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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银河在他眼前涣散,星星变成模糊的光圈,光圈放大,再放大,噼里啪啦炸开白色的发光的烟花。
    大脑舒适地放空了,他无比愉悦地跟自己开起玩笑,忽然觉得这样死了也不错。没有什么死法比这样更浪漫,更适合他了。
    凌晨五点,游叙第三次拿出套。
    谈梦西往他脸上搡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开口:“我睁不开眼了,睡着的话,你可以一个人玩吗?”
    很久没这么激动,没人在意疲倦和痛。冷静下来,谈梦西发现尾椎像炸了,胳膊腿哪儿哪儿都酸痛,全身散架似的,不亚于跳车。
    “我一个人玩什么?”游叙扫兴地放下,其实生理也精疲力尽,心理不知餍足。
    他搂住谈梦西问:“怎么样?”
    体验怎么样。
    “很好。”谈梦西闭着眼睛,“跳车没事,再搞一次,能死你手上。”
    一提这事,游叙就气得咬牙切齿,气不过几秒,“你不是找死,我帮你。”
    谈梦西懒洋洋地笑,“明天有人爬山,发现这里躺了两个裸男。大家追究起原因,两个人发疯跑进山里,打野战打死了,能得今年的达尔文奖。”
    游叙笑得喘不上气,摊开双臂躺平,“地方太破,没发挥到最高水平。”
    “你表现得水平很高,像二十出头,没完没了。”
    “二十出头……”游叙喃喃,“时间过得好快,过了年,我三十五。二十出头的时候,觉得这个数字离我很远,三十五比海王星离我还远。”
    谈梦西困得接不上话。
    “谈梦西。”游叙喊。
    谈梦西发出一个鼻音。
    “我承认你那句话是对的,如果有人说要为了爱情牺牲自己,我也会阻止他。现在的人跟人接触,做普通朋友还要留一手,不会为谁完全奉献自己。”游叙翻过身,抱住谈梦西,“你是个傻瓜。”
    谈梦西已经睡着了。
    游叙也合上眼皮,轻声说:“所以我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你这样的傻瓜,也再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对我。”
    下午,一丝强光穿过天窗的缝隙,照在谈梦西脸上。
    他先醒来了,游叙还在睡。
    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他钻出帐篷。一只鞋在面前,另一只在他们种的小树下。他勾起嘴角,单腿跳着捡起鞋,捡起皮带。穿戴整齐,他摸了摸他们种下的树,扭头看向山顶的方向。
    没人的地方。
    第49章 爬到山顶
    谈梦西独自爬到山顶,扶住身边的树。
    万籁俱寂,满眼的绿,雪白的淡淡的雾在山林间移动,空气里残留了雨水的气息。远处的山峦与天相接,能看见有个地方还在下雨,乌云的缝隙间泄下一片七彩的光。
    他缓缓坐下,心里问:“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天晓得什么情况,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这个重要问题。
    现在看来,有两种生活、两条路——跟游叙在一起,不跟游叙在一起。
    他再次想起第二种生活,没有游叙站在身边逼问,他发现自己过去的思考很单一,只想关于游叙的事、只看游叙的视角——游叙也许会跟别人在一起之类。
    游叙过什么人生,那是游叙的选择,他想过自己吗?
    如果不在一起,他会去过什么样的生活?
    不存在逼问,这里没有人,不用担心有人看出他的胆怯,也不会有人指责他的想法不对。
    直面恐惧的滋味,居然让他上瘾,像收到陌生人送来的礼物,一层层撕开包装,迫切地要看看,里面是何种意想不到的内容。
    不在诊所的话,他还会当医生吗?可以当,也可以不当,他不再给自己设限。他曾羡慕少接触人的工作,比如护林员,园丁,饲养员,尤其给水獭喂食洗澡。他没这些资质,纯属白日做梦。做梦又不犯法,他花了二十分钟来幻想这些。世上有这么多没体验过的生活。像他的朋友,去宠物店洗猫吹狗。他有驾龄,可以做驾驶类工作。大不了继续干老本行,下班后做自己想做的事。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不急。
    那些在心底埋了多年的想法,他可以去实行了,一件一件来。
    他仿佛看见自己,躺在干净的雪地,堆出一个又一个雪人;在街头行走,一个人唱双人对唱情歌;抱起一只流浪猫,想检查全身,没人帮他抓住小猫脖子;坐船,钓鱼,鱼上钩了,只有自己在笑。
    他陷入沉思,也不是非要做这些,这些可以转化别的事情。
    比如生活了这么久的城市,他不了解,有空该去参加热闹的市民活动。再化小一点,有很多次,他在去诊所的路上,瞥见路边的梧桐树不断落叶。大片大片的黄色叶子,他知道那叶子捏起来脆脆的,闻起来会有太阳和梧桐的味道,依旧生出捡一片看看的强烈冲动。
    他渴望得到这些看起来不重要的时刻。
    感情方面,他不会再爱上别人,爱太伤人。他会独自生活,直到死亡。
    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的心像不受控,猛地发痛。
    计划里一直还有一个人,游叙渗透了他的人生,在潜意识里,游叙必须陪他完成这些事。
    把游叙去掉,像硬生生挖掉他的一块肉,他做不到。
    走另一条路呢?
    他们令对方感到恼火,在很多大小事上无法相互容忍。他们相互伤害,伤害得特别深,对对方使用一生中最恶毒的语言和目光,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让对方心如刀绞,痛到窒息,像要把对方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