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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四象神

      高童和默默都是考古的专业,中国各个历史时期的古代墓葬见识得多,打开个把棺椁差不多就是家常便饭,两个人面对眼前这具棺材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略微惊讶的表情可能只是因为最终还是出现了墓室,低头抬头之间扫视了几眼四周,默默张口说道:“张义山应该不会再设什么机关,否则就和他想要传达信息的真实目的不相符,周围沒有任何匹配的随葬品,看上去象座空墓!”

    墓室天圆地方,用了一种完全遵循中国传统的建筑形式,面积足够大,一具漆成黑色的硕大木棺摆在正中间也沒让人觉得空间如何促狭,高童谨慎地慢慢踱到了棺床边,绕着棺材转一圈,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身上摸出了一副白手套戴上。

    我的心开始突突乱跳,顾光明也是脸色煞白,小声嘀咕道:“不知道这具棺材里面葬的是谁……”不自觉地慢慢退了一小步:“也可能是空棺吧!”大头最不耐烦这种猜忌,追求行事的简单有效是他的法则,虽说在考古专家面前不敢太造次,还是忍不住嘟囔着说了一句:“管它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完了吗?”

    高童并不着急,眼睛盯向了棺材背后一个在墓室墙壁上抠出的凹洞,里面摆放着一盏油灯,高童皱了皱眉头:“这恐怕是这间墓室里除了棺材以外唯一的东西了!”说着拿起油灯放在鼻尖上轻轻一嗅,转头对默默说道:“你看,灯盏里原先注满了灯油,沒有都挥发掉,大概还能点亮!”

    默默点点头,高童放回油灯,返身指着棺盖上的描金图案,耐心地对我和大头顾光明三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说道:“这是典型的四神棺,棺盖外面用的描金图漆,朱雀、白虎、玄武、青龙……”说到这里,高童忽然顿住了,和默默同时抬头地对视了一眼,嘴里轻轻念叼了一句:“怎么左右方位是反的!”

    高童的话让我们三个都是一楞,我脱口而出地问道:“什么反的!”

    我其实连四象神分别代表了东西南北哪个方位也是糊里糊涂的分不清,更不要说什么正的反的,顾光明和大头更是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高童,默默在一边接口解释道:“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这是四象神的正确方位,不论是古代战争当中的行军布阵,还是民间信奉的神灵,都是按这个方位,四象神有祛邪祈福的寓意,这个棺盖上绘的图案……南北都对,东西方向却是反的,变成了东白虎,西青龙,这应该又是张义山留下的一个谜題吧……”

    我这才终于明白过來高童和默默说的反向是怎么回事,高童琢磨了半晌沒说话,然后叹了口气,伸手摸向棺盖和棺身的结合部位,摇一摇头:“先开了棺再说,这棺材的形制是明代的风格,却沒有封棺钉,很可能是空的,來,咱们几个一起把棺盖挪开!”

    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紧张,我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心里倒是偷偷想过,四个人开棺的话,棺盖也沒有多重,默默……可以代替我,可实在沒法厚着脸皮说出口,只好跟着高童的指点去抬棺盖。

    棺盖缓缓移开,我还是躲了目光不太敢看,偷睨一眼默默轻松的表情才定睛注视下去,棺内果然不出意外是空的,最下层铺垫着几层丝绸棉被,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一些衣服帽子之类的物品,这让我稍稍松一口气,和几个人一起把棺盖小心翼翼地斜倚在一旁墓室的墙壁。

    高童的神情犹疑不定,仔细凝视着倚在墙边棺盖朝内的另一面,我也下意识愣愣地看着,涂的是黑色的素面,沒有任何的花纹装饰,整体已经打开來的棺材看起來不知道厚厚地刷积了多少层大漆,我忽然之间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农村早年间的风俗,老人把请人做好的棺材毫不避讳地放在堂屋内,亲手仔细地涂上厚厚的漆,然后慢慢等着风干了再漆一遍,一遍遍不知厌倦地循环往复,老人们在等待中变得更老,在等待中平淡地面对死亡,棺材这时也就成了人的精神寄托。

    积累了越來越多的沉实和厚重,仿佛凝固了百年的岁月。

    现在我还不能理解墓葬文化的深刻内涵,但对于人总要面临的生死大限,棺材的确意味着最终的归宿,看着令人害怕,却实实在在地承载了人的一生,想到此处,我心下忽然沒來由地生出了些人生苦短的悲凉。

    缓过神來我才发现,这半天我一直对着棺材发呆,让顾光明大惑不解,带着调侃对我说道:“你放心,将來我一定给你买口不锈钢的,你就别眼馋人家张义山的东西了!”我懒得理他那个乌鸦嘴,却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忌讳这些东西了,看來天天挖墓也有好处,时刻面对死亡才懂得什么是活着。

    默默和高童正在按步骤慢慢清理着棺内的东西,我们几个插不上手,大头扔出了几颗烟,顾光明都给点上,高童看了看也沒管,任由着我们三个在一旁抽烟聊天。

    “这里有……象是一封信!”默默从棺内拿出了一个信封样的东西,递向高童,高童伸手接了过去,小心地打开,慢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笺纸,缓缓展开,从我这里张望着上面写满了字,三个人大感好奇,一起围拢了过去。

    字是繁体,写用了竖版,字里行间密密麻麻的都是蝇头小楷,古体文读起來格外费劲,大头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一咋舌,问道:“咦,怎么沒有标点符号,这可不好读懂!”顾光明斜撇了大头一眼:“有标点符号就麻烦了,那还不成现代人假冒的了,他敢写你也敢看!”

    大头“哦”了一声不敢再多问,高童借着矿灯的光亮一边慢念几句,一边解说,这种情境下其实每个人都能想到,这是张义山留给能够进到这里的家族后人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