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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只是一场空

      离家庄的领地十分之大,堪比一流大城。由外至内,被坚石构筑的城墙,粗分为农工商士,四大区域一个比一个繁华。
    农以耕种粮食,工以製造战备,商以贩卖运输,士以学术研究,各司其职,一同发展,及独立在庄外的军──誓死也要守护住离家庄,不分老小的笑容,是使命也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天真无邪的孩子,经过说书人精采绝伦的言辞渲染,梦想往往相同,那就是捍卫家园的军人──兽血者。
    只是随着现实的折磨,呈现多样化发展。
    而今天,是惯例的受洗日,花岗岩石板相接成形的离家家徽,构成了这足以容纳七万人的中央广场。高耸入云的洋杉旁矗立着许多巖石雕像──往昔的勇士,今日仍是坚守在此,与离家庄一同抗衡,侵犯家园的妖兽。
    「犯我人族,虽远必诛」,耸大的岭衫匾额,悬掛在入口前的樑柱顶。光看到那入木三分的八大古字,就让得人心血沸腾,恨不得用上全身的力量,去杀牠个八头十头乃至千万头的妖兽来。
    穿着简单的离熙,抑住涌上心梢的亢奋,脸有些涨红。拚了命地压住,想往上看的念头,苦苦奋斗自己深处的欲,料不到起头便如此困难。勉强抬头朝前望,只有稀落落的几人通过匾额,更多的还是像他这样苦苦支撑的。禁不住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孰料,这才几霎那的时间,就听见几声鬼叫,然后是重物敲地的撞击声连连传来。
    入口处半虚半实,随风飘摇的水蓝色卷轴,一会儿张开挡住前进,并把碰到的人都打飞了出去;一会儿又闔拢成束,静静佇立在樑柱旁。
    随着它的开闔,一股难以抗拒的强风直衝而来,站势不够稳固的孩子,咻的功夫,就被吹出竞争。
    离熙此时离入口还有些远,因此风力稍弱了些,纵使如此,他仍是四肢趴地,以策安全。随着被吹走的孩童(叩地声)渐多,卷轴消散,同时匾额因强风渐歇,从上空滑落而下。
    从入口步出的中年女子举起单手,缓缓托住匾额及地,不苟言笑的脸庞,朝平均身高不到一百六十的孩子看一眼,眼睛猛然皱成一条缝,嘴直裂到耳朵,黄白牙齿闪着光,发出一阵传染性的大笑。
    有些小孩顷刻面露惧色。
    「人数够了,一万初,通过的跟着我。」
    离熙心神难定的跟着前进,走进了广场,出乎意料──很简单的翻牌游戏,先前的卷轴幻化作六十张卡牌,限时之内对牌过关。
    没刷掉多少人的前提下,中年女子微皱眉,手蹭着下巴。
    孩子们继续深入,上百根宽如鐘鼎,高至屋檐的乌竹桩子,像是童年常玩的积木,东倒西歪,有的横立有的直竖,好不逗趣调皮地一堆桩子。
    广场另一端,悠闲品茶的中年男子放下茶壶,走了过来,一身白衣,圆翘的肚子彷彿要撑破宽松的短袖。
    「情况很明显,跑过这些桩子,之间都有布条作联系,不难通过,加油!孩子们。」在中年男子的指示下,离熙爬上旁边的楼梯,一个一个的孩子踏上桩子,啟程了!
    而那对中年人将手打直,然后张开,显然不打算袖手旁观。嘟嚷着言语,他们的掌心逐步闪亮,然后飞出了一条漂亮的,龙!
    哗的一声,两翼层层覆盖住背脊的轻薄羽翅,向内略一弯折后,随即奋力朝外一张,冲天飞起,丛生于地面的杂草,随风摇曳着。
    划过空气带来的清凉,顺着方向往中年男子直扑而去,像是亲生孩子般,尽围着他转。他呵笑了声,轻抚牠头上凸起的稜角,「去吓唬一下,那些雏鸟。」
    龙嗥叫出声,展开翅膀冲天而起,露出整齐划一密得吓人的牙齿,自咽喉喷射出纯凈的水,轰击那些布条上的孩子。
    「真爱抢风头!」中年女子屈指朝向桩子,卷轴也不该错过这场好戏。
    在龙的口水攻击下,又湿又黏的噁心触感涌上孩子心头。但不能放弃,若是在这里止步,兽血者……就无缘了。湿黏状态下,不利移动,偏又遇上强风来捣乱,离熙一个恍神,差些就跌下去,内心冒出一窝后怕。
    转瞬间,所有人都来到布条或桩子上了。水加上风,雪上加霜,离熙咬着牙,逼使自己打起精神。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他的康庄大道。
    兽血者,我来了!
    可惜现实是骨感的,理想是丰满的,一个疏乎,再加上中年女子似乎有针对人。离熙总觉得吹袭自己的强风特难抵挡。当机立断,先稳住身体再说,一屁股坐下桩子,上头瘀积的水滩片霎就浸湿大片肌肤。离熙懊恼自己的愚笨,珍珠似的黑瞳微微垂下,有些失去明凈。
    不过这结果总比落桩要好上得多,好几个硬是要衝闯过去的孩子伴随着尖叫,而徜徉在半空之中。
    用来联系木桩之间的布条,只要是上面没有站人的,都飞腾至落桩孩童旁,逐一将他们承载及地。当然场外还有备用的布条,随时可做替补之需。
    这些布条及木桩的由来,因年代久远已难考究并证实,据传是开山祖宗製作的,当年的目的性已不为人知,但如今就是受洗日的试验器具之一。
    离熙垂头思索,该怎么过去?强大的跳跃力,靠腿肌的发功,趁雨势稍歇时,连飞跳数次,一下就能衝过去,但不适合他──腿肌不够有力。
    坚定不移之爆发力?做不到,肌肉力量缺乏;稳定移动力?嗯……感觉上行得通!
    离熙想了几个方案,就目前,稳定移动力确实机会最大,简单来说就是最基本的走跑,再仔细分析之下,确定这是唯一适合的方式,死马当活马医,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一开始被水、风吓到的孩子,随着心跳慢慢减速,冷静下来后,脑筋渐渐活络起来,多半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法。一步一脚印,眾人踏实过关,凭藉日常经验,除了性情急躁难以镇定的孩子外,大都如愿通过。
    离熙坚受风刮雨吹的衝击,在晃动不堪的布条上,总算是走到终点,赢在起跑点上没什么,重要的是通过终点线!
    两个中年人站在一个特大桩子上,其径之粗堪比神木,男子朗声道:「接着进行的是抽木条,输与赢的两方,照样可以受洗。差别在于品质,输方的兽血浓度稀释一倍!呃……可以视作激发率打五折。」
    通过的孩子围拢在神木桩子下,静待场上木桩变化成原木相接的高塔建筑,横三条竖三条,质料上等,彼此间是贴合的相当紧密。
    孩子们表露迟疑之色,这高度直逼云端,要才十二岁的他们怎么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高、力量是两项硬伤!
    中年男子轻笑一声,「抱歉,我忘记讲了。这一项试验可以算是跑桩子的进阶版,更加考验你们的能力,尤其是思考。高塔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倒地小桩子,以红蓝区分,它具有低级灵识,要透过宠、诱、威、逼……方式,促使它甘愿为你们抽木条!若是在计时十分鐘内,仍未抽掉一个木条,就判输。素,可以了!」
    「不准叫我的名字,白。」
    「喔喔!别这样,素……」
    五顏六色的卷轴像是水中流动的活鱼,周游在眾孩童身旁,以俩俩为一圈分别。只是……离熙嘴角扬起怪异的弧度,此时此刻,他的身边除了繽纷灿烂的卷轴外,还是卷轴。
    如此情景,岂不表示他是那幸运单数?正这么想时,白平淡无波的声音,穿透卷轴说道:「恭喜你,小朋友!不用再试验。」
    「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嗯……要正常浓度的兽血吗?」
    「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具备稀释过的兽血,若要完整的,还得回答几个问题。」
    「问……题?」离熙睁大了眼,不太肯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受洗日的试验还要考问答?
    白并不理会离熙的诧异,自顾自得便说了起来,「一天之中,你认为最美好的时刻是什么时候?需考量的因素有哪些?并且会需要哪些东西?这个最美好时刻,是要用来沟通的,所以准备什么是有帮助的?」
    「嗯?」
    「还有哪里不清楚的话,可以尽量问。」
    离熙狐疑似地打量起卷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话说白先前讲话不都颇冷静沉着的吗?怎么目前语气有些侷促不安,甚至是迫切!
    「呃……晚上,因为可以睡觉,所以要准备棉被跟枕头,当然为了防止聊到半途,口渴难耐,可以先放一杯温水在床头。」
    「盖棉被纯聊天吗?感觉有些怪……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行不通么……那吃晚饭呢?因为中午跟妈妈吃过了,就不会看到画像,我和爸爸也就不会难过,可以恢复日常的对谈气氛。」
    「晚饭时光呀?静謐夜空下,无数星星闪烁,月亮成了见证人,苍穹洒下盈盈亮光,为此献上祝福。多么美的意境!孩子感谢你的帮助,除了完整兽血外,我再额外给奖励,受洗结束后,有空时来找我。」
    白脑补了一下,那的确是个颇为美妙的情境,但完全不符合离熙所讲的……
    「是,谢谢您。」离熙很是有礼地朝四面,微作躬身,毕竟在卷轴遮挡下,无法清楚方位,无奈下只能都拜。
    唯一怕的就是,到底是不是他私心考的,常理上的轮空不是视同晋级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呀!怎么还要答题……虽然素没有拦阻,私心考的可能性大幅降低,但关于他的问题,和他的语气,实在很难不使人想歪。
    若真如此,她当然不会劝止,反而乐意透过真魂不断窃听。离熙畏惧,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