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
祁妍醒过来时,视线涣散了大概有十几秒,眼前的场景才从虚晃的重影聚合为一体。她的视线划过洁白的天花板,身旁不断闪着滴声的医疗仪器,随后落到了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女人身上。
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血气上涌间急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祁妍登时感到头痛欲裂,她伸出手摸向传出剧烈疼痛的脑后,只摸到一层又一层包裹着她整个头颅的纱布。
祁妍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夜晚的楼房前。那幢灰蒙蒙的小房子,在她的脑海里突然清晰得如同一幅新鲜出炉的高清照片,她似乎能想起每一个角落堆积的垃圾,每一户人家门前摆放的杂物。这是祁妍在昏迷了长达两周后在脑中反复回忆的画面,当她看着那栋楼缓缓倒下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对生的强烈渴望。
作为警察,祁妍不是没想过以身殉职,但不是这样的,死在那群败类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她大概能想到到底是谁在报复她,她只觉得他们太过沉不住气,徒增把柄。
察觉到病床上的动静,身旁的女人慢慢睁开眼睛,当她看到祁妍醒来的时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从眼中溢出了泪光与喜悦。她连忙伸手去按床头的按钮,等待医生过来检查。
祁妍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想告诉她祁清远不在这里,不必这么假惺惺地演戏。
“妍妍,你终于醒了……”
祁妍不再去看她,厌恶地将头扭到一旁。身受重伤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吴优,破坏她家庭的,祁清远的情妇,这让祁妍觉得恶心。
如果说祁清远的本性是造成她母亲死亡的根本原因,那么吴优就是为她母亲的死添了一把熊熊的火。吴优搬进祁妍家之后,像是知道要在这个家站稳脚跟就必须要讨好祁妍一般,在祁清远面前放低姿态,对祁妍的关怀几乎算得上无微不至。她做出的那种惺惺作态和楚楚可怜的模样,在祁妍眼中真是假的可以。后来她母亲不在了,吴优甚至来到了葬礼现场,用几滴鳄鱼的眼泪玷污了祁妍眼中,母亲存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片净土。
在葬礼上她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这才知道吴优是当地着名风月场的陪酒小姐。尚且年幼的祁妍从此将所有风月场的女性打上了负面的标签,并一视同仁地排斥鄙夷。
但她始终还是恨祁清远更多,恨他薄弱的道德感,恨他的薄情寡义。
医生很快赶来,为祁妍全身上下做了一番精密的检查。最终她得到了一个总算比较好的消息:恢复得很好,再修养几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
吴优站在一旁不断地朝那群医生鞠躬,哭得梨花带雨。祁妍甚至也差点被眼前的假象蒙蔽,觉得吴优对她是真心实意。
送走医生后,吴优坐回到祁妍的病床前,又摆着那张祁妍熟悉的无辜又纯洁的面容,柔柔弱弱地对祁妍说:“妍妍,这么久没见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你这样……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会难过。”
“别提我妈!”祁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吼出来时,声音有种撕裂般的沙哑。
吴优被祁妍这一呵惊的愣在原地,双手颤颤着举在胸前,紧抿住唇,开始无声地落泪。
祁妍最烦的就是她这一副作派,她强忍着隐隐作痛的头部,对吴优说:“这没其他人,你不要在我面前装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我不是祁清远,不吃这一套。”
吴优默不作声地听着,像是完全没脾气的样子,这让祁妍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
她没心情再和吴优周旋,伸出手向吴优要自己的手机:“……手机给我。”
拿到手机后,祁妍一心只想将吴优打发走。她看着微信上满屏的消息,心想,要找个人来接替她。
祁妍警校那几个最好的朋友远在千里之外,李鸣宇和阿路又是男的,并不方便,警局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也只是刚刚认识,她不好意思麻烦。
划着划着,她看到了来自李隽晴的消息:“祁妍,你还好吗?”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祁妍噼里啪啦地打过去一行字:“我受伤了,你能来医院照顾我吗?”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和李隽晴,其实也是刚刚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