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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南风 第38节

      向楠邀他来自己家,当然不只是想请他喝水而已,但要怎么完成“三级跳”,她很茫然。
    不知怎么的,想起收到的那盒子,向楠的耳根烫了烫。
    混账,王八蛋,神经病,就算她在追程如珩,也没必要买几十个套送给她啊!搞得她多急色一样。
    向楠憋了会儿,问:“程老师,看电视吗?”
    当初租房,为图方便,特地租的家电齐全的,电视机总共开了没几回,都是和向桐一起看球赛。
    程如珩无可无不可,向楠便按着遥控器,随便找了部电影放。
    看到半程,她见他的杯子见底了,拿起来,说:“我去帮你接水。”
    程如珩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仰脸看她,音落得轻:“不用了,我不渴。”
    “哦。”她重新坐下。
    过了几分钟,向楠瞥了瞥程如珩,两只手交握,摸索着,又瞥,开口:“程老师,你……”
    他打断她:“向楠,我早说了,我不是君子。”
    话罢,他淡笑了下,他的面部线条生得柔和,搁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显得女气,但他的眉浓眼深,又中和了这种感觉。
    “我是说,如果你再这么‘心怀不轨’地看我,我不会坐以待毙。”
    向楠歪了歪头,佯装无辜地看他,“程老师,我是正经人,我只是想问你,没吃晚饭,你会不会饿。”
    他凑近,盯着她的眼睛,“你读过一首词吗?”
    “什么?”
    程如珩刻意放慢了语速,压沉了语调,念给她听:“意中有个人,芳颜二八。天然俏、自来奸黠。最奇绝。最笑时、媚靥深深,百态千娇,再三偎着,再三香滑。”
    向楠初时没听明白,最后两句,傻子都懂了。
    她睁大眼,吃惊的是:“程老师,你居然会……”耍流氓。
    “教科书里选柳永的词都是‘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钱塘自古繁华’之类。”程如珩说着,“但实际上,他被调侃为‘妇女之友’,因他常混迹勾栏瓦舍,多写艳词俚曲,被所谓正派人士所不齿。”
    向楠“噢”了一声,“这是说,文化人也会搞颜色。”
    她想起他那堂宋词研读课。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也会在上课时,讲柳永填的这些词……
    突然无法想象了。
    程如珩意味深长地看她,“我的形象是不是在你心里已经颠覆了?”
    “没有啊。”向楠勾起唇角,狡黠的一个弧度,她眼帘垂下,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瓣,“食色性也,吃饱喝足,想点男女情爱怎么了?”她抬起眼,“程老师,是吧。”
    电视里刀光剑影,无人有暇去注意了。
    两人的距离本来已经足够小了。
    向楠稍微仰起下巴,呼吸迫近,轻如羽毛地印在他的唇角,然后退开。程如珩一手托着她的下颏,这回是准确无误的,四唇相贴。
    作者有话说:
    外强中干·向楠vs静水流深·程如珩
    柳永那首词是《小镇西·仙吕调》,怎么说呢,还是古代人会玩(点烟)
    第33章 第三十三阵风
    ◎特命你为向楠男朋友,以后需践行男友准则。◎
    当费尽心思追求的东西, 主动送到向楠面前时,分不清是喜多,还是惊多。
    至少, 在现在,感受着程如珩的呼吸, 她的心绪已经全乱套了。
    中学时, 和班上别的女生不同,向楠既不沉迷于偶像剧, 也不追逐偶像。
    如今, 她不禁想,那些谈情说爱的剧情,能教人如何接吻吗?
    她只是被动地, 闭上了眼,又启开齿关——这点她倒是知道,真正的吻,不止于唇与唇的接触,相濡以沫, 是以唾沫濡湿对方的唇舌。
    程如珩吻得慢而细致, 让向楠得以真切感知到, 他们的亲密交缠。
    气息的交融, 是风汇入风, 水溶于水,双方的命门都被彼此牢牢地掌控住。
    这种程度的亲密,对她来说,是生平第一次。
    也从来没有哪次, 毫不保留地, 将所有感官都交予对方支配。在殊死拼杀的草原中, 这无异于找死。
    所幸,程如珩虽自诩不是君子,倒也算正人。
    他的进与退,都掌握着分寸。不能步步紧逼,也不能太过松弛。
    只是,他勾着她的软舌的同时,也吊悬着她的心。一向“恃强凌弱”的向楠,威风早就丢得没边没影了。风雨飘摇之中,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的笨拙,令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至到达濒死的阈值。她攀着他的胳膊,手攥得越来越紧,却又像染了毒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程如珩松开了她,稍离半寸。
    她缓缓睁开眼,仿佛是担心搅扰到他,喘息也是微微。
    柳永还写:
    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
    向楠不是古代仕女图偏好的冷白皮,而是红黄隐显,带有光泽的肤色。他的手托在她的脸侧,手指细长而白,反倒更显女气。
    程如珩语带揶揄之意:“怎么,不会换气吗?”
    被他看轻,素来骨子硬的向楠愤然咬了口他的下唇,即便她收了力度,这么一下嘴,也有些不知轻重。
    程如珩倒吸一口凉气,好脾气和好修养,让他无法怒起来,仍是笑意浅浅,“同学,不知尊师重道吗?”
    “重什么道?”向楠本就牙尖嘴利,回敬道,“总不会是钻研淫词艳曲之道。”
    他说:“君子乐而不淫。”
    她疑心地看他,“程老师,莫非你也是‘取次花丛懒回顾’的人?”
    “首先,我是秉着学术态度读柳永的词,唐宋时期,这些并不罕见。”程如珩纠正道,“其次,元稹写他‘懒回顾’,实际上,他却和一位名妓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古代许多文人墨客,尤其是民风开放的唐宋,多流连于烟花柳巷,他不好女色,只是会读到,也不觉污秽。
    但男人终究有劣根性的。
    程如珩也不例外。
    亲吻向楠前,他岂是心无波澜。
    那几分钟内,他又岂是淡定如斯。
    原本,向楠两只手搁在膝上,端端正正的,像挨训的小学生。现在,她抬起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带着压迫感。
    他斜过眼,看了下,没作声。
    她绝对是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那种人。
    换做之前,她哪敢这么碰程如珩?她现在不仅敢亲他,还敢咬他。
    向楠轻拨着他脑后的碎发,说:“程老师,我们俩这样,是不是,也算不清不楚?”
    电视传出訇然一声炸响。惊得她下意识扭头。程如珩没让。
    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转回来,再度吻上去。这次不再是试探的,而带了掠夺性,手掌住了她的腰。亲吻间,甚至听到了水声。
    向楠大概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手下触到的腰肢,是劲瘦的。
    她不甘示弱,回抱住他。
    相比她,他是纯瘦。隔着布料,也能感知到,皮下单薄的脂肪。莫名让她心生爱怜,觉得这样的程如珩,是需要疼惜的。
    但男女的绝对力量差异,却不容小觑。他并不羸弱。
    他用的力道,会叫她吃痛,且挣脱不开。
    这个吻结束得快,但两人没分开,程如珩抱着她,向楠也不在意初吻和初拥的顺序是不是反了,清了清嗓,说:“程如珩,听旨。”
    他笑着:“臣在。”
    她荒腔走板地说:“鉴于你今日表现颇佳,特命你为向楠男朋友,以后需践行男友准则,可有意见?”
    “没有。”
    “那,请接旨。”
    程如珩摊开手,猜不到她能给他什么,没成想,她弯腰,把下巴搁在她手心,抬眼冲他笑。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男友准则是什么?”
    “共三点。”向楠掰着手指瞎扯,“一,爱护向楠;二,爱护向楠;三,爱护向楠。”
    程如珩乐意配合她:“臣遵旨。”
    他们把这部电影看完,天色早已在他们接吻时变暗,浓墨般的黑,混杂着霓虹的彩,变得浑浊。
    时间也不早了,向楠送程如珩到玄关。
    他深深弯腰,为自己换鞋,她倚墙而立,脚跟与拖鞋分离,要掉不掉的,“程老师,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男士鞋通常不复杂,程如珩提起鞋跟,三两下穿好,直起身来,“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行程是他安排的,当然,到后面,他们就是由着心意,随意走走停停了。毕竟约会不是赶路,没必要完全按计划来。
    向楠说:“我挺开心的啊,还白得一气球。”
    气球顶到了天花板,垂着线。窗户敞着,风带着球飘起来,悠悠扬扬,似《飞屋环游记》的场景。
    程如珩学着她的语气说:“我也挺开心的啊,白得一女朋友。”
    “这样啊。”向楠笑容大大的,“那是你赚大了耶。”
    他没告诉她的是,他之所以挑中那朵雏菊,是因为看到它的笑脸,觉得像她。而她的性格也如此,没有约束,自由自在。
    程如珩手按在门把手上,“再见。”
    她朝他挥手,“程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