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你女儿有三岁了吧。”许漫兮笑笑说，“真是很可惜，肖蕾坐月子的时候我没能回来看她。”

    “还好你包的红包够大，否则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哦。”金前挑挑眉。

    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不想知道evelyn过的怎么样吗？”

    许漫兮摇摇头：“不想。”

    金前干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如果她真的能够这样放下，那他也就放心了。说起来，知道与不知道，了解与不了解，又有什么分别呢。两个人已经是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相交的可能了。

    “停车。”车上，许漫兮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道，“你先回酒店吧，我想自己走走。”

    男人点头，并不过多问。这也是她最终选择了他的原因。他从来不会干涉她的生活，永远百依百顺。

    李并溪打开微信和金前的对话框，上面是他们今天聚餐的合照，中间的女孩仍旧笑颜如初，仍旧那般美丽、青涩，一如初见。这些年来，她时常会想起有她在的那些日子，似乎因为有她在，连冰冷的娱乐圈都充满了温度。金前问她，有没有想过去找她。她却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林湘问她，有没有后悔过没有说过爱她，她却摇了头。

    因为她早在很多年前就曾对她说过爱。

    ——“并溪，漫兮爱你。”

    “漫兮，并溪也爱你。”而那一句无声的表白，大概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说爱了吧。

    当金前说酒店定在这里的时候她其实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因为她已经不会再为这座城市而感伤了。哪怕它离a大，离那一段青春年少是那么的近。

    坐在a大操场的看台上，她想起那一天在世贸大楼的顶层，李英棋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秦家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千金小姐曾经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她对我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我说，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风水轮流转，二十多年过去了，再见她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我像一个狗一样的摇尾乞怜，对她说，只要你让我离你近一点，怎样都可以。你知道她当时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吗？”

    “以用最低价帮助他们拿下鑫隆水务公司为筹码，秦家的老爷子帮我搞垮了瑞隆。而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堆用自尊和人格换来的钱罢了。但如果你问我开心吗，我是开心的，在牢里的十年，我每天都在想，终有一天，我要用钱来狠狠羞辱许家的人。我做到了。”

    “你知道那种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熬到天黑的感觉吗，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石板，却望不到尽头。颓靡，阴暗，人性的肮脏。整整十年，我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如同蝼蚁。有时候觉得自己麻木了，没知觉了，我就用牙齿狠狠咬自己的手臂，直到咬出血印子，让自己痛，让自己疯。让自己活过来。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原本是不用承受这一切的。”

    “我经常会想起，你那么甜美那么可爱地唤我李大哥的样子，知道吗，我那时怎么也想不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我觉得最好的事情，大概就是能够遇见你了。但命运总会在我自以为是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告诉我我所认为的都是错误的。所以如果能够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愿意用我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寿命去换，去换不要遇见你。”

    “因为尽管我们再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

    “不过漫兮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许家失去的不过是一些钱而已，而我失去的，是我的整个人生。我只恳求你，在未来的人生里，别再让李家跟许家扯上一点关系。我求你。”

    “以我的生命。”

    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而那个记忆里风度翩翩面如冠玉的男人却永远地定格在了时光的轨迹里，他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痛，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他永远地离开了这里。

    他用他的生命，换回了一句消散在风里的，——“我答应你”。

    许漫兮呼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封信，那是李并溪给她的。

    “其实那封信我一直没有拆开，因为我担心我一旦拆开，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都被切断了。”圣莫妮卡的海边，她这样说。

    而现在，她终于有勇气打开这封信笺。

    信被叠成了心的样子，打开之后却是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滚烫的眼泪落在上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她想她读懂了她写给她的这封信，做到了不忘初心，得以成为李并溪记忆里那一个不染尘世的女孩，永远永远。

    一阵风吹过来，把纸屑吹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