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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第211章 玉殒

      傅瑾言一回未央宫就逢盈香匆匆赶来禀报擎苍之事,擎苍几次挣脱了捆绑了绳索,也因此受了极重的内伤,幸好她赶到及时将他给制服,现在以铁索绑在架上。

    盈香一口气禀报完,只得傅瑾言淡淡的四个字,“放他走吧”

    盈香错愕,以为自己错了,“娘娘不想要天机阁令牌了?”

    “不重要了”她抚上自己的肚子,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比起一个天机阁,巫灵国要更为重要。

    眼下要做的就是除掉寒漪。

    她将一张染了血的锦帕交给盈香,“把这个交给擎苍,顺便告诉他瑾瑜今日戌时下葬,地点是相府后院”

    那张锦帕只写了四个字——放过擎苍。

    傅瑾瑜左手写的,用血写的,她的亲妹妹,最后的愿望她又岂能敲碎。

    坐在榻椅上准备小憩,屋外又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仿佛很是着急,小宫女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朝傅瑾言使劲地叩头,定是做错了事。

    傅瑾言有些艰难地从榻椅上站起来,面前这小宫女会些拳脚功夫,是她派去未央宫后面有座空院监视贾宝贤的,小宫女这回过来,莫不是贾宝贤死了?

    却是她想岔了——

    贾宝贤失踪了!!!

    “……失踪”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

    她若回来报复怎么办?

    有了孩子,她不得不为孩子着想。想到此处,傅瑾言不禁抚着肚子失魂落魄的坐在榻椅上。

    日沉西山,余辉透过树叶将斑驳洒在未央宫的大殿之上,稀稀疏疏,参差不齐,此时已入酉时。

    巫灵子衿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余下的就是家事。

    傅瑾瑜到底是受害者,她是巫灵子衿一案中最为无辜的,不知道瑾瑜喜欢哪儿,但是落叶归根,相府里愉快的回忆最多,想着就让唐郢把她葬在相府后院。

    她没有去相府,一是没有勇气,二是……瑾瑜应该不想再见她吧。

    寒漪留在云瑟宫收拾着傅瑾瑜的遗物,瑾瑜的东西不多,却每样都有回忆,比如胭脂盒,胭脂用完了盒子还留着,这是她和傅瑾言一起在街摊上买的,还有就是鲛绡……

    从前是快乐的回忆,如今却成可怕的噩梦。

    她将那件淡紫色的纱衣执在手中,突然胸口生出熟悉的痛,一阵一阵的钝痛,是弱水毒发。

    她挨着床沿倚坐下来,疼痛使她扯落了床头的帷幔。

    晏峰正好赶来向她禀报傅瑾瑜被擎苍劫走,且唐郢已经去追。

    寒漪一,钝痛的胸口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给箍住,窒息感将脑子冲刷的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栽了下去……

    ————

    微风吹过平静的水面拂起道道波澜,乌篷船轻轻摇晃,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枯叶在水中漫溯,没有目的,了无牵挂。

    柳絮在漫天飞舞,掠过湖面,散落在成群的杜鹃花上。风声簌簌,衬着泠泠的流水声,使这如画般的山谷看来更为平和安静。

    山谷杜鹃盛开最为茂盛的一处,那里已被挖出一个大土坑,周围杜鹃环绕。

    杜鹃本生红火,加之夕阳渲染,如血一般簇拥在一起,一圈一圈成为中央人儿最忠实的拥趸者。

    傅瑾瑜如睡美人一般躺在花丛里,洁白的脸颊被杜鹃花映的微醺,犹如酒后酡红,双眸紧闭,长长的眼睫浓密而弯曲,只是这回她是彻底的睡着,再也醒不来。

    擎苍跪在那儿弯着腰沾满血污的双手扎进土里一点一点的将她身侧的黄土刨出,直到她身旁的空间足够大为止。

    身后有身影闪过,不用想也知道是唐郢。

    唐郢一路追他至此,却还是晚了很久,久到擎苍已经为傅瑾瑜找好了墓地。想不到擎苍的轻功如此了的,受了伤还能带着傅瑾瑜逃的如此之快,让他很难不生敬佩。

    “你是来抓我的?”擎苍头也不回地问他,手下却是摘了几朵殷红的杜鹃花戴在傅瑾瑜的耳边。

    唐郢被他漠然的冷静给震慑,立在他身后,半晌才道“皇上让我把这个物归原主”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玉坠托在掌心里。

    最后一只杜鹃花戴在她的发间,擎苍站起来缓缓转身,距离之进,唐郢这才看清了他,衣裳残破之处算是鞭痕,鲜血早已凝结不见一丝完好,擎苍之伤远比他想的还要重。

    只见他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那只翠绿的玉坠上,眼波柔和,仿佛正对的不是玉坠,而是心爱之人,他伸出同样鞭痕累累的右手,轻轻拿起那只翠玉蝴蝶“代我谢谢皇上”

    “代你谢皇上?”唐郢不解“你不随我回宫?”

    擎苍没理会,径自摘了些花,跳进自己为傅瑾瑜建的墓地。

    上面依旧是唐郢的大喊“难道你不想替她报仇了吗?!”

    包括巫灵钰在内,谁人不知道躺在这儿如花一样的女子是被冤死的。就是他唐郢也算个间接凶手。

    “报仇?”擎苍苦笑了两声,望着花丛之中的傅瑾瑜,说道“我和玉儿不想到了九泉之下还要被打扰”

    不报仇,只因那些人,玉儿不想见到。

    他说过要陪她归隐山林,要娶她为妻……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就死起在一起,让那些活着的人继续活着,黄泉碧落只有他们俩,永远的不被打扰。

    唐郢反应过来时,擎苍已经躺下了,就在傅瑾瑜的身旁,就在他徒手刨出的土坑,黄土还沾着血,血腥味在唐郢鼻息间往返流窜。

    唐郢扑到他们面前,隔着一丛杜鹃花惊慌失措的朝他大喊

    “你在做什么!!”

    “劳烦唐大人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唐郢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答应了,他的心不允许他拒绝。

    “你说”

    “替我们把这土掩盖上”

    擎苍说的云淡风轻,一种视死如归超脱俗尘之外的洒脱。就是这种不羁,像一团烈焰在唐郢心中燃烧,孙玉姣死后,他学会杀人且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如今让他活埋一人却比手染鲜血更为困难。

    可是他知道擎苍已经料好一切,就算不是他,他日经过此处的路人也定然会为他们掩上黄土。

    擎苍侧过身子面朝傅瑾瑜,将怀里的玉坠拿了出来,与之前的刚好凑成一对,一对翠绿的玉蝴蝶。

    右手紧攥着那对翠玉蝴蝶,左手挽着伊人之手,十指相扣,执子之手,此间再无甚可以将他们分开了。

    蝴蝶本该成双成对,玉儿,我来陪你了!

    世事无常,再多的无可奈何,一晃之后,便如春梦般了无踪迹可寻。擎苍和瑾瑜,宛如一场春潮,来的急,去的也快,来不及细品,便已悄然无声,不是湮没在朝堂,便是深埋于黄土。春梦无痕,大抵是这样。

    山谷之下仍是一丛杜鹃,围着木屋盛开一季繁华。远处的青山被雨水洗得青翠如玉,一双蝴蝶飞入花丛,又飞出来,木屋空荡,孤冢寂寂,仿佛已隔在红尘之外。

    耳边有风在吹,吹得树叶飕飕作响,但也只不过使得这寂静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唐郢速速离开了静月庵,离开那座孤冢。

    柳絮仍在四处飞散,杜鹃越发的红火,更接近于血的颜色。

    月,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梢,坟冢前随风摇曳的杜鹃花里生出几只萤火虫,三三两两飞向湖面,将墨一般的湖面点缀。

    乌篷船随水飘动,此刻又像个没了家的孩子,晃动着不知飘向何处。乌篷月下,风拂叶落,萤火点点,景色依旧,独独少了赏月之人。

    ————

    御花园外环了一侧竹林,一路延伸至回廊。

    让晏欣回去后,寒漪独自坐在回廊上赏月风。赏的是月,的是风,心里想的却是漓江,漓江风月无限好,那是因为有无殇有陌陌,说到底她还是想陌陌了。

    新月如钩,照在回廊被竹叶分割成细小的斑驳,风一吹,地面上叶影摇晃,倒生出几分俏皮来。

    忽地,这片斑驳被掩住,挡在寒漪面前的是夜无殇伟岸的身躯,明晃晃的龙袍在月光下更显高贵。

    他的胸膛有些起伏,面上极力压抑着喘息,黯淡的眸子在看到她后赫然生出一道亮色,虽是脚步无声,却也是赶的急。

    寒漪浅浅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莲步前移,迎上前替他擦拭额前的细汗“让你担心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腰间倏然一紧,被他伸出的大掌揽如怀中“见到你醒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寒漪闻到一股淡淡的梅香,是他身上的,很是令人心安。

    夜无殇搂着她坐在回廊上赏月,皇宫的回廊经重修后和玉斛山庄的有七分相似,却也只是相似。

    寒漪抬头看了看夜无殇,又低下头默不作声。

    夜无殇问道“想陌陌了?”

    寒漪点点头,仍是没有说话。

    仅一个眼神便能知她心中所想,他应该也同她一样的想念。

    淡淡的月光像水一样倾泻在两人身上,寒漪突然想到两个很久没见的人“少明和戚染去哪儿了,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了?”

    明确的说,应该是他们回宫以来就没见过游少明和戚染。

    夜无殇“你不是想陌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