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7节

      杜林芝被叫去了御书房里。
    这会儿那个叫嚣着不会放过她的薛敏,正在跟皇帝哭诉自己是怎的欺辱她、对她动手。
    她那肿了半边的脸和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就是最好的证明,再加上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杜林芝显然是抵赖不了的。
    当然,她也没想着抵赖。
    “林芝,”薛敏太过凄惨的模样,虽然惹得皇帝皱了皱眉,但他还是先问向杜林芝,“你来说说发生了什么?”
    大约是在等她的解释的。
    杜林芝却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低垂:“臣女知罪。”
    这一副完全不辩驳的模样让皇帝沉默了有一会儿。
    林福没敢往那边看,这些贵女们的纠纷,按理说闹再大,顶多也就是皇后出面处理,偏偏这薛家的六小姐没什么分寸,竟然直接找到皇上这里了。
    如今倒是成了让皇上为难了,一边是皇后的娘家,一边是皇上敬重的太傅家。
    不知是不是因为皇帝沉默了太久,薛敏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唤了他一声:“姐夫。”
    杜林芝眉头一皱,君臣便是君臣,谁敢这样叫皇帝姐夫?普天之下,也只有这薛敏,敢这样不守礼制。无非是仗着皇上对薛家的宠爱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心莫名得窒闷,眼前仿佛又出现另一名女子的身影。
    “敏儿年纪小,”皇帝终于还是开口了,“林芝,你不该轻易动手的,还是下这般狠手。”
    杜林芝抬起头,薛敏正在看她,因为看出了皇上是偏向她的,这会儿看向自己的眼里都是得意。
    她又看向了上边,皇帝的案上堆了不少奏折,帝王英俊的脸上,眉心隐约可见几分烦躁,可语气仍旧是不疾不徐的温和。
    杜林芝从来都知道魏琰的勤政爱民,也从不怀疑他是一位好皇帝,更知道,此时此刻依着落在他眼里的事实,他偏向薛敏无可厚非。
    可某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却在心底滋长着。
    那是在为另一个女子不平,冲动之下,杜林芝在皇帝下一句说出口之前,突然出声:“臣女之所以打了薛小姐,是她侮辱梁璎在前。”
    梁璎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她在皇帝的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怔然,那完美的面具隐隐有龟裂的征兆,又在下一刻,恢复到了正常。
    这短短一瞬间的变化,薛敏自是没有发现的,她隐约觉着梁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没有多想,反正她不觉着那个哑巴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什么侮辱?她本来就是哑巴,我说错了吗?”
    她只顾着看杜林芝去了,没有发现上方男人漆黑的眼里汇聚的墨意,更不会知道那龙袍下的手,此刻是怎样地捏出了青筋。
    杜林芝也不跟她争辩,就只等着魏琰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到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林芝,跟敏儿道歉。”
    杜林芝眼眸垂下,掩饰住了眼里的失望。
    早就该知道是这样的,自己到底是在试探什么呢?梁璎对他而言,曾经存在的意义是为皇后挡灾,现在不过是已经出了宫的前皇妃。
    在他心里算得了什么呢?
    若说再有波澜,无非就是想为他自己的内疚求得一丝心安罢了。
    不值!那个傻傻付出的女人,真的不值得!杜林芝不理解,那么多的感情,怎么能都是演出来的呢?
    皇命不可违,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道歉的,可是胸口的愤怒,让她咬紧牙关说不出一个字来。
    气氛正僵持之际,突然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在一边已经冷汗直冒半天的林福,听了这话可算是不着痕迹松口气。
    皇后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娘娘是个明事理的,自然是不会让皇上为难的。也只有薛敏,脸上闪过不悦。
    薛凝在得了魏琰的允许后,没一会儿就进来了,一身皇后正服的她正要下跪行礼,就被魏琰叫住了:“皇后不必多礼了。”
    薛凝随即便没有客气地站直了身体,头却是低着的:“皇上,是六妹不懂事,您日理万机,她还要为这些小事烦您。”说着,凌厉的目光扫向了薛敏。
    薛敏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可心里又不平,她就知道,让她姐姐掺和进来,这事肯定就是要不了了之,自己就是白白让人打了。
    果然,下一刻她姐的声音便响起来了:“薛敏。”
    话里的冷意,让薛敏心口一颤,不自觉地就站好了。
    “跟杜小姐道歉。”
    薛敏一听这话,火气再次涌了上来,原本的畏惧也没了,不服气地反驳:“凭什么要我道歉啊?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你看看我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姐夫都是让她道歉的!”
    “放肆!”薛凝被自己这个妹妹气得不轻,明明跟她说过很多次皇上就是皇上,不能这般叫,“道歉!”
    薛敏咬着唇倔强不吭声。
    “好了,”还是魏琰再次开口,“敏儿还小,这事确实是林芝的不对。”
    有了皇帝撑腰的薛敏更加委屈了,却听得自家姐姐还在坚持:“六妹身为臣妾的妹妹,不能谨言慎行,杜姑娘教训得没错。”
    最终大家僵持的结果是谁也没有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闹腾的几人陆续离开,御书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林福在一边小心地伺候着,他看着皇帝重新拿过一本奏折打开继续批阅,似乎是完全没有受刚刚的事情影响。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这只是表象罢了,因为皇上对着那奏折,凝神了很久都没有动作。
    突然,他听见了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很是突兀,林福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皇上手中的毛笔已经被折断了。
    而男人的表情也没了先前的温和,他像是在忍耐什么,那似风雨欲来的风暴,终究是被他一点点压了下去。
    “那位神医,还没有进京吗?”
    林福立刻回答:“已经在快马加鞭了,不日就能进京。”他知道皇上问的是为梁璎寻的大夫,如此回答后,林福才反应过来,难道皇上现在的反常是在介意刚刚薛姑娘的那句“哑巴”吗?
    想想也是,那两个字,毫无疑问是捅到了皇上心里去。
    魏琰将折断的毛笔扔去了一边。
    “从太医院那边拿些上好的膏药,再挑些东西,一同送去薛府。”
    林福连忙都应下了。
    皇上这到底还是向着薛家啊。
    ***
    三个人是一同走出御书房的。
    没了皇帝,薛敏乖乖跟在姐姐后面也不敢放肆了。杜林芝则是速度飞快地在前面走着,没有一丝要停留的意思。
    还是薛凝开口叫住了她:“林芝。”
    杜林芝自是不能装作没听到的,只能停下脚步:“皇后娘娘。”
    薛凝给了妹妹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走过去,可面对面的人,却好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薛凝先叹了口气:“你我之间,如今要生疏至此吗?我们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杜林芝回了一声不敢,说是身份有别,但话里的疏离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不觉着自己与皇后有什么好说的,即使确实如皇后所说,两人以前……也曾关系亲密过。但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
    正这么想的时候,她听到皇后突然问自己。
    “林芝,若是当初你早就知道,护送你们离开的护卫,其实是皇上留给她保命的,而她也是因为这样才落入萧贵妃的手里,后面,你爹是不是就不会同意联合薛家,请求皇上立我为后?”
    杜林芝猛然抬头看她,她从薛凝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也分辨不出她说这些话的用意,如果是为了激怒自己,那她真的是成功了。
    此刻,她紧握的手中,指甲几乎要陷进了掌心的肉里,也没能盖过心中的疼痛。
    愤怒在心中滋长着,可那愤怒,该对着谁呢?到头来,只能对着自己。
    毕竟皇后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也确实是他们作为梁璎的“家人”,在那个人倾尽所有的付出后,给了她最后一击。
    杜林芝想起梁璎打手语的模样,鼻子蓦然一酸,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都是陈年往事了,”她僵硬地回道,“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退下了。”
    说完甚至不等薛凝反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凝看着她的背影,站立了好一会儿,薛敏在她旁边忿忿不平地抱怨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之类的,她也没有听进去。
    所有人都说是梁璎为她挡了灾,可是有时候,她真的很难对那个人生出感激。
    因为那个人同时也让自己失去了一个挚友,还有……
    还有什么?薛凝闭上眼睛,她的怨,又该跟谁说呢?
    ***
    杜林芝回去的时候,她的父亲在等她。
    “皇上最后怎么说的?”
    杜林芝就站在大堂门口回话:“皇上让我道歉,皇后拦住了。”
    她是父亲的老来得子,以往总觉着父亲的身体健朗,可是这两年,却明显感觉到了他快速的衰老。
    一辈子高风亮节的杜太傅心里藏着事,有了心结,这事杜林芝知道,因为她也同样如此。
    此刻,父亲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开口:“皇上让你道歉,你可以道歉。”他顿了顿,“但是林芝,你要知道,你没有做错,再有下次,你想做什么尽管做,有什么后果,我会摆平。”
    这话对于她古板的爹来说,已是不易。
    但杜林芝想到了皇后的问话,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爹。”
    杜老也在看她。
    “如果不是因为后面知道了梁璎为我们做的事情,你还会对她心存愧疚吗?”杜林芝问他,“即使是知道她心地纯良,并非世人口中的妖妃;即使她为了那声义父,对我们掏心掏肺。还是说,现在您的愧疚,就仅仅是因为,知道她冒着生命危险保全了杜家?”
    她看见她爹骤然暗淡下来的目光,看着他紧紧捏着拐杖不言语,不期然地,又想起了方才皇上的反应。
    杜林芝在那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与梁璎重逢时,她转开眼神的冷漠。
    当时的自己露出的是不是也是这样廉价而没有意义的忏悔?
    “我见到她了,”林芝转身,声音沉闷却又欣慰,“她看起来很好,也有了会护着她的家人。应该是不需要她讨好、不需要她拿生命付出,也会无条件爱着她的家人。”她看着外面的天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她有了这样真正的家人,真的是太好了。”
    第8章 相见
    京城里的一切,都令梁璎没那么愉快。
    回府后,杜林芝的脸还时不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确实无法真的那么洒脱地释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