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衣装相衬
龙华和冯白瓔约好时间地点后便掛了电话,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两人。
「她答应了。」
「那就好,这次合作应该稳妥了。」杨柳絮笑容满面,「你说是吧,小烛。」
任烛一脸无可奈何,「姑姑,我说从底层做起也行,怎么一来就是在组长办公室?」
龙华一脸生无可恋,「柳絮,就算她是你的姪子,把人叫来这里也太……」
「说什么呢,她是我哥的孩子。」
「但他是条子啊。」龙华抚额。杨柳絮只有一个哥哥,所以任烛肯定就是当年那个独生子……不过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为何任烛会去当警察?
「我辞职了。」任烛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来卧底的?哪一个人会在父亲是黑道的情况下还去当刑警的?还是第一名毕业,成绩优秀的刑警。」
「姑丈,相信我吧。」任烛一脸诚恳,这表情是真的有说服力,让人忍不住相信他,但龙华仍抱有几分不信任。
还有那句姑丈,听起来可真是新鲜……勉强接受了。
「你是回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追老婆的,追不追得回来就靠这次了。」
「……老婆?」
龙华深深思索自己坐牢的这几年时代是否更新得太快,他老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彻底忽略自己已经不年轻的这件事。
「哎呀,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合作妥了吗?」杨柳絮抿嘴轻笑。任烛将事情告诉她时,她就一直期待看到龙华的惊讶表情。
「所以我要问的是这些有啥关係……靠。」
龙华想明白了,眼刀刺向任烛,任烛一脸无辜。
「主要原因是追老婆,次要原因是他们真是太噁心了。」任烛说。
「嗯,认同。」杨柳絮点头,率先附和任烛。
比起明白告诉别人自己是坏人会做坏事,还是道貌岸然却满手骯脏更来得噁心。
任烛一直都有这种感受,但是警察这个身分是副好枷锁,能够让他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暴戾。
他控制住自己很多年,直到遇到冯白瓔。
他怕冯白瓔离开,更加克制、偽装自己……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最后不得不分离。因为彼此的身分。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不坚持了,反正他早就看不惯很久了。
那么多年的普通生活,他认识了许多好友,任烛很喜欢他们,只是他们认识的是他的表象。他用道德法律约束自己,避免自己伤害到他人。
可是就算任烛约束了自己,世界上多得是无法克制住自己,越过了那线的犯罪者。
法律无法遏止犯罪,只有人心可以,但是人心却也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它能好能坏,能救人也能杀人,一念之差就有可能堕入深渊,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当了警察,他看得最透的依旧是自己,他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他所期望的那样,一位谨守道德法律的正直青年。
只可惜,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完美的正义。若是没办法每个人都是完美的,那就不可能。
让他决定放弃的不只是对冯白瓔的爱,还有冯白瓔的行为准则。
身为黑色的一方,却努力维持秩序,应该为人民发声的人呢?做了什么事就说不清了。
任烛表情依旧无辜地笑了笑,说:「我刚跟冯白瓔分手,我要把她追回来。」
龙华面无表情地说:「那你要当老大吗?」
「不了,麻烦。」任烛收起无辜脸,温和地笑。
「真遗憾。」龙华说着,脸上看起来却一点也不。
他肯回来接下山丳,自然不会毫无责任感地随意拋弃,他也只是好奇地问,若是他想要接手也无不可,等稳定了、任烛有能力了,山丳交回去也行,自己乐得享受退休生活。
既然无意……也无所谓。
「任烛你有事就问张夏或你姑姑,看你要待哪里都行……柳絮,他真的能信任吗?」
「行,他去当警察我也是知道的。」杨柳絮转头笑任烛,「我当年就说过你不适合。」
「姑姑,其实我当得还不错。」
「就是偶尔差点不小心爆打别人。」杨柳絮呵呵笑,笑得万年处变不惊的任烛也微微露出尷尬。
「……」龙华觉得自己的初恋跟当年不一样了。
突然理解杨柳絮和冯白瓔的关係良好是怎么回事了。
五天后,冯白瓔一身正装,来到餐厅的包厢。包厢和上次与龙华杨柳絮吃饭时是同一间。
她进餐厅时是板着脸的,因为她心情很糟,非常糟糕,糟到忍不住拿几个想破坏规定的手下开刀,一时白沧底下人心惶惶。
分手已经很不爽了,小弟被骗钱赖帐的丢脸事也让她很不开心,还有曇云会在偷偷摸摸把手伸来白沧的地盘……诸事不顺。
最让冯白瓔不开心的就是分手之后,她和任烛都没有联络!当初自己刻意走得那么乾脆瀟洒,现在根本没脸跑回去把前男友找回来啊!
冯白瓔自己选择拋弃,是为了大义,但是对于自身,她是不情愿的。
只要任烛放弃当警察决定跟她在一起,那就皆大欢喜,只是冯白瓔不愿意强求,强迫任烛放弃他的工作。
既不想分手又得分手,分手后又盼望复合,明明是自己果断离开,又对男友没有挽留感到遗憾。冯白瓔内心是矛盾且充满挣扎的。
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偶像剧里那些女角都要转头离去,下一秒男友又快速地追上,来个背后拥抱,她觉得那很矫情,欲擒故纵。
当自己做了类似的事情时,冯白瓔突然能理解了。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挣扎啊!要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是很困难的,自己虽然选择了黑道事业放弃爱情,但是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想放弃!
按照理想人设演戏那么多年,随时就能飆演技,所以当时身分曝光后,冯白瓔选择暴露本性,并试图动之以情,告诉任烛社会黑暗面,颠倒黑白。
社会上还是有人在努力使生活更好,但是只顾着中饱私囊的人也有,冯白瓔说的都是事实,而她在暗处改革,统制自己的黑色帝国。
自己的东西可以随心所欲改造,可是民主国家不行,多数决与民主比不上独裁,无法快速执行命令,而多数决的一方能决定结果,甚至是国家走向。
若多数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那是遗憾且无力挽回的,因为这是民主的游戏规则。
在白沧,冯白瓔就是规则,在社会,冯白瓔只是国民,比较不同的是她能够毫不犹豫犯罪,并且隻手遮天。
冯白瓔吐露了许多秘辛,只是在赌,如果任烛认同她,那他们便还有可能。
若任烛注重的是表面的正义和平,那就慢走不送,虽然遗憾,但是没办法。人没办法硬是改变他人的想法。
理智上能接受任烛不回头,但是心理上没那么快过去,可是冯白瓔偏偏太理智了,总是用理智的坚强外壳包住自己,所以她身边完全没人察觉到她分手后的难过,只以为是各种白沧的琐事惹她不快。
连她本人也用各种理由,假装自己无所谓。因为如此,与她最亲近的阿和和粼粼便也跟着当作无所谓。
冯白瓔演了太久,演到忘记自己原本也是有血有泪的人。她身边的人也早已习惯配合她的演出。
推开包厢的门,冯白瓔一眼就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一身高级西装,光看面料就知道价格并不便宜,而且男人将西装穿得极为好看,完美的体型将尺寸刚好的西装支撑住,人和衣装十分相衬。
经过妆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严肃表情开始崩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