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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离经叛道

      薛棠的生母早逝,从小住在长春宫,由先皇后郑氏抚养。
    郑皇后出身高门,是位知书达礼,温婉端庄的女子,因她品性娴淑,恭顺节俭,德荣兼备,世人称为贤后,是女子典范,只是体弱多病,常年吊着汤药。
    郑皇后待她很好,她也很尊敬这位养母,只是那恭顺的性子,常常让她感到憋屈,郁堵不快。
    薛棠犹记十岁那年,每隔三年的选秀大典临至,可此时皇后病重,皇帝便想取消选秀,皇后却不顾病体,跪在皇帝身前劝阻:“臣妾身体孱弱,不能尽心侍奉皇上,如今陛下后宫空虚,理应广纳品性贤良的美人来侍奉陛下,为皇室开枝散叶。”
    听到这话,薛棠的心里不是滋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选秀大典如期进行,薛棠好奇那是怎样的场面,皇帝便破例让她旁观。中选的秀女里有两位极其出挑,魏氏明眸皓齿,清丽窈窕,而赵氏杏脸桃腮,娇艳媚人,皆是难得的美人。
    薛棠看得久久移不开眼,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不过不是攀比姿色,而是羡慕她的父皇,可以将这两位美人一同收入后宫,今儿临幸这个,明儿临幸那个,好生快活。
    如果她遇到了两位风姿卓绝的男子,该如何安排他们侍寝呢?
    幻想到这里,她不禁忿忿不平,身为一国公主,为何只能选一位驸马?便是如寻常男子那般纳妾都不行,更不用说开展选秀,广招美人。除非是史书里提到的蓄养面首,不过这是荒淫放荡,道德败坏的行为,乱了伦理纲常,会被口诛笔伐,遗臭万年。
    她还曾因萌生这样的念头,被郑皇后罚抄一百遍女则内训。即便郑皇后已到气若游丝的地步,也要在病榻前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诫一番,要她做个贤良淑德,端庄持重的好女子。
    可愈是规诫,她的心里便愈是不服气,表面维持着伪装出来的庄重模样,私底下仍是我行我素。贤良淑德更多是对男人有益,才大受称赞。她不想像个附属品似的活着,束缚在只针对女子的条条框框中,成为所谓的贞洁烈妇,道德典范。
    皇帝的宠爱并不能给予十足的底气,她的倔强更多是源于九皇叔在背后为她撑腰。若不是薛景鸿教她三纲五常以外的知识,又带她出宫游历,博闻强识,恐怕会被束缚女子的道德礼教驯化成第二个先皇后。
    她不是纯良的女子,也不想做纯良的女子,性子似乎天生如此,一身逆骨,离经叛道。
    她时常好奇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何许人也?隐隐觉得一定是位非同寻常的奇女子,她很想了解,却无人提及,连遗物都没有,甚至找不到生前的任何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皇帝和郑皇后只字不提她的生母,即使她有意探问,也无人敢言。
    是谜一样的存在,更是宫闱中闭口不谈的禁忌,便连年长她几岁的同胞哥哥也不曾透露半分。
    后来她不再过问,将对生母的猜想与思念深藏心中。
    郑皇后病情愈来愈重,无法照料薛棠。皇帝想亲自抚养他唯一的女儿,便让薛棠搬离了长春宫,住进紫宸殿旁的凤阳阁,准她可以自由出入帝王寝宫。
    薛棠曾窥见魏美人伏跪在帝王腿间吹箫,也见识过赵美人为了争得帝王宠爱,使出浑身媚术,轻纱艳舞,婉转承欢,交合姿势千奇百怪,她还曾将赵美人遗落的春宫图册偷偷拾回去翻阅。
    耳濡目染下,豆蔻年华的她对床帏情事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寻常孩童正处于懵懂无知时,她已通晓阴阳交合之道,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渎,对男欢女爱有着不为人知的向往与憧憬。
    只是她没想到,人生的第一次欢爱会来得那么快,那么奇幻。
    由于赵美人更受帝王恩宠,魏美人暗中调制暖情酒争宠,邀皇帝在朝景园赏花品酒。
    皇帝一眼识破了魏美人的心思,不过并未拆穿,薛棠也意会到赏花品酒背后的意思。她心生好奇,偷偷跟来了朝景园,躲在桃树后,窥看亭中春景,
    只见魏美人坐在皇帝的腿上挑逗,原本皇帝板着脸,不言不语,可饮下一杯酒后,神情变得迷离。
    薛棠疑惑,这酒真有这般神奇吗?莫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当她窥探到父皇难以自抑的动情模样,不禁啧啧暗叹:这手艺用来争宠实在可惜,若是拿出去售卖,必定供不应求,财运亨通。
    酒过三巡,洒酽春浓,皇帝抱着她离去,遗留石桌上的半壶暖情酒。
    薛棠四探无人,悄悄上前察看。她打开壶盖,浓郁醇厚的酒气扑面而来,钻鼻冲脑,一阵迷醉感袭来,逼得她推远了酒壶,那上头的醉意才消散。
    空气中余留泛着桃花香的酒味,隐隐夹杂着五石散的气味。
    她眉头紧锁,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倒在杯盏中品尝了一口。
    入喉辛辣,回味浓烈,明明不是那么好喝,可却好像有一股魔力蛊惑着她继续品尝。
    一杯又一杯,到最后,她直接捧壶而饮,喝得精光。
    起初没有不适感,她只觉头脑有些晕沉,想要尽快回宫歇息。可很快,酒劲儿涌了上来,她的身子变得虚软,摇摇晃晃,脚下轻飘飘的。
    踉跄几步,她连忙扶上一旁桃树,顺着树干瘫坐下来,体内生出一种难抑的异样感。
    夜色昏蓝,轻纱似的月光笼罩在含苞待放的桃花上,静谧安宁。
    薛棠躺在桃树下,昏昏欲睡,可身体的燥热却让她难以沉眠,头脑胀得厉害。
    忽然间,从远处雾气中走来一抹缥缈的白色身影,如烟如幻。
    她的眼皮格外沉重,掀不起来,朦胧醉眼中,那隐隐绰绰的身影渐行渐近,长身玉立,清逸绝尘,轻风吹起他衣袂翩跹,飘然若仙。
    薛棠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那超然世外的气质绝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