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虑让袁琮季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这是？”

    “我们以后再谈。”

    林园的这一句话，似乎意味着两人可以有接下来的相处。潘志放开他的手。

    “如果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听吗？”

    “……要看当时的情况。”

    袁琮季跟在林园的身后离开，在进去会议厅之前，他回头看一眼仍站在窗边的男人。——那人是谁呢？

    男人脱下厚重的大衣拿在手上。他内里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暗纹西装，显得十分正式。似乎吹过风，他脸上有些红霞，一两撮头发搭落在额头。

    林郁之坐在客厅里。屋里只开了暖色的灯带。昏黄的灯光晕照着一切，看起来像是老旧的照片。

    他眉头深锁着，两只手紧张地搓来搓去。在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后，他迅速地跳起来，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就那样光着脚站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

    林园看着他，似乎扬了一下嘴角。但当林郁之细看时，并没有发现林园有笑过的痕迹。

    “很晚了，还不睡吗？”林园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残留着深秋的寒意。

    “哥……”林郁之想要问他，是否知道潘志来了这里；如果潘志提出见面，是否会答应去见他。

    “有什么事吗？”林园转过身来，站在房间门口。

    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林郁之的脑袋轻轻地摇一摇，落寞的声音。“……没事。”

    林园一动不动，看他低着头，只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行走。

    又站了一会，直到林郁之的房间，从门缝隙泄出的灯光熄灭。林园微微仰着头靠在门板上，长长的叹一口气。

    ——爱就是成为一个人。

    让自己更好，也让他更好。

    书房的灯亮起。

    林园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桌面上摆着一本小小的漫画书。书的封面是白色的，上面印着一颗蓝猫的大脑袋——

    “哥，你都不看漫画的吗？”

    只在儿时看过《封神演义》的林园摇头。

    在林园小的时候，市面上流行的还是连环画，多用繁体字印刷的那种黑白图册。对于一个识字还不算多的孩童来说，读起来是有一些困难。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两条小细腿。“漫画多可爱啊，又好玩，里面还有很帅气的人物。”

    “是吗？”

    “是啊，犬夜叉的哥哥。虽然很多同学都喜欢犬夜叉，但是我还是觉得杀生丸最帅，因为他长得和哥哥好像啊。”

    “你以前不是喜欢机器猫的吗？”

    “哎呀，我忘了我最喜欢机器猫了，对对对，我最喜欢机器猫了……”

    小男孩撑着椅背站到椅子上，朝林园伸出双手。“哥，我要尿尿。”

    于是林园走过去拥抱他。小男孩用双臂圈住林园的脖子，脑袋依靠在林园的肩上，一双小细腿环绕住少年的腰。

    就这样抱着林郁之走出房间，带他去完洗手间，又这样抱他回来。

    在客厅里织毛衣的林母，看到被林园抱着走来走去的林郁之，不高兴地叫：“林郁之，你几岁了，怎么还老要人抱？”

    “我喜欢哥哥呀。”小男孩这样说着，双手捧起哥哥的脸，在他的额头上重重的亲一口。“哥也最喜欢我对吧？”

    “是的呢。”林园笑一笑，眼睛弯起来。

    ……蓝猫的脖子上挂着金色的小铃铛，它歪着嘴巴，吐出半截舌头。

    是上次拿给林郁之看过的漫画书。小小的一本，没有多少页，却也没有被翻完。也许是因为曾经看过的，再翻起来便失去了兴趣和动力。所以林郁之并不知道，在最后一页漫画的背面，贴着一张蓝色的便签纸。

    那一整面墙壁的书架，上面多是林园的专业书。也有讲述人文、科技之类的书籍，但基本都是些枯燥无味的理论。林郁之是从来不感兴趣的。

    手指在一册册的书脊上滑过，如果细心，还是能发现两册大书之间留有小小的缝隙，里面挤着一本薄薄的漫画。

    那一张蓝色的便签纸被撕走，扔进纸篓里。黑色的墨迹，因为年久，已经稍稍的淡去——

    林园踩上梯子，将这一本漫画书放到最上层，两本精装书的中间。

    从下面往上看，并不能发现这两本书之间有何异样。也许林郁之永远都不会发现，这成千的书册中，有他最爱的一整套漫画书——

    又或者，林郁之根本已经忘记，他曾说过的，他最喜欢机器猫了。

    第10章 菲托努斯

    约定的地方在一家火锅店。是可以从早八点一直吃到凌晨的那种餐厅。

    林园到时，锅底已经热起来，涮菜也全部上桌。

    潘志站起来，帮他拉开座椅。

    林园微微蹙额，但也不好说什么，对他道了一声谢谢，坐了下来。

    包厢里暖气开得足，林园将外套脱下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他里面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外面罩了一件v领的羊绒毛衣，头发软软的落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年轻。

    火锅热腾腾的蒸汽，很快将林园的脸蒸红。他吃得很少，偶尔夹一点蔬菜放在碗里等凉。大多数时间里，他在喝水。

    吞咽的动作使得喉结上下移动。潘志看了一会儿，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挪到林园的身侧。

    他知道林园在等他开口。他很乐意让这种等待维持更久的时间。

    他的一条胳膊倚在饭桌上，就那样用手掌撑着自己的脸，歪着脑袋，用目光狠狠的侵犯着身边坐着的人。

    “我以为你想同我谈点什么。”

    林园放下水杯，他不太喜欢那些随着咕咕水泡翻涌上来的红艳大辣椒。他的额头沁出了一些汗珠。

    潘志的目光在那粉红的双颊上拂过，而后盯住那红润的唇。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爱你……”

    那红唇一张一翕，吐出无情的字眼。“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答应过我，要和我试试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可以还作数。”那人摇一摇头，“潘志，不要太执着。”

    “为什么……林园……”

    林园移开目光，没有回答他。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牛放入锅中，静静的等待。

    “……是因为那时候的事情吧，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睫毛轻颤了一下，很快恢复，林园依旧默不作声。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和林郁之很像，但是又有某一些不同的地方。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并没有成功啊。我后来睡着了，对于你来说，又损失了什么呢……”

    筷子被重新搁在白瓷碟子上，林园扭头看着他说：“若是当时你成功了，我们现在或许还可以做普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