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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黑色

      江衍换了个聪明的活法。
    不哭了,不叫了
    他发誓,他要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他真的做到了。
    人在濒死的绝望里,往往是会变态发展的,江衍就是这样的例子。
    畸形的双手,破损的身体,扭曲的灵魂。
    谁也不能拯救。
    文英是个半死不活的病鬼,本就将死,奄奄一息。
    那天夜里,她原本还在江衍的皮肉上疯疯癫癫的用刀刻字,却突然发了病,跌倒在地,抽搐不止。
    浑身是血的江衍摸到了被她甩下的刀,断了绳,他毫不犹豫的割穿了她的脖颈,见血封喉。
    那疯女人脏臭的血溅了江衍一身
    在这间地狱里,江衍向来只能闻见自己鲜血的味道,别人的血,还是第一次闻。
    真是臭死了,像囊肿里挤出来的残积物。
    血液刺激着他的神经,强烈的求生意识和无穷放大的憎恨让他把人的潜能发挥到了极限。
    刀刀毙命,刀刀狠。
    他杀了人,不止一二,不止二三,更像是尸山血海。
    直到最后,江衍整个人已经虚弱脱力,瘫倒在地,可他的大脑却还兴奋至死,爽快至极。
    他明白
    沾了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他明白
    人生滩涂,只剩虚无。
    江衍是从医院醒来的。
    瘫在干净整洁的护理床上,先进的医疗仪器吊住了他的命。
    身上插满了管子,密密麻麻,好似但凡少一根,他都将与世长辞。
    警示铃滴嘟滴嘟响,很快,房门被打开了。
    先是医生,再是旁人。他很久没见到正常人的模样了,有些恍惚。
    进来的男人看起来五十有六,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步伐踉跄,拄着一根金属光泽的拐杖。
    他说他叫宗秉承,是个有名的商人。
    江衍显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思考更多的问题,他只能麻木的瘫痪在床,再度陷入沉睡。
    花了很长的时间,江衍的复健才算结束。
    宗秉承包办了他所有的治疗过程以及相关护理,保住了江衍枯竭的身体。
    那个严肃且苍老的男人娓娓道来。
    他说他早年痛失幼子,后再娶妻。现独有一个女儿,年龄比江衍略小一些。
    宗家后继,难再有望。
    只是恰逢与江衍有过路救命的缘份,他有意收养奇迹生还的江衍。
    在江衍眼里,宗秉承绝对是救他于炼狱的恩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宗秉承他在国内还有家人,他真的很想回家。
    宗秉承似乎早就清楚江衍的来历。他只是悲痛的摇了摇头,挤出一滴眼泪来。
    他告诉江衍,现在送他回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江家动荡,闻名商界的江隶刑已故。同年,其妻子也坠楼自杀。现在的江家,由一个安姓的女人接管。
    江衍愣了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宗秉承向江衍交代,他说他是江隶刑多年的老友,但由于产业性质隐晦,常年居住境外。知道江隶刑去世的消息他十分震惊悲痛,立即派人回国调查。
    国内的媒体一致对外宣称江隶刑是死于脑梗,实际上,他是死于大动脉破裂。
    江隶刑是被人刺死的。
    他顺势递给了江衍几张照片
    一张是尸体,是他敬爱的父亲,胸口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一张也是尸体,是他美丽的母亲,殡仪师也修不好她变形的头颅;一张是江荆海,他只见过几面的表叔,一张是....
    [安然]
    宗秉承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是江荆海手底下的内线出卖的情报。
    他继续说着:姓安的女人联手江荆海和其他几个对家,在背地里勾结暗算了江隶刑,重创了江家。江隶刑病危住院,安姓女人日夜照顾在其左右,禁止了所有人的探视。几日后江隶刑在医院横死,数月后他的妻子也一同......
    [安然]
    江衍听不见宗秉承的声音,也不敢再听下去。
    [安然]
    他自顾自的在心中唤起的这三声名字,是他悲哀的绝唱。
    宗秉承顺利的收养了江衍,改名宗檩。
    江衍听从了宗秉承的一切安排。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改头换面,变成了优秀的宗家少爷。
    宗家的产业多半都是黑链,左右背了不少人命债,只能跻身境外。
    宗秉承十分欣赏江衍的才能。
    他对江衍说,要想夺回江家,就需要时间,需要金钱,需要人脉。无论需要多久的时间,他都会支持他。他相信虎父无犬子。
    他夸赞江衍杀人越货,心狠手辣,天赋异禀。就像年轻时候的江隶刑,狠辣果决,丝毫不会拖泥带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衍的双手越染越红,宗家的基业越来越旺。
    越走越黑的道路,谁也拦不住。
    七年后,江衍回国。他用数不清洗不干净的钱为宗家铺平道路,成为了一颗商界新星。
    他要夺回江家,他要....杀了安然。
    不对,不对。
    安然绝不能死的痛快。她必须活着,活着受苦。他要叫她生不如死,人模狗样。
    那天的慈善晚宴,他精心准备了很久。
    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每一个步骤他都细致的谋划完整。
    他自认为天衣无缝,毕竟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顽劣地少年。他的变化天翻地覆。
    可当他站在安然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紧张成了一滩烂泥。即使极力克制,说话时还是会止不住微弱的颤抖。
    他小心翼翼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安然一杯香槟。
    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有些迟滞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憔悴了不少,但容颜依旧,好生漂亮。
    他恨她的美貌。蛇蝎女人,毒妇心肠。
    那女人愣了一会儿后还是接过酒,一饮而尽。
    她说:你好,宗檩。
    在他毫不费力的追求下,安然答应了与他私密交往。
    通常也只是消息往来,很少见面。就算是见面,也只是吃个饭而已,再无过多瓜葛。
    或许再冷淡的女人也抵不过日久生情,安然好似动了真情,泄露了不少情报,那并不是精明的女人该犯的错误,除非她因为私情而冲昏了头脑,成了个愚蠢的糊涂蛋。
    江衍有些得意。
    他想安然一定是对他动了心,所以她丢盔弃甲,卸下防备,敞开心门让他有机可乘。
    于是顺水推舟
    安然彻底身败名裂,他也夺回了江家。
    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
    江衍记得那天在会议室里,安然签了无数的文件后把安氏的股权给了宗家,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从始至终就没有看自己一眼。
    那女人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惊讶,没有遗憾....什么都没有。
    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衍恨极了她的平淡,恨极了她的冷漠,恨极了她就算落魄却依旧波澜不惊的风度翩翩。
    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要她和淫窝里磕药的娼妓一样下贱。
    他要她和自己一样,满身的伤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发烂发痒。
    他要她和牲口一样卑躬屈膝,丧失人权。
    他要让她跪伏在他脚边,流着泪,流着血,不断的哀求他。
    求他什么?
    求他杀了她,快一点。
    但他定然不会让她死去,他得让她活着。活在属于他的地狱里,生死纠缠,爱恨难灭。
    他的世界仅有一片荒芜的黑,他的世界荒芜的黑成一片。
    他恨的人全死了,只剩安然一个
    他爱的人全死了,只剩安然一个
    爱与恨,都只剩安然一个
    他只有安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