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必提起大公主。
    而这一次，大公主铁了心，将公主府一关，任凭完颜氏的女眷上门求助，根本不管。
    也是今日，完颜氏家里的人才恍然明白，就算她再是好说话，她也是尊贵的公主。
    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都来看她。
    大公主喊着眼泪，给三公主福身：“妹妹，当年是我糊涂，不知好歹，妹妹你原谅我吧。”
    到了如今，她也终于明白，即使不是一个额娘生的，血缘也是血缘。
    她受了这样的耻辱，也只能去找血缘上的兄弟姐妹。
    她从内心里觉得愧疚，觉得愧对自己的妹妹。当年她还小，热心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姐姐好。
    可姐姐呢？姐姐说她是盼着自己不好。
    这些年，她们姐妹不远不近的相处，好多回，她都觉得该道歉，始终却也不能拉下脸来。
    如今终于可以了。
    三公主一笑：“都多少年了，你还记得，我还得想一想呢。”
    “是啊，大姐姐别说这些了。日后您别为那一家子不是东西的生气。有二哥在，他家不能说没了就没了，但是日后别搭理他们就是了。”二公主道。
    大公主点头，心里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
    是啊，看在弘明的面子上，他的母族，自然不能杀了。
    可不杀也是元气大伤。
    爵位降了。
    而牧民也不再是额驸，公主休了他。
    至于他那一双儿女，女儿也被夫家休弃了。
    儿子的妻子家里，也骂他骗婚，也要和离。
    大公主出面，亲自帮着这个一向相处的还不错的儿媳妇和离。
    至于下一辈的孩子，儿媳妇想带走就带走，大公主还给了钱。
    牧民和他儿子身上的官职自然也没了，也不能再做官，只能回到完颜氏家中。
    不管如何求，大公主都始终不肯再见他们。
    这事闹的很大，牧民丢人的厉害。
    自此就一病不起。
    一年后，他到了最后那几天。却怎么都要见一面大公主，哭着求。
    大公主听到他不行的时候，正在公主府的花园里，修剪自己喜欢的月季。
    她如今一个人过的很舒服，时不时就在府里宴请一些女眷们，平时就养花，养狗。
    这一年的日子，一开始孤单，后来习惯了之后，她觉得真是比过往三十年都舒服多了。
    不过，听到牧民不行了，她还是愿意去见一面。
    不为别的，她就是有些话想问问他。
    她去了完颜氏家，如今破败的完颜氏府中，牧民在一处小院住着。
    他那一双外室子女也在这里。
    见了大公主，他们再没有了恨意，只有凄惶和心酸。
    可大公主对他们，对叫了二十多年额娘的他们，只剩下厌恶。
    她并不去看，因为她也清楚，所有的错，都是屋里的人造成了。
    屋里，牧民靠着迎枕看着她：“你来了。”
    大公主看着消瘦蜡黄的他，坐在那：“来了。”
    “更根啊，才一年，怎么就感觉像是好多年没见你了？”牧民笑了笑。
    “更根？我都快忘记，我还有名字了。”大公主笑了笑：“别人叫我端宁公主。叫我姐姐，你也叫我公主，你那一对子女，叫我额娘。早就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额娘生前也不爱叫，皇阿玛叫我大格格。”
    大公主笑着摇摇头：“其实从始至终，叫我更根的只有你。不过，你也许多年没叫过了不是吗？真难得，你还记得。”
    牧民也笑：“是啊，我记得。我还记得你初见我时候羞涩的样子。这一晃，咱们都老了。”
    “我有些话，一直想问你。”大公主看他。
    “你问，我叫你来，也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咱们走到这一步，到了最后，我就快死了，还是要说清楚。不然我觉得这一辈子活的没意思。”牧民笑了笑：“说清楚。”
    大公主问他：“当年，皇额娘叫你娶我，你究竟是因为我是公主，还是喜欢我？”
    “自然是因为你是公主，但是当年，我当然也喜欢你。”牧民回答的丝毫不犹豫。
    大公主心里还是疼了一下。
    “因为当年那件事后，你一直恨我是不是？”
    “不。我当时只是很生气，那件事的错处都在我么？也罢，你是公主，出了事，自然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有因此就恨你。是你，是你自己，患得患失，心中有话不说，总要我猜。我猜不出来，你就生气了。你自卑，觉得自己不如你的兄弟姐妹，所以就连我正常的交际，在你看来，也是不对的。”
    “你可以缩在公主府不见人，可我呢？我要交际啊，我要跟你的兄弟姐妹打好关系，我做官的人，能缩着么？当时明知道你的三弟是下一个太子了，所有人都在示好，我就算不示好，难道能横眉冷对吗？可你呢？我只是随大流，送了些水果去，你呢？跟我好几个月不说话。”
    “你们有血缘，到了如今，还是你的兄弟姐妹帮着你。可我没有血缘啊，我不靠这些，怎么维持？”
    “我身体健康，只想要一个孩子。你生不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不服气。当然，你是公主，我不服气也没用。只是后来，我确实喜欢上了李氏。她开朗活泼，即便自己只是个外室，也从不自卑。不会像你一样，明明是个公主，却处处都是一副不如人的样子。”
    “你不觉得吗？你自己从来不觉得吗？先帝生了八个儿子，五个女儿，哪一个跟你一样？你自己真的从来都不觉得啊？啊？”
    他咄咄逼人，像是也积聚了一肚子的委屈。
    【好家伙，大格格番外两章居然不够！】
    －－－－－－题外话－－－－－－
    嘤嘤嘤
    第522章 番外 大格格
    牧民有些激动，咳嗽了几声：“真可笑，我的错我承认，你的错呢？”
    “我当年，是想要娶公主，可要是我知道你是这样的性格，我怎么会选你？”
    牧民看大公主的表情不好,就笑道：“我确实喜欢过公主你。可是再多的喜欢，也被消磨的不剩下什么了。你还记得那一年吗？和贵妃过世，我劝你要一早进宫。大阿哥和二格格四格格五格格都是她生的，就算先帝宠爱的是继后。可和贵妃也并不是不重要。”
    “我不过是劝你做做样子，不为别的，也为叫你的哥哥妹妹看看。而你呢？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擅钻营，早知如此,就该娶了你二妹妹。而不是选了你。”
    “哈，你知道当时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我早他妈的后悔了。”
    “你自卑成这样，却总觉得别人对不住你。我累了，所以事到如今，我不后悔。是我骗了你，我们爷仨活该。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什么都不用说，我们是活该。只是我想叫伱明白，你并没有多委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要不是因为你是公主，我早就该休妻了。”
    “你大概会想，我做了这种事却还要怪你是我无耻，哈哈，无所谓。反正你是公主，所有人都得站在年那边，谴责我。但我自己清楚,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错了。”
    大公主后头的话,都不需要问了。
    她忽然觉得牧民的话也不错。
    这一年多,她也反省自己，人到了老，才发现自己有诸多错处。可是已经这时候了，还能怎么样呢？
    牧民戳破了她很多年来耿耿于怀，却又始终不敢承认的一件事。
    那就是嫉妒。
    她嫉妒自己的兄弟姐妹，嫉妒大哥二哥，就算皇阿玛没有选他们做太子，却也给了他们疼爱。
    嫉妒自己的弟弟们，他们更是得宠。
    最嫉妒的，还是自己的妹妹，二妹妹和三妹妹。
    她们有健康的身体，有无与伦比的宠爱，皇阿玛将她们看做掌心宝。
    就是当今登基后，也对她们两个极好。
    五个公主里，她们两個什么都是最好的。
    “哈哈，你看看，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公主你呢？你就纯良无辜吗？其实你想没想过,你总觉得你自己不如妹妹们，可先帝在的时候，你有叫过一声阿玛？自打他做了皇帝,你就一直叫皇阿玛是吧？你是不是不敢啊？为什么不敢啊？为什么别的人敢？”
    “我记得先帝对你并不差，我还记得当年他就连你的婚事，都是叫你自己选的。你忤逆了他啊。所以他这么疼你，你为什么不敢？我现在告诉你差距在哪里。你的妹妹们，当他是阿玛，是父亲。而你，当他是皇帝。这就是不同。”
    大公主忽然沉默下来。
    她不知如何反驳。
    “哈哈，这就是我想说的话。公主啊，咱们就到这里了，我也没几日好活了，总归是一世夫妻。我盼着你好。后半辈子，你就好好过吧。下辈子，你别做公主了。”
    大公主缓缓起身，她身上有些软。扶着床柱，看着牧民。
    许久后道：“我们就不要互相恨了吧？”
    牧民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笑：“不恨了，我只是后悔，后悔这一辈子的糊涂。”
    要是当年他能果断的拒绝姑母的安排，娶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多好？
    也许一辈子没出息，可至少也是安安稳稳的一家子不是吗？
    大公主回去后就病了。
    这一趟也病的很重，等她终于好起来，牧民已经下葬了。
    她没流泪，只是派人，将那女子的尸骸起了，跟牧民合葬在一起。
    又给了那一双儿女一笔钱，叫他们离京了。
    再后来，她就再也不提牧民这个人。
    后来的时候，她在宫中，瞧见了怡亲王的二格格和她的夫婿。
    正是当年皇阿玛想给她指的那个费扬古。
    他们夫妻两个也都老了，他们一辈子有七八个孩子。
    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只是他们就那么走着，不是一前一后，就是一起走着。
    不知说什么，平和又自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