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航沉默着，嘴角微微下沉。

    直到顾相言鼓足勇气看向他时，叶航才开口说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见见他吗？”

    一年来，顾相言为了祁朔，和家中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直到回国之后，迷茫无助的时候，顾相言才想起那个曾经爱过自己的男人。

    陆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问出口，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面对叶航的质问，顾相言没有说话，他别过脸去，寻觅了无数个借口，但在叶航面前，都显得黯然无力。

    因为，在叶航的真挚感情面前，顾相言的虚情假意无处遁形。

    叶航叹息一声，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相言站在那里，没有挪动半步。

    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小鹿，驻足而立。

    叶航拉住他的手，道：“走吧，不会太远。”

    顾相言的身材颀长，消瘦，叶航很容易就将他拉动。

    大概走过了几条小街。

    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巷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灰暗的酒吧，叫做“深夜红酒”。

    叶航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顾相言摇摇头。

    叶航说道：“这是一个寂寞者的避难所。”

    顾相言沉默了。

    叶航说道：“这是一群弱者抱团取暖的人间地狱。”

    顾相言闭上双眼。

    叶航说道：“现在，你知道，陆扬学长过得如何了吧。”

    顾相言说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叶航拉住他的手，说道：“难道，你要他一直如此沉沦下去吗？”

    顾相言深邃的眸子泛起了晶莹的微光，他沉声说道：“我还要怎样？”

    叶航说道：“这世上只有你能解救他。”

    顾相言苦笑一声，看着叶航。

    叶航明媚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希冀。

    这种希冀和顾相言对祁朔的希冀十分相似，只是那种炙热而强烈的渴求，让顾相言望而生畏。

    顾相言说道：“我救不了他。”

    叶航问道：“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不试一下，又怎知道，你救不了他？”

    顾相言痛苦的说道：“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去拯救别人？”

    叶航说道：“只有身在地狱的人，才能从地狱中拯救别人，我不奢望你站在天堂，去摆出怜悯的姿态来解救陆扬，只要你肯去做……就一定能够做到。”

    顾相言回过头来，问道：“为什么你不去做？”

    叶航苦笑一声，洒脱的摆摆头，说道：“因为我做不到，能够唤醒陆扬学长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顾相言说道：“这一年来他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吗？”

    叶航答道：“这一年来，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即使想要释放灵魂，也会遭到情感上的折磨，这些你不知道，只有我能体会。”

    说罢，叶航的双瞳里闪烁着诡异的寂寞。

    顾相言似乎看到了什么，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肉体和感情上承受着烈火燃烧的无限循环。

    难道——

    他真的，就这样，完了？

    顾相言问道：“我该怎么做？”

    叶航曾经稚嫩的眼睛里，却透出一股成熟的风韵。

    他说道：“不知道。”

    顾相言叹息一声，说道：“那你想我怎样做？”

    叶航说道：“我只想唤醒曾经那个陆扬学长，只是我喜欢，不，我爱的那个陆扬，可能已经死了。这个病态，极端，愚蠢的男人，需要另一个人去拯救，如何去做，我也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

    顾相言说道：“你是如何笃定，我一定知道怎么做？”

    叶航摊开手来，说道：“如果连你也不知道，那就没人会知道了。”

    ☆、救赎

    第十二章

    叶航松开了顾相言的手，顾相言感到一阵酥麻。

    他知道，叶航没有骗他。

    也许，这世上能让陆扬振作起来的人只有顾相言。

    可是顾相言也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这个酒吧有种魔力，能够让人体味到肉体的快感，这种快感对寂寞的人来说，无疑是饮鸩止渴。

    当一个孤独的人踏入其中的那一步起，就仿佛陷入了欲念的沼泽，难以自拔。

    顾相言要伸出这只手吗？

    如果无法将陆扬拉出沼泽，那么顾相言就可能深陷其中。

    这场关于肉体与爱的角力，是否值得？

    顾相言试过退却。

    但每后退一步，都要承受良心的拷问。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陆扬那声沉着而磁性的声音：“顾。”

    叶航说道：“这家酒吧的老板我认得，所以可以保证，不会做让你不想做的事情。”

    顾相言还是难以下定决心。

    叶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神中透着火热的欲念，这欲念与顾相言无关。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面对充满诱惑的肉体是不会产生欲念的。

    顾相言曾经为叶航上过一课。

    此时叶航已经成熟了许多，只是这种成熟，在肉体的欲念面前，仍然稍逊一筹。

    否则，爱着陆扬的他，就不会同时和小刀保持暧昧关系。

    也许是对陆扬的爱恋已经幻灭，陆扬究竟堕落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让叶航对他如此绝望。

    让一个稚嫩的小刀，换取了本该属于陆扬的那份爱。

    这对叶航来说，也许是对感情的妥协吧。

    对一个爱上的人绝望，是种多么刻骨的疼痛。

    顾相言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

    静。

    喧闹。

    叶航。

    顾相言最终下定决心。

    如果无法救赎陆扬，那么他将难以安心的去爱祁朔。

    想到这里，顾相言莫名的心痛。

    这心痛的感觉来自于祁朔。

    如果此时祁朔在的话，他究竟还会不会去救赎陆扬？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现在，顾相言却要去做。

    叶航看着顾相言。

    让顾相言的软弱无处遁形，他只能鼓足勇气去试一次。

    叶航说道：“他在302号房间。”

    顾相言再也回想不起，那个连说话，都会紧张的咬破嘴角的叶航，他竟然蜕变成了如此可怕的男人。

    顾相言点点头，他咬定牙关，朝酒吧走去。

    这罗生门般的世界里，顾相言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他迈出的这一步，注定了成了不能回头的单行道。

    ……

    酒吧里到处弥漫着酒与香烟的味道。

    喧哗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如此孤寂。

    即使在这样的白天，仍然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怖，这是追求刺激的恐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