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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明珠(二)

      顾乐一张黑黑的面皮,如今成了个花脸猫。一些白得透明的皮肤与他原本脏污不堪的皮肤混在一起,吓得王蟠一愣。

    “阴阳脸!”

    王蟠虽然生的五大三粗,胆子却是个顶顶小的。最喜欢欺负一些妇孺,或是瞧着瘦弱不堪的后生。他与顾秀儿结怨,哪里会瞧顾乐顺眼。

    可是顾乐的叫声明显比他大的多。

    以至于刚走不远的罗敢,也飞奔了回来。

    他一进门,就瞧见了这样的场面。

    顾乐脸上乌七八糟的,两只手亦是用力在脸上抠着什么,好像沾了什么了不得的腐蚀液体,又烫的吓人的。

    王蟠粗胖手指指了指顾乐,“我……这……这可不赖我啊……”经此一吓,他的神智也渐渐清醒了些。“我连碰都未曾碰他一下。”

    罗敢快步上前,抬起袖子就往顾乐脸上抹去,他是武将出身,却控制不住失控的顾乐,“表少爷。”

    他叫喊了两三次,王蟠才慢慢挪移过来。

    那副表情扭曲的很,肥肉挤做了一团,全似个带褶儿的包子。

    “唉……”王蟠面带嫌弃,恨不能离顾乐越远越好,他一面嫌弃一面帮着罗敢制住顾乐。

    待顾乐面上脏污被罗敢擦洗干净,王蟠的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宿醉的酒意更是完全清醒过来,反而落入了更深的一场醉。

    罗敢袖口也是停在半空,那惊讶之状丝毫不逊色于王蟠。

    ……

    秀儿有些累了,却睡不着觉。明明眼睛都痛了,可闭上眼睛便是师爷的尸首,师爷在掌农府的这段时日。代她处理了许多公文,更是比她要深谙官场里的弯弯绕绕。

    “师爷,你若是还在,会怎么对付景国公府。”

    “师爷,你铁口直断,怎么不知道这次家宴乃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直到觉得胸口挂着的锦囊有些微微发烫了,她才回过神来。顾喜来了有一会儿。端了碗糯米丸子来。白色的糯米,裹了黑芝麻的汤团丸子,飘着淡淡米香。

    “师爷曾说过。他与老国公爷有过交情。”秀儿细细沉吟道,“师爷从不与人有所谓交情,最是个孤僻性子,而且难以捉摸的紧。除了万掌柜,便未曾见他与人交好过。又从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秀儿说着说着忽然笑了,笑了又哭了。

    “便是说了这么多师爷的不好,他也再不会回来了。”

    顾喜眉眼与秀儿有七八分相似,加之他生的本就比同龄男子瘦削。平日里刘氏兄弟将他错认更是常有的事儿。

    “阿秀,若是……这事儿与大姐有干系……”

    他尚未说完,便让秀儿瞪了一眼。这一眼冷冷似刀,说不出的寒凉刺骨。直让顾喜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想起苏合半个时辰前与他在灶间说的话。

    他本不信自己的妹妹居然没有苏合那个外人了解的过,可是苏合就是那副深谙顾秀儿的样子。一面瞧着他熬煮糯米汤团,一面老神在在的说着,“小喜同志,你去送糯米丸子便罢了。若是抱着去为你大姐求情的侥幸心理……”

    苏合耸了耸肩,讪笑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他随手将茱萸怀抱的水果篮子接下,夺了个洗好的苹果进嘴,嘎嘣脆。

    “她那个性子,最是个爱憎分明的。她对你好,便死命的对你好,然而你若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她对你有多好,便可以对你有多坏,半点不会心软。”

    “怎么,你瞧见过?”

    “她性子倔得很,爹娘说都不。”

    顾喜摸了摸后脑勺,“你怎么知道阿秀不爹娘的?”

    苏合神色不自然起来,蹑嚅道,“我瞧出来的,她那个牙尖嘴利的模样,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样儿的娃娃,自幼额角便生了磨娘筋。”

    如今苏合所言,果真在眼前应了验。可是顾喜憨厚,又想着顾玉儿毕竟已为人妇,总有些,身不由己。

    “大姐如今已经嫁作了陈家妇,必然要为陈家着想。那《七略》横竖咱们留着也无用的,他们夫妻两个终日在一起,也难保大姐不会说出去。她,本来也不是守得住秘密的性子,自幼咱们几个谁顽皮了,谁与邻居娃娃掐架了,她便是第一个去跟爹娘告状的。爹娘也最喜爱她,因着她性子稳重,不像咱们疯疯扯扯的。”

    “稳重?”秀儿冷笑道,“哥哥莫要劝我了,她既然将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就莫要怪我了。不过,我本也不打算对她如何,毕竟是血缘姊妹,可是陈峥……”

    顾喜见秀儿咬牙念着这个名字,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哆嗦,将那凉了的糯米丸子收拾起来,“我不过是劝劝你,怎么着他也是咱外甥的亲爹,做绝了总是不好。”

    “他是人,师爷便不是人了?淫其妻妹,亏他想得出来。”

    秀儿神色一凛,“若是他再做出什么伤害小六的事情,我管保叫他后悔被生出来。”

    顾喜撇了撇嘴,“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也没瞧见你多厉害,师爷到底折在了人家手里。师爷殒了条命,都是为你,若是你再豁出命去为他报仇,真才是对不起师爷的一番苦心。”

    秀儿没去理会顾喜说的话,此刻早已被愤怒和悲伤打击的失去了理智,不过靠着最后一些神智在拼命做事而已。脑海中尽数都是如何扳倒国公府的法子,却似乎万事都行不通。

    “陈峥说,春笙不是他的人,那是谁的人?陈峥想要七略,想来不是个突发奇想,即便是顾玉儿告诉了他这件事,也没道理要撕破脸皮去做,这样无耻无赖无情的手段儿,倒真不像他。”

    秀儿托腮,寻思道,“这样的手段,便是那以残暴荒淫著称的秦太子嬴占,想也莫过于此。”

    ……

    西京,太子府。

    萧泠泠在亭中抚琴,十面埋伏的调子。

    她使了个眼色,左右侍婢方才退下,不过这退下,也不过是往外让了让,她们都是屠后的眼线,如何敢把萧泠泠看丢了。

    忽见一只雪白信鸽停在她茶盏旁边,伸头啄了啄茶盏里的碧螺春。

    那信鸽足上绑了个黄色卷纸,上面以密文匆匆写就。

    萧泠泠眉目未动,眼波流转间已是瞧完了所有内容。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