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轻舟
为什么说她喜欢椰奶?
沉至川正弯腰把果盘放到茶几上,听程微这么问他,搭在瓷盘边缘的指尖顿住片刻,心绪一沉。
很快整理好思绪,他起身,又坐到程微左手边的小沙发上,语气平淡:“以前你总送我,我以为你喜欢的。”
紧接着,又跟了一句:“这么问我…是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只是单纯好奇。”程微回他,视线不遮掩地和沉至川的相触,辅助她话语的真诚。
不过她有这样的疑问,也表明确实说不上特别特别喜欢。
高中那会儿她总是给沉至川送椰奶,只是因为他送了她椰蓉蛋糕。
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仅此而已。
两人都没再说话,程微先错开了眼神,视线重新回到怀里的黑皮书本上,手指轻动,摩挲着纸页。
椰奶,椰蓉蛋糕,回礼,大雨。
回忆逐帧倒退,程微想起她和沉至川共用一把伞的那边雨。
但其实那并不是她第一次见沉至川。
真正第一次遇到他,还要更早……
“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吗?”程微转头问沉至川。
话题突然转移,沉至川面上却没太大反应,顺着程微回了句,“什么时候?”
程微并没有急着回沉至川,转头合上了怀里的书本,俯身伸手从摆在茶几上的瓷盘里捏了两颗青提。
青提,葡萄,又是它。
程微心里轻笑。
带着青涩的甜味在舌尖上炸开,初见的情形在脑海里展开。
回忆似海水肆意翻涌,说出口的声音却像微风徐徐吹拂,不躁且稳。
“我记得那天是周一,上周的周测成绩刚出来,我妈妈一直都挺关注我的成绩的,所以成绩单上午才印出来,下午我妈妈的电话就打到了班主任那里。”
“他们通话的时候,我也在场,电话里我跟我妈妈吵了一架,嗯…也论不上吵架,说到底其实还是她单方面训我……”
说到这里,程微顿住。
像是在整理思绪,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等电话挂断之后我才出办公室,当时池郁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刚看到池郁,你的声音同时传过来。”
“我记得很清楚,你说:‘向前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吗?”沉默着听了许久的沉至川突然出声。
“是你。”程微肯定。
紧接着她轻笑,缓和了即将凝重的氛围,“虽然不是说给我听的,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记住了。”
“刚好池郁在,所以我就认识了你。”
从那之后开始注意你,甚至…喜欢你。
话音落下,程微转头和沉至川对视。
“我一直以为那个雨天是你第一次见我。”沉至川说。
程微笑着摇头。
沉至川抬手蹭了蹭程微的耳垂,“我离你很近,又好像很远。”
听到这话的程微还是笑,“这些都是可有可无。”
“是吗?”
“你都说了,轻舟已过万重山,而且,我不是早就给过你答案?”程微笑得更盛。
“每一次靠近,都是我不后悔的、想要给你的回答。”
语速越来越慢,语调越来越轻。
视线交错摩擦出火花,距离在逐渐拉近。
呼吸开始纠缠的瞬间,程微抬手,将手里剩下的那颗青提堵到了沉至川的唇边。
对面的男人顺势把青提含到了嘴里。
唇瓣蹭过指尖。
程微快速收回手,清嗓开口:“刚才说了好多,有些口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眼神清澈,不沾一丝旖旎。
沉至川笑得无奈,但面对程微,也只能说一句,“好。”
待沉至川起身,程微的注意力重新返回到黑封书本上,这次她没有再翻开,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它。
看着它,程微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日记本。
挺巧的,她记录过他,他也记录过她。
程微突然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也像沉至川一样,把她的日记本拿给他看。
要不要呢?
只是纠结了片刻,程微就有了答案。
不要。
程微向来是个善于向前看的人,她很少回头,很少过度回忆或是沉浸在以前发生的事,很少在当下说太多过往,对待生活是这样,对待感情也是。
再次遇到沉至川,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从前,又不可避免地归顺于从前,做了许多,听从自己内心的事。
直到现在。
在这期间,她向前走着,又回头看着。
每一次回头,都是她在自我确认,但伴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确认的,是沉至川一次又一次的承接。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回头了。
就像她刚刚才说过的,其实这些都可有可无,也像沉至川引用过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所以,那本日记,程微选择永远存放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玻璃杯碰撞大理石台面发出声响,程微再抬头,沉至川就站在她的身旁。
“你去了好久。”程微说。
沉至川讶然:“有吗?”
“你去倒水的时间,都够我在脑海里画一幅设计草图。”程微有意跟沉至川玩笑。
她有些期待沉至川会怎么回她,脑子里浮现很多猜想,或是顺着她打趣回应,或是笑着反驳。
唯独没想到沉至川会回她,“嗯,是我不好。”
不过倒也合理,沉至川这人,一向温和。
只是今晚程微下了决心要逗他。
“都快十一点了,你还不走吗?”
本来沉至川刚把杯子放下,还在站着,听到程微这句话,他直接坐到了程微身旁,还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一手拿着水果刀,自顾自削了起来。
见沉至川不回应她,程微又凑近了一点,“怎么不说话?”
默默削着苹果的男人还是不应声。
程微还想接着靠近,但刚开始有动作,嘴里就被塞了一小块苹果。
“?”
“我好像记得在车上的时候,你说,今晚就留在你家。”
沉至川终于开口,却是呛得程微耳根涨红。
程微将苹果咽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吃过东西,还是因为心虚,声音比之前小了很多,不过气势还在,“我只会留男朋友在家过夜。”
“……”
“我不是吗?”沉至川沉默了片刻,又笑着回程微。
“你是吗?”程微轻笑。
是吗?或许吧。
最终程微还是送走了沉至川,临走前,沉至川直勾勾地盯着程微看,看得程微没有送沉至川下楼,却觉得自己还在被盯着。
惹得程微直到睡前还是忍不住摸自己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