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院子就坐落于紫薇公园的山脚下,这紫薇公园是近几年陆陆续续越修越宽的一座山林公园,因为种植了许多紫薇花而得名,十步一凉亭,放的都是应景的木头墩,是饭后散步或节假日出游的好去处。
他进了院子,那三人一人一把蒲扇,在一颗香樟树下纳凉,见他进来,奶奶乐得一抚掌,笑眯眯道:“嘉嘉回来了,来吃饭。”
撤了桌上的网罩,几个人围着个小桌子,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回程的车上,林婷问他:“你还记得秦叔叔吗?”
孙嘉林点头,秦叔叔和他爸妈生意上有往来,女儿秦牧杉又正好是他同班同学,两家人一起吃过几次饭。
“前一阵子,七月末,你秦叔叔和阿姨,还带着牧杉奶奶,一大家子想去加州看牧杉,结果飞机失事了,一个都没救上。”
孙嘉林心头震动,被冲击得说不出话,林婷又问他:“你和牧杉有联系吗?”
“没有。”
同班的两年期间,两人交集本就不多。孙嘉林一下课,要么手欠,要么嘴欠,跳得没边。而秦牧杉是一个不怎么爱笑,无论何时都很专注的女孩。两人偶尔对视,她总是面无表情的先移开视线,好像不怎么乐意看到他。
后来知道她在加州理工读建筑,还是从好友隆鑫口中听来。隆鑫曾经有一阵暗恋秦牧杉,有事没事老在他耳边变着法儿夸她有多好多漂亮。可惜越关注越没胆子付出行动,也不知道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牧杉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这一下不知道得难成什么样。”孙永城叮嘱儿子:“如果和你们联系了,什么也别多问,能帮的就帮。”
孙嘉林应下,右手忽然被林婷握住,她一下一下的捏着他的手背。作为妈妈,林婷很少有这么温情的动作,孙嘉林顿了一下,用力回握。
“以前既是我和你爸想岔了,也是家里一般,除了拼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想开了,儿子却长大了,不要爸爸妈妈陪了,暑假都不乐意回来。”
孙嘉林神色有些不自然,孙永城却哈哈笑了两声,“儿子独立惯了,你现在讲这些黏黏糊糊的干什么?以后毕业工作了回来的时间更少,咱们好好孝敬老人,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
林婷温言道:“妈妈不是要责怪你,只不过希望咱们儿子有什么事都能跟家里人分享。比如……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孙嘉林嗯了一声。
“有没有照片?”
孙嘉林打开相册,最近一张就摄于昨晚,刚剪完头发出来,赵京妍拉着他在路灯下合了个影。两人都对着镜头微笑,相牵的手藏在口袋里。
“很漂亮,”林婷赞叹:“看着性格就很不错,也是你们学校的吗?学什么的?”
“学传媒的。”
孙永城:“我看看——”
照片看完,孙永城问:“和你是同一届的吗?下学期就大三了,两人有没有做什么计划?”
“有。”孙嘉林答,“以后告诉你们。”
林婷打趣道:“这么喜欢人家啊?国庆带回来看看吗?邵城也很好玩的。”
“嗯,再说吧。”
到家的第三天,隆鑫和他聊天,得知他家买了个小院子,非要过来看看。孙嘉林磨不过,答应了,谁知道他立马在班级群里吆喝了一嗓子,炸起潜水的一大片,都吵着要来围观土豪,或者农家乐。
孙嘉林只好说,来可以,不管饭。大家又兴奋了,这个说可以带瓜果蔬菜,那个说可以带烧烤架,还有说要带82年拉菲的,要带刚杀的半边猪的。孙嘉林懒得看他们扯淡,发完定位,跟奶奶说了一声,就出门采购去了。
院子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人,每个人手上都或多或少的拎了东西,摆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丘。孙奶奶埋怨他们来玩就来玩,哪里还有要客人自己带东西的,大伙儿立马告状说是她孙子的主意。
孙嘉林推着奶奶进屋,让她在屋里吹着风扇听戏,随外边的人自个折腾。
人来的差不多,大家自觉分工,女生清洗瓜果蔬菜,料理穿串,男生搭建烧烤架,或者将屋子里的桌子凳子给搬出来。干活的时候这边聊一会儿,那边侃两句,气氛热火朝天。
几个烧烤架搭好,男生们准备生火,一个个傻不愣登的,直接拿打火机去点一块小木炭,打火机都要着了,木炭还只红了一个小角落。
谢雨涵看不下去,捡了一些干枯的小木棍和落叶,支棱好了用纸去点,落叶噗的一下着了,带燃小木棍,红红的火苗跳跃蔓延,木炭也缓缓着了一片。
“哦~”
几个男生给她鼓掌,“厉害厉害,这么有经验,学过啊?”
“孰能生巧呗,”谢雨涵拨动着木炭,“我可是从小生火生到大的,农村精致女孩必备技能,你们城里小孩不懂。”
隆鑫手掌一合,“啊,我想起来了,你跟孙嘉林一个学校考来的,叫什么来着?”
“林镇中学。”
“对,没错,哎,孙嘉林初中什么傻样啊?”
“和现在一个样呗,特把自己当回事。”
有男生要把鸡翅放上去烤,谢雨涵挡住,“你傻不傻,这会儿全是烟和黑炭,拷出来能吃个鬼,等这上边烧出一层白灰了再放。”
大家又是一阵“哦~”,谢雨涵翻个白眼,隆鑫忽然小声喊:“快快,大家看门口。”
齐刷刷的目光望向门口,看一眼就移开,大家挤眉弄眼的交换着眼神,还有人捂着嘴,忍不住嘿嘿怪笑起来。笑声带起一片,大家都为马上要有热闹看而感到由衷的兴奋。
谢雨涵去看孙嘉林。孙嘉林自指挥男生们搬完桌椅,就坚称绝不干活。此时正大喇喇地坐在一把藤椅上玩游戏,玩得聚精会神,头都不抬一下。
恨铁不成钢的男生们怕还没吃上就被赶出院子,到底没敢用脚去踹椅子。女生们则高声招呼,“洁琼,快进来!”
“洁琼!怎么这么晚啊,哇,好大的西瓜!”
姗姗来迟的隆洁琼将西瓜放在桌上,脸上是大大的笑脸,“对不住啊,来晚了,一直没看手机,都不晓得在这聚,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
“都差不多了,马上就能烤,啧啧啧,你这条裙子好漂亮,哪儿买的?”
隆洁琼今日堪称盛装,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这会儿用手捏着裙摆,眉飞色舞道:“漂亮吧?我妈从意大利给我带回来的。”
讨论起服饰来,女孩儿们一个比一个来劲。而谢雨涵盯着隆洁琼的脸,神色中有些恍然若思。
“要戴戴看吗?”
“恩?”谢雨涵回过神,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握了一根明黄色发带的手,“什么?”
“你从刚刚开始不就一直盯着我的发带吗?”隆洁琼大方地再往前一送,“给你试试看。”
“哦,不用了,我刚刚走神来着。”谢雨涵一笑。
隆洁琼不急不忙的,和在场的所有同学都打完招呼后,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提了两听可乐走向孙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