更轻柔的语气,现在凯萨琳背对着他,也没有再往回走了。「你知道那栋农舍属于谁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使凯萨琳身形一凛,但她仍是倔强得不肯回头,她语气紧绷得说:「那不就是班杰明?柯尔用乔瑟夫的钱,为他兄长的遗孀买下的吗?」
    比昂奇一听到乔瑟夫原来与卡拉有实质的婚姻关係时,不免觉得有些惊讶。当他因为消化新资讯而沉默时,凯萨琳稍微侧过身看了他一眼。
    「那座庄园与土地都属于卢切斯,班杰明只是向他租下使用权。」
    “现在换凯萨琳表现讶异了。”
    比昂奇看见凯萨琳蹙紧眉头,显然正在记忆中搜寻关于这件事实的蛛丝马跡。
    「看来我们都拥有彼此不知情的消息。」
    「你认为卢切斯会因此上门寻仇?」凯萨琳重新面向他,但仍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
    「卢切斯以铁腕统治内外部而在地下社会闻名,无论是以柯尔的合作伙伴,或是卡拉的教父身分,他都有绝对的理由出手。」
    凯萨琳的怒气似乎因为他这番解释而有所消停,于是比昂奇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她再次开口:「可是您还锁定了另一个目标。」
    比昂奇皱眉,彷彿知晓他心中逐渐升起的警戒,凯萨琳坦然说明:「红兰姆。您应该换个更有新意的说法。」
    原来如此。比昂奇微笑,虽然他想弄明白是谁不巧在凯萨琳面前说溜了嘴,但她展现出来的机敏实在令人折服。
    「若你执意追究我的事,只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我已经身在其中了。」凯萨琳斩钉截铁地说道。
    比昂奇静默得与凯萨琳对视,她不再像以往会在与他单独共处一室时紧张,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双颊緋红得移开视线。但要是他希望计划成形,就必须更加留意自己向凯萨琳透漏的资讯。
    「我并非向卢切斯出手,若这是你所猜想的话。」
    「可是你知道卢切斯会有所行动,却还是在知晓农舍属于他之后发起刺杀。为什么?您这难道不是刻意要卢切斯出面裁决这场恶斗?」
    「我只想达成我的目的。若卢切斯执意淌这浑水,那也是他的选择。」
    「不对。您不可能毫无准备,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你。」
    凯萨琳闻言撇过头,她用完好的右手半环抱着身躯,这幅景象似曾相识,让比昂奇想起了这后续一切的起头。
    「您不知道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凯萨琳声音沙哑,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更加惆悵。她深吸一口气,语音微颤得接续说:「您也不明白这种盼望何以成了梦靨,在这五年多来持续折磨着我。而当我终于从您口中听见我梦寐以求的回答时,却不禁想问…
    「比昂奇先生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自己呢?」语毕,凯萨琳再次抬起双眼望向他。
    比昂奇原以为凯萨琳投来的视线会充满怨懟,然而他只瞧见寒冬雪地上逐渐熄灭的火光,那几缕证明火苗确实存在过的烟丝,熏着了比昂奇始终记在心上的一对美眸,泪水开始在凯萨琳的眼眶中打转。
    「您将我从柯尔手中救出,却同时要我离开这里?将我交给您在异乡熟识的人照顾,就能平抚您心中的负疚感吗?当我的家人仍迟迟不愿接受我的死讯时,您是否已经放弃了呢?」
    「你在这里并不安全,凯西。」
    “原谅我。”
    凯萨琳的双肩垮了下来,无论比昂奇刚才从她眼底瞧见的光芒代表什么,现在也彻底熄灭了。然而,出乎比昂奇意料之外,凯萨琳主动向他走来,她动作不甚流畅得将大衣脱下,还到了比昂奇手中。
    凯萨琳仰望着他,苦笑着说:「既然我明天要出发去义大利,那比昂奇先生会更需要它。」
    语毕,凯萨琳头也不回得离开房间,留下比昂奇独自一人在原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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