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谓我恋长安
我的人生走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潮。【92KS 】
从前我贫困落魄,混迹在这个圈子的末流,尚且能够存留一些纯粹的快乐,身在何位对我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的命运早在缺失了高考,或者更早的时候,比如我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拥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开始,就已经被抹黑了。
周霖山他不会知道,他的出现其实点燃了我生命里唯一的火光。而现在他漫不经心地吹灭了这撩燎火焰,也吹灭了我仅有的希望。
自我们分手以后,酒精和香烟成了我精神的全部寄托。我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白天的时候让自己忙得毫无间隙,可我这个人最要面子,在人前仍然是那个昂着头不会哭不会黯然的苏嘉悦,不让我的脆弱暴露于众。但是到了夜晚又常常在酒吧里喝的烂醉如泥,有时候从夜店里出来,看着路灯下自己踉踉跄跄的影子,我苍凉地笑一下,像是正在看一个笑话。
刚开始的时候,我打他的电话他还会有耐心接起来,声音不咸不淡地跟我说几句话,到了后来就开始不再理我。于是我明白,自己跟周霖山之间的缘分,是真的走到头了。
人常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但我因为我爸的原因,平生最恨赌场,所以对我来说,算是事业上更加得意了。经过公司高层引荐,我被一个擅长拍人物传记的导演相中,参与到他下一部电影里拍女二号。
这是我第一次进军演艺层面,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且时机难得,我自然要用力把握住。于是为了这部戏,我离开了a市去了北京,登机离开的那一天,我给周霖山打了电话,他并没有接,我又发了短信过去:“我要走了,去北京拍戏,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你能不能来机场送我一程。”
时间分秒过去,直到机场的广播一遍遍地重复着飞往北京的航班即将起飞,他也没有出现过。琴姐替我把毛衣的领口整理好,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悦,时间到了,咱们该走了。”
“他是不是不会来了?其实我早该猜到的,他这个人看上去对谁都客气,但其实心比谁都狠。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吧。”
“别想了,走了也好,把这里的一切忘了,重新开始整装出发,咱们以后争取成为大明星,红遍大江南北,让他周霖山后悔去吧。”
我好像笑了笑,起身跟着她往安检处走。
但我没有等到红遍大江南北就回来了。
因为我有一次和在a市的小师妹无意中聊起那边的事情,她犹豫着跟我说:“娇娇姐,周霖山应该和他的那个小女朋友分手了,我表姐是派瑞公关部门的主管,前几天我们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她说了一些内部传的小道消息,说是他们老板之前利用那个女的把她哥和gs给算计了,后来那个女的似乎是想要报复他,又把周霖山从前投资养老地产为人诟病的一些地方给公开了,所以让派瑞丢了一宗大生意,两人看来是黄了。你看,他当初不珍惜你现在遭报应了。”
跟她通话结束,我放下手机,琴姐的电话没过几分钟也打了进来,她有些兴奋地对我说:“小悦,有好消息啊,你知道xx导演吗,就是捧红了很多国内一线女明星的那个导演,他看了上一次你拍的戏,觉得你很有潜力,想约你吃顿饭见个面,聊一聊下部电影合作的事情。这种机会载难逢啊,而且他八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看来老天都要帮你,你这是要火了。”
我看着窗外夜空里的一弯明月,心里忽然升腾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思念,还有新的希望。此时的我和周霖山在同一片夜空和同一轮月亮之下,他会不会在这段感情失意的时候,偶尔也会记得我曾经对他一心一意的好,也会对我们的过去产生眷恋?
我太清楚他的脾气,汤寒背叛了他,他是不会原谅她的。所以她大概是要在他心里判死刑了,那么我呢?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我来说是再一次新的机会?
所以我对琴姐说:“姐,我不想留在北京了,我想家了。”
她表示很不能理解:“你干嘛啊小悦,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多少演员挣扎了那么多年都未必能攀上这样的高枝,现在有个大好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说想离开北京回家去?疯了吗?”
“我想念a市了。北京没有归属感,总觉得自己始终是个异乡人,我想家。”
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哎,你再想想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留下。小悦,你是个前途无量的女孩儿,别自己把前程给耽误了。”
我挂了电话,这个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的却是这段时间网上很流行的一句话,好像是出自一个叫高松的现代诗人写的诗词: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我的长安城里住着周霖山。
我又回到了a市。
这座城市一如从前,我的老东家对我的回归表示万分惊喜,大概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放弃帝都越来越大的舞台再回来。这个答案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多人分享。
没想到,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制造机会和周霖山再续前缘的时候,却给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我爸知道我回来了,我如今发展势头迅猛,钱赚的也比从前多了许多,离开那么久好不容易把我这个摇钱树给盼回来了,他怎么能轻易地放过我,就一直打我的电话。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搭理他,有时候真是恨不得他早死早好,无奈越是祸害越是身体健康,死死地缠着我,我被他弄得烦了只好答应了回去见他。
他又喝多了。龌龊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我嫌弃地把一张卡丢给他,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再来烦我了。没想到他收好了卡之后竟然生出了一层荒谬的歹念,看着我说:“你现在是大明星了,果然不同以前了,变得更漂亮了……”
他一边说着另一边竟然就开始动手动脚了,我被他这犯浑的样子给吓到了,大声地让他滚,可是无济于事。情急之下,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捅了他的腹部,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痛苦地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全身一直在发抖,我怕极了,我怕他就这么死了,如果他死了,我要坐牢的。而且杀人偿命,我会不会被枪毙?这些念头在那个瞬间全数向我涌来,我怕刀上留下证据,用纸巾把上面的指纹擦了。然后颤颤巍巍地离开了那里,顾不得再留下做些什么,开车的时候手放在方向盘上一直发抖,最后一踩刹车停在了路边,拿起电话不知道该打给谁。
我能想到的人只有周霖山,刀子是我捅进去的,出了事我难逃其咎,可是我不想死,不想被判很多年,我希望找到周霖山能帮帮我。
他接了我的电话,我连哭都忘记了,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把事情讲给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说完反复地问他:“周霖山,我要怎么办?我真的好怕,我该怎么办?”
“娇娇,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这是哪里,我不知道……”
“冷静点,我说,你现在看一下自己的位置,身边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没有,告诉我,我去接你。”
“人民医院在前面五十米远左右。”
“待着别动,等我。”他撂下六个字,匆忙挂了电话。
我手脚冰凉地坐在驾驶室里,低头接着路灯照进车里的昏暗灯光,看到了自己手里沾上的血迹,压抑地哭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来敲我的窗户,我仓促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周霖山站在外面。我把门打开,他比我镇静很多:“下来,坐到副驾驶去,我来开车。”
“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杀人了?我把杀了吗?”
“娇娇,你先下车,别怕。”
他握住我的手,把我搀扶下了车,然后替我把副驾驶的车门给打开,还伸手替我系好了安全带。
等他再开车的时候出声问我:“你去找你爸,有没有其他人看到?”
“应该没有,你是知道我家老房子的,在巷子里,单门独院的,我进去的时候巷子里很黑,也没碰见谁。”
“你的车呢?当时停在哪里的?”
“停在前面施工的一个工地边上的空地。”
“没有摄像头吧?是哪个工地?拿车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我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叫城市花园的在建小区,没人看见。”
“城市花园是吗?我查一下。”他开始打电话给秘,让他查一下城市花园的情况,挂了电话对我说:“他们刚动工,还没装摄像头。你出来的时候,你爸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他喝多了,自己意识都不清楚了,我更是没敢看他死了没有。”
“留下证据了吗?”
“指纹被我擦了,但是也许还会有别的证据。”
他嗯了一声,又打给了老徐:“帮我一个忙,把浴水巷最里面倒数第二家有一棵大槐树的院子给点把火。”
“不是想教训谁,你只管叫人放火,不要进屋,火烧起来就赶紧走,别被人发现了。”
“有劳了。”
……
我问他:“你这是干嘛?会被人知道的。”
“就是要让人及时地发现他出事,然后赶紧叫救护车救人,最好的结果就是别闹出人命,不然恐怕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我一下子明白了周霖山的意思了,现在让人发现他出事了送到医院去可能还不会出大事,如果再晚等到明天甚至后天,那就真的没命了。
“那我怎么办?”
“你什么都没有做。”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娇娇,等会儿我们回去,车不要停在地下车库,停在外面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我来的时候是从申蓝国际有个坏了的栏杆那里钻出来的,没有经过小区里的闭路电视,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再从那里钻回去。等到明天早上再从我家里出发,这一整夜,你都是跟我在一起的,你哪里都没有去。”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跳也快的不像话,但是他握着我,我就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最后我点点头:“好,好。”
谁会预料到,我们久别重逢会是这番景象。
我如此狼狈,恐慌,他本来一向吝啬温情,却在我最害怕和无助的时候,如此慷慨地借给我一个怀抱,及时地温暖了我。仿佛即使前路是地狱,他也会拉着我一起往下走。
这就是周霖山,这就是我固执地用尽力气想要再去挽回,紧紧抓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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