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祁感觉自己又被撒了一把狗粮。
    他闭上眼, 平复一下呼吸。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要遭受这种酷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两位了。
    “那为什么不行？”陈祁睁开眼, 直直看着许清柠, 不容她有半分眼神的闪躲。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跟亲人一样啊。”许清柠理所当然，仿佛觉得陈祁在问一个白痴问题。
    “真的，只是亲人吗？”陈祁重复一边“亲人”，眼神带着攻击性，直白地反问。
    这话像一把剑戳到了许清柠的心里，眼皮没来由的一跳，心像是被刺开，有些东西开始变质，或者说，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陈祁没有停，继续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剥去外壳，说给许清柠听，让她清清楚楚的看到。
    “你看到别人追齐裕，不会不开心么？”
    “亲姐弟，真的是这种相处方式么？”
    “和齐裕相处的时候，真的不会有心跳疯狂加速的时候吗？”
    陈祁说完，狭小的空间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许清柠一双鹿眼不再活泛，相反安静下来，像是蝴蝶在煽动翅膀，酝酿一场风暴。
    是啊，真的，只是亲人吗？
    真的是嫉妒齐裕有人追而她没有么？
    没有心跳加速的时候吗？
    许清柠知道，答案都是否定的。
    ——不是亲人，她对和她玩得好的表弟，根本不是这样的相处，小区里同样有弟弟的朋友，也不是这么和她弟弟相处的。
    两人与其说像姐弟，像亲人，不如说，像情侣，像已经在一起很久的情侣。
    ——那种感觉也从来都不是嫉妒，用好闺蜜和她描述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来说，是吃醋，是占有欲作祟。
    ——有心跳加速的。
    在她哭了，他淋着雨哄她的时候；在他睡眼惺忪靠在门口，头发翘了几根，阳光打下来，给他沐上一层金光，他抱臂懒洋洋地开口说“祖宗，等的我肚子都饿扁了”的时候；在两人并排骑着自行车，他单手握着车把，另一之手伸过来抓一下她马尾的时候；在他转着笔给她写下压轴题四种不同解法后轻蔑一笑说轻轻松松的时候；也在后来变得像很多男孩子一样洒汗球场，投球进三分的时候......
    如果要细找，就会发现，有很多很多，贯穿在十多年的生活里。
    可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
    大概是因为，把自己框在了朋友、亲情的框架里，于是一叶障目，看不见那些细细密密的心动和喜欢。
    那陈祁算怎么一回事呢？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喜欢呢？
    许清柠抬眼，看着面前靠在垫子上没个正形的陈祁，这人长得很痞，人也很酷，和齐裕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陈祁看到许清柠的视线，哼笑一下，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换了个靠着的姿势，开口：“你对我呢，反正肯定不会是喜欢。”
    “最开始可能是感兴趣，毕竟我呢，平平无奇，除了帅也没别的很大的优点了，你可能就被我迷住了眼，后来追我追不到，可能就成了你的执念。”
    “追根究底呢，喜欢没多少。”陈祁看得很清，把话拎出来说，从不拖泥带水。
    不得不说，陈祁说的很对，许清柠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许清柠啊许清柠，你真是笨死了，喜欢还能喜欢错人，你真牛......
    陈祁看到靠在门上的女生脸皱成一团，一副悔不当初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乐的不行，看了看时间，他那场打球比赛要迟到了。
    也不多说，陈祁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拿着东西走到门口，许清柠空白着脑子让开。
    就听到独属于陈祁有些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带着看透的感慨和独有的痞。
    “妹妹，感兴趣从来都不一定是喜欢，但长久的陪伴和心动，一定是。”
    说完，陈祁打开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
    “别忘了去看你的小竹马，人现在还在医务室。”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一句实在是有些多余，人家就是忘了他，都不会忘了齐裕，更别提齐裕还受伤了。
    外面的热气和光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都奔涌进来，裹挟着许清柠，将她包围。
    心一下一下跳得很快，又重又急，某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喜欢从来不是心脏一瞬间的失跳，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沦陷在同一个人里，沦陷在坚定的选择和长久的陪伴里。
    是啊，真正的喜欢不一定是一时兴起，但长久的陪伴和心动里，一定有喜欢。
    许清柠喜欢齐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是许清柠今天最大的收获。
    许清柠从来都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既然知道喜欢了那就要大胆说出来，毕竟得先让齐裕知道，剩下追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谈，至少得先占个座。
    想完，许清柠便从向校医务室跑去。
    今天的太阳很烈，炽热地挂在天上，刺眼又热烈，像是要将万物都烤化。
    许清柠一路跑过去，一双腿又长又直，在阳光下白到反光。跑起来的时候裙摆荡漾，是最青春洋溢的样子，也是最令人心动的少女时光。
    跑到医务室的时候，只有齐裕一个人，同学估计已经回去了，老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躺在医务室里面的休息处，受伤的那条腿搭着，脚踝处肿得像个馒头。肿成这样，这个人却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往窗外看去。
    窗外的远处，是操场。那边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连蝉鸣都在给他们奏曲。
    不知道是心境变了，还是因为别的，许清柠竟然觉得，这样的齐裕，好像有些孤单。
    听到声音，齐裕转头看过来，一双狗狗眼里有还没收回去的落寞，清楚的映出来，表现在脸上。看到是许清柠后，眼里又闪过惊讶。
    “你没去看比赛？”齐裕有些惊讶。
    “什么比赛？”许清柠走近，走到齐裕旁边。因为是一路跑过来的，在这么大的太阳下，饶是许清柠体力再好，脸上也漫着红晕，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
    “陈祁今天有个篮球比赛啊，你不知道？不是早上还和你说过吗？”齐裕语气淡淡的，垂下眼，又瞥到许清柠脸上的汗和红晕，“你怎么过来了？”
    “哦我听到你受伤了，就跑过来找你了。”许清柠心里装了件大事，已经无暇顾及齐裕忽然淡下来的语气，听到最后的问题，就回答了。
    “还算你有良心。”齐裕嘟囔一声，虽然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但如果许清柠细看，一定可以发现，那双原本还有些落寞的小狗眼睛，在一点一点亮起来，像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又像是漫天的星辰在慢慢被点亮。
    许清柠吞咽一下口水，手还保持着跑来时握拳的姿势，可见她已经紧张死了。
    两人沉默了三秒，这三秒里，许清柠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然后轻轻叫了声“齐裕”。
    “嗯？干嘛？”
    砰，砰，砰。
    心跳的又快又重，一直跳到了喉咙口，像是要跳出来，给齐裕看。
    “那个，我和你说个事，你别太惊讶，也别激动，然后就是，一定要沉默冷静地听我说完。”
    许清柠的声音很清亮，像山涧甘甜的泉水，但这么说话，不仅把齐裕胃口钓起来了，还把他也搞得紧张了，一颗心不上不下别吊着。
    “嗯，”齐裕喉结滚动一下，也吞了下口水，清了清嗓，“你说。”
    只要不是和陈祁在一起了，我应该都能平静接受。
    许清柠四下看了看，发现真的没有人，又坐到齐裕坐的床的边边上，凑过去，很小声很小声地在他耳边，用很坚定很坚定的语气说：“我发现我一直喜欢的不是陈祁。”
    那是谁？？？又冒出来一个谁？？
    还没等齐裕把许清柠身边的男生都想一遍，就听到身旁的人用清甜的声音说：“是你。”
    嘭——
    烟花炸开了。
    齐裕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心脏都骤停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脑子。
    他不自觉地放慢呼吸，就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可许清柠还没说完。说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也就水到渠成般说了出来，顺畅流利。
    “我想着，追你的女孩子也挺多的，我先和你说一下，你看在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上，给我个前面点的号码牌，想谈的时候先考虑考虑我，我也会追你的。”
    还考虑什么啊草，号码牌早就给你了，没给过别人。
    齐裕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嘴角好像要忍不住了。
    原来比她和陈祁在一起还要让他不能平静接受的，是许清柠跟他表白。
    他咳了一声，抬起手放在许清柠头顶，将她整个人都转到了另一边，努力稳着自己的声线说：“你先等等，这个消息有点大，我需要消化一下，你先别看我。”
    许清柠也知道这消息是有点大，一起长大的青梅说要追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消化。她听话的点点头，没有转过头去打扰齐裕，换做往常，她早就转过头看齐裕的糗样了。
    殊不知，齐裕在她转过头去的那刻，嘴角就疯狂上扬，一双狗狗眼里的笑意盈满到快要溢出来，整个人笑得像个二傻子。
    笑了两分钟，要不是怕许清柠会听见他笑的气音，齐裕觉得，他起码能笑半小时。
    “好了，消化完了，你转过来吧。”齐裕又回到了一副懒散大少爷的模样，用力过猛，装得比平常还要高冷几分，让许清柠的心凉了大半截。
    “所以我能插队追你吗？”许清柠一双鹿眼清澈见底，很诚心地问出这个问题。
    “嗯，能，你先给我去买瓶冰水看看诚心吧。”齐裕拖腔带调的，想试试使唤许清柠。
    平常这人最难使唤了，要她给他干点啥简直更要了她命一样。
    可今天，许清柠乖乖点头，眼里干干净净还好骗：“行，你在这儿等着。”
    在她转身就要走的时候，齐裕还是没忍心，拉住了她的手腕。皮肤相贴，彼此的温度都带着高温的滚烫。
    许清柠被突然的触碰电了一下，心里酥酥的没回神，竟就着齐裕的拉力又坐了回去。
    这次她感受到了齐裕的靠近，带着少年独有的乌木桔梗香。许清柠转头，却只能用余光看到齐裕的侧脸，鼻梁高挺，抵在她的耳朵尖。
    “我也和你说个秘密吧。”
    清冽干净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盛了杨梅冰的白瓷碗，在勺子的碰撞下发出叮当清脆又悦耳的响声。
    消散了她一大半的暑气，却又带上更深的热意。
    两人的心跳得都很快，像鼓点般跳跃躁动，谁也分不清是谁的。
    令人心动的声音就这样踩着鼓点而来。
    “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完，还带着笑，波动的气息拂过耳尖，像是放了一把大火，将许清柠心里闷热的夏天一烧，烧出一个丰收的秋天。
    医务室的洁白的窗帘在偶尔吹过的微风下轻轻飘动，篮球场上声势滔天的加油声传过来，中间夹杂着几道喝彩。
    少年少女的心动在这一瞬间被定格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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