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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行(六)
天色渐晚,暮色悄然四合。
浓重的草药味在小楼里弥散开来。周随云接过周楚泽煎好的药,一声不吭,在三人的注视下喝了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宣情问。
叶逐尘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周随云。未几,周随云的脸色一下子青白了几分,眉峰蹙起,瞳仁睁大,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显然是陷入了疼痛之中。
“叔父!”周楚泽怒目看向叶逐尘,“怎么了?”
“别急……只是药效发作了。”叶逐尘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扯开周随云的衣襟,手腕微微发力,露出周随云的左半边胸膛。
宣情手指握拳,忍耐着没制止。
下一刻,叶逐尘的食指指尖划过周随云白皙的胸膛,带出一条红色细线。
鲜血流了出来。
一旁的宣情和周楚泽都是脸色大变,却听见周随云轻声道:“无妨。”
叶逐尘耸了耸肩,他内力精纯,控制自如,用同样的手法,在自己的手指上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解释道:“方才是用草药刺激他身上的蛊虫躁动,现在我试试看,能不能将这狡猾的小虫子勾引出来。”
“我的血对于蛊虫来说,应该算是无上美味吧。”说着,就将流血的手指伸向了周随云胸膛上的伤口。
他甫一接近,周随云的脸色更加惨白,转眼间已是冷汗湿衣。
体内的蛊虫像是闻到了叶逐尘的鲜血气息,从心脏旁开始,不顾一切地冲破血肉,想要亲近外面神秘芬芳的无上美味。
好在这样的痛苦没有持续多久,一只小小的虫子竟然真的被叶逐尘的鲜血勾引了出来,探出小半个漆黑的身子,盘踞在伤口边。
身边的两个人,见到蛊虫出来,都一时间骇住。
叶逐尘唔了一声,指尖一弹,一滴鲜血正好落在了周随云的胸膛上,离伤口只有半寸之遥。然而对于近在眼前的美味,蛊虫却没有再行动。
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一滴鲜血凝固,蛊虫才终于又动了,它慢吞吞地,似乎是眷恋那美妙的气息,舍不得回去,却最终还是重新爬回了周楚泽的胸膛中。
周楚泽脸色难看,取出伤药,为周随云敷上,又为叔父整理好了衣服。
“刚才为什么不干脆碾死蛊虫?”宣情沉声问。
叶逐尘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这是蚕丝蛊,异族四大蛊虫之一,聪明得很。平时吸食宿主精血的时候很温和,内里却是毒到了极致,就算碾死了,它体内的一点残液,也足够毒死七八个周帅这样的人物。”
宣情手指握得极紧,青筋爆出。
周楚泽低声道:“怎么治?”
“就算是我,现在也治不了这个——蚕丝蛊已经闻过了我的血,下一次我的血对于它来说,就没有那么大的诱惑了。”
周楚泽不解:“方才它闻到你的血,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也只是探出来而已,分明是我的血对于蚕丝蛊来说,诱惑还不够大。”叶逐尘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的血比我更好……如果是她的话,蛊虫恐怕就不顾一切爬出来了。”
“谁的血?”
“谪谷之主的血。”叶逐尘笑了笑,挑眉看向宣情,“蛊虫不除,周帅最多还有十年的命。但是一旦去了谪谷,或许周帅还能摆脱了这轮椅。”
谪谷医术之高,几乎已经成为当世的一个神话,接上手筋脚筋,乍一听似乎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不得不承认,叶逐尘的话很动人。
宣情没有忘记采药时周楚泽同他说的话,克制自己,沉吟道,“江湖传言,谪谷只许进,不许出。”
“我不就是从谪谷里出来的吗?”叶逐尘笑道,“我以为我在这里,就已经是破了一个江湖传言。”
宣情没有丝毫放松,俯下身贴着周随云的耳朵,问:“你想去吗?”
周随云淡淡道:“你愿意让我去?”
宣情沉默了一会儿,“带一些人,我们一起,好吗?”
周随云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不大,但是很清晰。
周楚泽敏感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涌,皱起秀美的眉,黑沉沉的眸子里带上了一点疑惑,看向宣情的目光中已经含了敌意。
“周帅身份实在太过特殊,这些年来,问柳山庄为了保护他的踪迹,费了无数的心思……”宣情缓缓道,“一旦出了山庄,恐怕难逃谈笑风生楼的耳目。”
谈笑风生楼乃是江湖第一密报组织,与皇室渊源颇深,几乎可以说是朝廷最得力的耳目。
周随云又是微微一弯唇角,目光冰冷,说不出的嘲讽。
叶逐尘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指尖的细小伤口,闻言抬眸,亦是淡淡地微笑了起来,淡淡道:“少庄主哪里的话,没有你的吩咐,谈笑风生楼又怎么敢找周帅的麻烦?”他恍若不知几人投来的目光,“你接手谈笑风生楼已经三年,难道不明白,有些事情,时间一长就瞒不住了?”
一室安静。
周楚泽早就知道这个宣情不简单,闻言却还是惊讶,脸上倒是不露声色,心想,叶逐尘这一趟所做的准备,比他想象的要完备得多。
倒也符合魔教之主的作风,既然有备而来,就绝对要满载而归。
宣情脸色变了几变,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叶逐尘,身上温和如玉的气质仿佛一下子褪了下来,露出些许上位者的威严,摇了摇头,笑道:“是我思虑不周,可以一路闯到这里的人,知道的怎么会少?”
叶逐尘点头:“知道周帅下落的人并不多。”
“除了谈笑风生楼,恐怕只有邢台南宫与魔教有这样的眼线。”
“呵呵,我追着楚泽的踪迹,却是跟着陆盟主而来。”
“武林盟早已成了一个空架子,绝没有这样的手段和人才。”宣情淡淡道,“蛊虫盛行异族,阁下如此精通,想来应当是魔教的人罢?”
叶逐尘不置可否:“呵。”
“的确是异教给的消息。”周楚泽忽然出声,少年嗓音如珠如玉,却道,“不过他并非异教的人,我才是。”
话一出,就连叶逐尘都是愣在当场,周随云眼中更是充满了不可置信。
投靠异教,几乎就等于投靠了异族!周家世代忠烈,周随云更是异族的眼中钉肉中刺,照理说他的侄儿也应当与异教势不两立!
然而周楚泽却清清楚楚地说,他才是异教的人!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