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阳羡毒茶
贾宝贤见她来了,娇媚的身躯像蝴蝶一样在蒙住眼睛的夜岑焕身边轻轻而过,“皇上,快来追臣妾呀”
她跑到傅瑾言面前时忽然就跪了下来,那句‘参见皇后’还没说出口,就见夜岑焕抱着傅瑾言欢快地喊着——
“宝贤,朕抓住你了”
夜岑焕将蒙在双眼上的丝巾扯了下来,面前的人儿早已气得脸色都变了。
傅瑾言阴沉着脸被他搂在怀中,顿时天色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渲得沉重起来。
跪在地上的贾宝贤这才小声地喊出那句,“参见皇后娘娘”
声音格外的轻,格外的柔,在旁人耳中不知道的定以为是皇后欺负了她。
“原来是皇后啊”夜岑焕略带疏远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松开手,将跪在地上的贾宝贤扶了起来。
贾宝贤偷偷窥了一眼傅瑾言那铁青色的脸庞,心底暗喜。
“朕正想去皇后寝宫,没想到皇后倒先来了”
夜岑焕皮笑肉不笑,空气中有着异样的火的味道在浮动。
“皇后娘娘难得来此,臣妾去吩咐鄂嬷嬷沏些茶来”贾宝贤很懂礼节地敛衽一礼,然后离开。
“不知皇上正想着去未央宫,所谓何事?”她特意加强了‘正想着’三个字,说的极其讽刺。
夜岑焕双手背在身后,浮云被风吹走,露出一片阳光照在他脸上,看在傅瑾言眼中倒是有坚决的错觉。
“朕想让樽儿回到贤妃身边”
“什么!”傅瑾言以为自己错了,错愕地看着他面无坚定的神色,“皇上立后当日曾下旨大皇子交由臣妾抚养,难道皇上不记得了吗?”
“朕是下旨樽儿交由你抚养,可是朕也同样可以再下旨交给宝贤抚养”他上前一步,一字一句,“你别忘了,樽儿本就贤妃所出,如今交由贤妃抚养有何不可”
傅瑾言被他逼的退后一步,眼神中竟是脱缰之马难以驾驭的慌乱神色,“……为什么?”
“为什么?”夜岑焕冷笑,随即抓着她的手腕说,“因为朕要重新认识一下皇后你!”
奋力甩开傅瑾言的手,那结痂的伤口被牵的生生的疼,她皱着眉头问,“就因为我当着你的面杀过人,就因为我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言儿了,对吗?”
夜岑焕沉默,将她略有癫狂的神色置若无睹,傅瑾言嘶声大喊,“我那都是为了你,我怕你遭受危险,才会私下习武”
“你杀了瑶儿也是为了朕么?”夜岑焕转过脸对上她染了怒色的双眸,夜岑焕句句相逼“也许一开始……朕就不该相信……”
“沈初瑶私通方石,本宫也是为了皇上的颜面,才不得已而为之”
“好个不得已而为之,只可惜,朕那时还不是皇帝”夜岑焕笑得额间青筋暴起,甚为可怕,“楚涵嫣被赶出太子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也和皇后你脱不了关系吧……?”
“皇上执意如此想,臣妾无话可说”傅瑾言气红的双眸挤出两滴眼泪,美人的泪甚是怜人,夜岑焕本想劝慰,可是一想到她那日杀人的场景,那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深深给咽了下去。
“宫中有关皇后的传言不少,皇后这几日还是安安静静的待在未央宫吧”
有传言不会扼制吗?这是要将她禁足的意思吗?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受教了”
水袖拂过石桌,将桌面上的落叶纷纷扬起,最后又落在地面,寂寥无声。
这应是矛盾初始。
傅瑾言临走时正遇上贾宝贤和端着茶盏的鄂嬷嬷。
贾宝贤微施一礼,侧身道“皇后娘娘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你赢了,但不要高兴的太早!”傅瑾言恶狠狠地甩下这么一句,领着盈香踏出落贤宫,凛然的气势却是让贾宝贤兴奋不已。
一回到未央宫,盈香就急匆匆的阖上门扉,屋内乒乒乓乓的都是瓷器落地声,仿佛装着盛大的怒气,一个一个碎在地面。
盈香站在一旁看着屋内的饰品一件件化作狼藉,不敢上前劝慰一句,许是习惯了她的发泄之法,只是没有像现在这么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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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寒漪独自漫步于山庄后院,后院属外墙范围,其中一篇广阔的土地种满了茶叶。
绿的叶,白的花,永远都是春光明媚的季,夜无殇曾告诉她玉斛山庄表面以茶为业,实则以茶掩业。茶业只是他培养势力的掩护,校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日万岵山上他虽选择了她,但她明白他心中仍有不甘,仍挂念着苍冥的江山。
伸出的手托起一片茶花,几瓣白色飘落。落花成泥终不悔,人若如茶,附枝而生,一生只守一片土,不用颠沛流离……那该多好。
都快成亲了,她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寒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愁思弃在茶园内,起身离开。
身后才赶来的云端见她离开,气得直跺脚,心中恨叹——
好不容易找到你,又让你给跑了!
庄内这几日都很热闹,游少明果然言出必行,踩着梯子为她挂红绫布置新房,当然还有戚染,有少明的地方就有戚染。
屋檐之下有个身影,时不时朝外伸出的脑袋被寒漪的眼睛给逮住,那个小身影干脆就走出来,是晏欣,晏峰的妹妹。
“寒姑娘你快躲吧,小姐就快要过来了!”晏欣绞在一起的双手不停地捏着,神色焦急中透着担忧。
寒漪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她推着往外走。
推着推着竟直接遇上从外进来的云端……
晏欣倏然却步,紧张的神色也在瞬间凝滞在脸上,张开嘴唤了声——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端手里的东西,额间竟渗出细汗来。
云端手里托着一盏茶,茶盅瓷白,上面纹理精美,却和这安静的气氛有些相悖。
“晏欣啊,你要带寒漪姐姐去哪儿呢?”娇美的声音甜到腻,停在晏欣耳中竟似勾魂摄魄,晏欣笔直地站在那儿猛烈地摇头,一句话也不敢吐露。
云端突然管寒漪叫姐姐,饶是再顺口,也得寒漪心里发怵。
局面僵滞,寒漪上前替晏欣解围,“我不认识路,找晏欣替我带路呢,倒是云小姐……这么闲情逸致来找我所为何事?”
目光顺着她的娇颜一直下滑,最后锁定在她手里的茶盏上。
茶盏因这突来的目光,剧烈一晃,险些将茶水洒出。云端止住颤抖的手臂,慌张的脸上扯出一抹假假的笑容,“我仔细想过了,明天你就要嫁给我表哥,也算是我未来的嫂子,既是一家人那就该和睦的在一起”
才多久的时间,云端就能对她说出这番话,这让寒漪想不怀疑都不行,目光依旧落在茶盅上,云端突然将茶举到她面前,“这是上等的阳羡茶,还望你喝了这杯茶,莫要计较之前才好”
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巫灵国的阳羡茶可是朝廷贡茶,玉斛山庄向来私存珍藏,云端今日这般莫不是真想与自己化干戈为玉帛?
见她身后的晏欣拼命地朝自己摇头摆手,寒漪算是明白了。
她接过茶盅刚触到唇边,突然停了下来,云端惊起一身冷汗,只见她说,“其实我该向你道歉的,那日抢你的马实为情势所迫,希望喝了这杯茶我们可以和睦相处”
云端眼中闪过犹豫,却也只是一晃而过,眼睁睁看着寒漪将那茶水悉数喝尽。
“阳羡贡茶却是好茶,就是有点凉”寒漪将瓷盅放下,眉眼微挑看向云端浅浅的笑道“若能配上紫砂壶就更完美了”
此话一出,云端差点惊掉了下巴,她怎么会知道阳羡茶的沏法?难道她发现了?那她为什么还要喝呢?
一系列的问题都镶在眼中望向那远去的背影。
这茶当然凉,云端一早就沏好,跑了她屋子有转了茶园,这才找到她,不凉才怪。
云端转过身,晏欣像木桩一样钉在那儿,两只眼睛看着自己像见到鬼一般脸上全是冷汗。
“你敢出卖我!”云端捏着茶杯就朝她砸去,晏欣猛地闭上眼,双手挡在额前,却不知云端的茶杯停在了半空,并未朝她砸下。
晏欣未感疼痛,双手悄悄放下,扑闪着沾了泪花的眼睛瞅着云端,嗫嚅道“晏欣不敢了……”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云端随手将茶杯丢到她手里,晏欣像是接到烫手山芋般险些抖落在地。
耳边是云端轻声细语的吩咐,“替我把这茶盏扔了,扔远点”
晏欣不住点头,提着茶盏迅速离开。
越是这般轻声细语,越见诡谲,云端如秋水一般的眼眸里闪过浓烈的杀意,纤纤玉指勾勒着檀木画栋上鲜红的喜字,一想到夜无殇明天要去寒漪她就恨不得将茶中毒药翻倍,嘶……一阵刺耳声过,那张鲜红的喜字,只剩下的一半。
毒药晚上就会发作,我倒要看看你人都死了还怎么嫁给无殇表哥。
云端将半张喜字甩在地上,脚踏无数遍,银牙暗咬将心底的愤恨全都发泄在半张薄纸上。
一番发泄之后,云端心里痛快多了。按计划,估计今晚就能到寒漪暴毙的喜讯。爹若问起来,死不承认就好,最多,最多也就被责骂一顿。
一切的一切都在今晚,殊不知自己所恨之人本就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