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蔷薇 第51节
赵兮词进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位置的情况, 这是把工作都搬进她的屋里来了。
从他家里人出事到现在, 赵兮词未曾亲眼见过他狼狈难过的模样,那段时间他不见踪影, 谁也不晓得他经历过什么样的心境。
也许他就是不喜欢外人插手家事, 所以赵兮词也就没有多问。
只是现在最亲近的人已经脱离危险, 他不回公司处理公务, 反而日日夜夜跑来叨扰她干什么?
钟时叙从坐下开始,一整晚就没挪过地方,整幅身心都在眼前的电脑上,时不时再接个电话,交代点事。
电话里,他询问□□那边的公告进度。
手机那头的人说:“已经向相关监督机构和证券交易所作出书面报告,另外公司那边这两天也会收到通知,应该不久将予以公告。”
他听完只沉默地扔下手机。
赵兮词那张书桌和沙发是面对面,她坐在椅子上,正好能够直视对面。
只言片语中,赵兮词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直至晚上9点多,赵兮词终于忍不住上前问:“你吃饭了没有?”
他忙忙碌碌,头也不抬,只回两个字,“不饿。”
既是没吃了。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赵兮词下了一锅饺子,煮熟,盛一碗出来,直接搁在茶几上,说道:“锅里还有。”
钟时叙这才有空闲抬头看她,却只来得及瞧见她回卧室的背影。
赵兮词在床上辗转许久才睡过去,但她向来浅眠,稍有动静就能惊醒,所以钟时叙上床的时候,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却仍打搅到她。
她睁了一下眼,又闭上。
一时半刻无法入眠。
不多一会儿,身后的人拥了过来。
钟时叙单凭她的呼吸,轻易就能判断出她是睡是醒,他问:“早上不是说,不跟我闹别扭么?”
赵兮词无言以对,只好一动不动继续装谁。
又过一会,他说:“老太太这件事有些蹊跷,我最近在——”
她终于有了反应,转过来问:“有蹊跷?不是在家里……”
不是在家里的浴缸出的事么?难道有人潜进屋里,害一位老太太?她之前只是单纯猜测也许老太太精神不太好,洗澡的时候一个没看住,才溺入水里。
他面色冷淡,令她欲言又止,不敢靠近。
钟时叙回过神来,把她拥得紧一些,下巴抵在她额头,说:“这段时间,你和那边少一点接触。”
那边指的应该是钟正川。
其实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除非上面有什么任务派下来……
周日一早,赵兮词仍是要去公司加半日的班,项目落实的前期准备工作她必须全程参与,所以没太多时间可以休息。
集团上下大部分员工都在双休,整栋大楼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部门里的人忙进忙出,尤其是总工办。
顶头上司多日来杳无音信,林见霜最近愁得上火,午休时吃中饭,一粒花生都硌得她牙疼,“当老板的未免太潇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神龙见首不见尾,舊shigg獨伽难为我们这些手底下做事的人。”
赵兮词默不作声,毕竟人就在她屋里。
而且听林见霜这么一说,她莫名觉得自己好似金屋藏娇。
杨小果说:“钟董今天心情也不太好,早上开会还骂人了,祝清枝告诉我的,说钟总把总工办这些人惯得无法无天,现在又丢下个摊子不闻不问,说要整治呢。”
这事林见霜居然不知道,她闻言变了脸色,“具体什么情况?”
细问之下才知道,早上那一出不过是钟正川借题发挥罢了,虽然贵为董事长,但集团内部某些区块,并不是谁股份多,就任由谁随便拿主意。
钟时叙这人领域意识很强,自己的东西不容人插手。
哪怕他现在人没在公司,但多年来的影响却一直在,一时半刻,哪有人撼动得了半分。
这日过后,万盛内部的股权结构悄然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楼下的员工日复一日地忙碌,楼上的暗涌逐渐升级为激流,股东大会上,一个个大小股东面色各异。
原因是有人增持股份,比例之高,已然造成威胁。
万盛的股权虽然集中,但并不是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漏洞可钻,暗中加仓这种事并不少见。这段日子里,钟时叙人不在公司,动作却不少。
现今他增持万盛股份,目前比例已达15%。
一举杀到万盛第二大股东的位置。
有人喜闻乐见,有人心思惶惶。
这一举动闹得高层好一阵动荡,立时召开股东大会。
钟老太太居家也闻到了风声,慌得一下子摔了茶盏,她拍着桌咬牙切齿,“他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多年钟家哪一点对不起他了?!”
钟家的大媳妇儿不太管集团的事,听见婆婆发脾气,赶紧躲得远远。
会议上,有人提出议案,比如定向增发适量比例的h股。
有人却认为,这项议案会导致某些股东的权益会被摊薄,建议回购a股……诸如此类。
“股份这个东西,增持减持是常有的事,看谁手里的钱多罢了,今天他第二,世事沉浮,明天又不知道在哪个位置了。”
“秦老这话说得有道理,那你手里有多少?”
“……”
中高管理层之中,向来有人见风使舵,视钟时叙为豺狼虎豹,这么多年无法拉他下马,只能处处压制,尤其是这些时日,趁他不在,总想着搞小动作。
结果现在有人被挤下位置,自然心有不甘。
会议过半,吵得越来越热闹。
就在这时,钟时叙推门而入,慢慢迈步入内,拉了张椅子坐下,靠着椅背说:“不好意思,去了一趟医院,来迟了。”
他突然现身,众人没反应过来,等听见他说话才回神。
秦老冷眼瞧着他,笑一笑,说:“阿叙啊,你年轻气盛,做事容易激进,古往今来一直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我良言劝你,不要太骄傲。”
钟时叙仍是不紧不慢,“秦老说的是,以后有机会一定向你请教怎么做人。”
姓秦的讨了个没趣,干脆不再出声。
钟正川这时站起来,说:“好了,既然你回来,手上肯定有一堆事要处理。”
钟时叙回公司的事,不知怎么的,瞬间闹开。
他消失多日,又出现得让人措手不及,底下员工凑在一块八卦,越说越离谱,什么江山易主的话都说得出来。
下午,钟家老太太在家坐不住,闻着风声赶来,一上总经办就撞见了正准备外出的钟时叙。
她站定冷笑,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真是难为你,自己的生母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你却还有心思惦记公司的股份。”
钟时叙面色不改,只说:“比不上老太太一把年纪还腿脚活络,为一点小事跑上跑下,可得当心着点。”
钟老太太进了钟正川的办公室,劈头就骂:“他搞出这么大动静,你事先就没有一点防范?”
钟正川已经为这事头疼不已,现下语气也不耐,“妈,这种事防不住!”
钟老太太又骂道:“你好歹比他多吃几年饭,进公司也早,还拿他不住?养虎为患,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进钟家的门!”
钟正川看了她半晌,忽然说:“妈,你老实告诉我,徽姨那件事,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钟老太太面色一狠,抄起桌上的文件摔过去,“混账东西!你这算什么态度?”
下午6点钟,钟正川接到幼儿园打来的电话,说放学了怎么没人来接孩子,他挂了电话,冲自己母亲说:“妈,小杰还在学校。”
钟老太太这会儿烦得透顶,坐在那念念叨叨:“大小都不让人省心,你老婆一天到晚外出聚会,也不知道管管孩子,丢给我一个老人家照顾,我看你们夫妻俩是嫌我命太长。”
孙子的大小事一向由这老太太拿主意,现在又反过来怪夫妻俩不管事。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赵兮词。
她上来交一份文件。
钟正川也懒得再麻烦母亲,接过文件后问:“你是不是下班了?”
赵兮词说是,“您有其他事要交代?”
他轻咳一声,说:“那麻烦你,替我接孩子放学。”
赵兮词拿着地址,茫茫然地问:“接到哪里?”
钟正川看一眼仍是不管不顾闹脾气的老太太,面色不虞地说:“你先去,接到人再说。”
赵兮词只好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下楼打车去了钟少杰的幼儿园。
钟正川事先联系过幼儿园的老师,说有位姓赵的小姐会过去接孩子,赵兮词到了以后,仍是联系了钟正川,通过电话才得以进入。
赵兮词见到钟少杰时,他正蹲在教室昏暗的角落里,落寞可怜的小小一只,她过去把人拉起来,问:“你怎么了?”
钟少杰见来的人是她,一下子有些高兴,站起来却皱了下眉头。
赵兮词随他低头,发现他膝盖有伤,隐隐冒血,赶紧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望老师。
老师也慌了,“我……我不知道啊,今天下午还好好的。”
钟少杰不哭不闹,也不说原因。
赵兮词只好先把他带出来,正准备联系钟正川的时候,发现钟老太太来了。
这老太太不放心,所以赵兮词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过来。
到了学校以后,她发现孙子受了伤,面色立时冷下来,质问旁边的老师:“你们学校怎么照顾孩子的?好端端地一只脚伤成这样?原因找不出来?”
一旁的女老师急得直哭,确实不知缘由,所以只能一个劲道歉。
赵兮词劝道:“太太,还是先带孩子去处理伤口吧。”
钟老太太看她一眼,抱起孙子往外走。
上了车以后,钟少杰却还惦记着赵兮词,“让阿姨也一起上车。”
钟老太太探头打量一眼车外的人,冲那边喊道:“你也上来。”
赵兮词原本已经准备走人,无奈又返回去。
所谓人微言轻,任人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