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3
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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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笛驶过,立刻吓得年兽停下了脚步。钟乐岑甩手就把定身符扔过去。但是在符碰到年兽之前,年兽突然跃起来向旁边的一个东西扑了过去――那是一个消防栓,虽然在拆迁区边缘,还是可以用的。
噗地一声,几团火苗消失在消防栓里,而地上突然多了个身体,是沈固。钟乐岑扑过去抱住他:“沈固,沈固!你伤到没――”后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沈固紧闭着眼,呼吸已经停了。钟乐岑惊恐地摇晃他,贴到他胸口听心跳,又去摸他的颈动脉。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呼吸断绝心跳停止脉搏消失――沈固死了。
钟乐岑呆了有半分钟,突然跳起来把手指按在眼镜片边缘上猛地一划。阳燧制成的镜片看着光滑有厚度,其实十分锋利。钟乐岑这用力一划,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流在镜片上。镜片像海绵似的把鲜血吸收了进去,镜框上的一圈花纹开始泛出微红的艳光。犬鬼站在一边看着,喉咙里低低地呜呜叫着,带着警惕。与此同时,远方似乎有隐隐雷鸣声响起。
钟乐岑顾不上理会周围的动静。刚才他戴着阳燧镜却看不到沈固的魂魄,现在他要强开鬼道。阳燧镜能照鬼道五百里,就算沈固是被阴差勾魂,这一会的时间也走不出五百里。他必须找到沈固,他不能让他死!
阳燧镜发出红光,并不强烈,却照得很远。红光照耀之处不再是那片拆迁区,而是一条荒草丛生的道路。薄雾缭绕,雾气中影影绰绰有人在走。红光这一照过去,立刻引起一片骚动,人影纷纷躲避,有些回过头来怒视。钟乐岑毫不理会那些鬼魂,放声大喊:“沈固,沈固!”
道路上迷雾依旧,并没有人回应,更没人从迷雾中走出来。
钟乐岑慌了,急了。如果按时间来算,沈固的魂魄也就是刚刚离体,可是他并没有看见他在周围;如果是阴间的鬼差勾人,那么这一小会儿,也不可能走出五百里。但是他现在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沈固的魂魄被年兽拘走了;第二,沈固已经魂飞魄散……这两种可能,都是可怕的。
僵直地站着,钟乐岑被割开的指尖上一跳一跳地疼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往外冲,就像鲜血从伤口里往外涌一样。远处的雷鸣声在渐渐靠近,渐渐连绵成一片,轰隆隆地震得人心里乱跳,犬鬼有些畏惧地仰头看看仿佛突然被阴云覆盖的夜空,低声地呜呜叫着,像是想提醒钟乐岑。但是钟乐岑没有听见,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股气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为什么沈固会就这么突然离开了?难道他的灵窍被封住了之后仍然会给身边人带来噩运吗?
“啊――”钟乐岑突然仰天大叫起来。胸口堵的那口气急着要冲出来,否则他会把自己憋得爆炸。
轰隆!一声炸雷,之后就是一片哗啦声。钟乐岑猛地一惊,眼前的鬼道突然消失,他又站在了拆迁区里,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已经被雷击垮,整个坍了下来,比拆的还彻底。
犬鬼呜呜地哀叫,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慢慢凑到钟乐岑身旁。天空中闪电在一道道地打亮,像刀子似地切割着夜空。雷声隆隆,仿佛低得就压在头顶上。钟乐岑吃惊地仰头看着天空,尚未发泄净的痛苦全郁在胸口。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变天了?是雷阵雨吗?
犬鬼拼命地用头顶着钟乐岑,尾巴小心翼翼地从后腿间抽出来摇了几下。钟乐岑低头看着它,茫然问:“这是,因为我?”
仿佛是应和着他,又一声霹雳炸响,闪电仿佛狰狞的利爪,随时准备向地面扑下来。钟乐岑打了个冷战,忽然摸出手机,调出短信箱里一段早就存储好的《波若波罗蜜多心经》,默默念诵起来。他虽然与佛无缘,无论什么样的佛经都记不住背不过更没有咒力,但在念诵的时候却会奇怪地觉得心中平静。随着他的念诵声,天空中的雷声渐渐低沉下来,虽然还是徘徊不去,但那刀锋似的闪电倒是慢慢消失了。钟乐岑坐下来,默默地把沈固的身体抱在怀里。豆大的雨点开始噼哩啪啦地往下砸,混合着他脸上的泪水,打湿了沈固的脸颊。不过只是哭了几分钟,他就用力抹了抹脸,掏出手机给小黑子打电话:“黑子?过来帮忙。”
小黑子帮着钟乐岑把沈固的尸体抬上5楼,脸色铁青,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钟哥,沈哥――不能停在家里啊。而且他这是因公殉职,总得跟局里报一下。”
“就放在家里,不用报。”钟乐岑头也不抬地把沈固的鞋脱掉,湿衣服脱掉,再去绞条热毛巾来给他擦脸擦手。小黑子看着他的举动,心里琢磨他是不是伤心过头有点精神错乱了。死人怎么能放在家里?就算,就算再伤心,人死了也活不过来了啊!而且房间里有暖气,这么放上一两天,那人不就,不就腐烂了吗?
“浴室里有干毛巾,你去擦擦头发,别着凉了。”钟乐岑一边对小黑子说话,一边也拿条干毛巾给沈固擦头发,“这几天,你给他请个假。”
小黑子一阵毛骨悚然。请假?请几天?十天八天,还是一辈子请假?
“钟哥,你,你得节哀啊。”沈固死了,他也很难过,可是看钟乐岑这样子,明显是伤心到有点发疯了,也难怪,他们是那种关系啊,“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好一些。”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钟哥,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它,我马上给左队打电话,怎么也想办法给沈哥报仇!”
“你不要管了。这几天的打非行动不能停,不能让年兽晚上再出来猎食。还有……帮我联系一个冷柜,如果万一我保不住他的身体,就需要冷藏了。”
小黑子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冒冷气:“钟哥,你,你是伤心过头了吧?沈哥他――他死了啊。”
钟乐岑突然回头瞪着他,小黑子居然被他瞪得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钟乐岑转过头去,冷冷地说:“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听我的,快去!”
小黑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虽然他已经认定钟乐岑是伤心过度精神有点错乱了,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钟哥平常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瞪起眼来的时候也挺骇人的啊!至于冷柜什么的,他觉得现在想办法给钟乐岑联系个心理医生才是最要紧的。
钟乐岑没管小黑子的心情,只是自顾把沈固的湿衣服全部脱掉,换上干爽的内衣,又拿吹风机把他的头发吹干,最后搬到卧室床上躺好。沈固一米八的个子,80公斤,他折腾得满头大汗才弄好。犬鬼跟在他身边,目光也是疑惑的,显然也觉得钟乐岑是有点不太正常。钟乐岑对它下命令:“八云,把我的符纸和朱砂笔拿过来。”
犬鬼屁颠屁颠地去了,叼过来一打符纸和一支灌了朱砂的钢笔。钟乐岑接过来,掀开沈固的衣服,直接就在他胸膛上画起符来。鲜艳的朱砂左一道右一道地画上,颇有些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感觉。胸膛画完了画后背,直画得身上找不到一块干净皮肤,又用符纸在心口、后背、眉心和天灵盖上各贴了一张,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给沈固盖好被子下床:“我的电话呢?”
犬鬼赶紧再把手机叼过来。钟乐岑直接拨了个号码,劈头就问:“二叔,被年兽吞食的人,会魂飞魄散吗?”
钟益在电话那头有些惊讶:“年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二叔你快点告诉我呀!”
钟益觉得声音不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年兽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毕竟这东西每年只在除夕出现一次,而且行踪无定,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一次呢。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年兽出现了?你见到了?”
钟乐岑深吸口气,平静一下:“是,我见到了。而且,沈固死了。”
“什么?”钟益难以置信,“现在已经初三了吧?年兽就算出现,也早该回去了。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年兽食人了。有些人甚至怀疑年兽根本就已经绝迹了。”
“也许不是年兽不食人,只是人死了,也没人知道是它吃的。”
“这……也有可能。”毕竟现在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死人的方式,谁又知道哪一件是年兽做的呢?
“二叔,沈固一死我就强开了鬼道,但是没看见他。那是不是说,他没有被鬼差勾魂?”
“什么?你强开鬼道?怎么开的?”
“用阳燧镜。我不能让沈固死。不过鬼道开的时候,天雷下击,我想我有点明白您说的我的凶煞之命了。”
“那……”钟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你,你有没有什么事?”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在拆迁区,雷击只打倒了一幢旧房子。只除了――沈固死了。”
钟益沉默了。钟乐岑咬着牙强忍眼眶的酸涨,忍了几分钟,他把声音尽量恢复得平静一些:“二叔,您帮我打听一下,有谁见过年兽的?或者有谁知道些什么的?不管什么都要告诉我。请您现在就帮我打听一下。”
钟益叹了口气:“好,我马上就去打听。可是,你,你不能再做什么强开鬼道的事了。既然看不见,那说明沈固的魂魄没去鬼门关。鬼道有去无回,如果你强开鬼道让它成了来回畅通,那……”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灵窍还被封着,做不出什么事的。”
钟益长长叹口气:“我是怕你出事呀!真要那样我将来死了也没脸去见大哥。”
钟乐岑觉得心里暖了一下:“我知道了二叔,您放心吧。”
死后
屋子里静得像个坟墓。当然,如果想到躺在卧室的沈固,那么确实跟坟墓也差不多。连好动的汤圆都不怎么敢出声,怯怯地趴在犬鬼旁边,但天生顽皮性子死也改不了,还是忍不住不时用爪子去抓犬鬼的尾巴。犬鬼用尾巴敷衍着它,眼睛却盯着钟乐岑。
钟乐岑坐在电脑前面,查找着所有与“年兽”有关的资料,仔细看着每一个字。可是天师资料库里关于年兽的资料实在太少,跟百度来的其实也没什么两样。他看完了,就开始翻找与“年”有关的东西。屋子里没人,他就轻轻地对犬鬼和汤圆说话,似乎这样可以释放一下心里的压力。
“年这个字,甲骨文的写法是从禾从人,上面一个禾,下面一个人,是人背着谷物的意思,本义就是五谷成熟。你们说,年兽为什么也叫年?难道是和谷物也有什么关系吗?”
犬鬼自然回答不出,眼巴巴地看着钟乐岑。钟乐岑一手托着头,连夜不睡,眼皮已经有些发沉:“《说文》里说:年,谷熟也。《尚书正义》里也说:年,取禾谷一熟也。《谷梁传》里又说:五谷皆熟为有年也。这么多的说法,都是把年与谷物联系在一起,那么年兽跟谷物会有什么联系呢?还是说,年兽仅仅是因为每年除夕来吃人才叫做‘年’?可是年兽既然食人,为什么别的时间不出现,只在除夕出现呢?一年里其它的时间年兽又在哪里?它吃什么?喝什么?还是它其他的时间其实也吃人,只是我们不知道?”
犬鬼无奈地摇摇尾巴。它是日本式神啊,对中国的文化怎么会了解呢?钟乐岑说的什么《说文》呀《尚书正义》呀,它都是有听没有懂。
钟乐岑也不是要它们回答。他已经在网上整整查了一夜的资料,隐隐约约地有些感觉,只是没有抓住。现在他看起来昏昏欲睡,其实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之中,正把这一夜吸收到的所有有关“年”的知识在心里比较、选择、组合,寻找着最合理的解释。
“年兽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是野兽,为什么又会是一团影子?难道说年兽并不是实体的?那么它又是怎么出现的?尤其是,为什么它一年只要在除夕的时候吃一次人?平常为什么不吃?为什么吃了一次人之后就消失了?如果它真是野兽,吃过人之后只会更想吃。对它来说,人实在是太容易到手的猎物,既然这么容易到手,为什么只吃一次?是因为不爱吃吗?不对。如果不爱吃,不会年年来吃。那么,是有什么事情阻碍了它接着吃人?那又是什么事情呢?而且,年兽的历史已经不知有多少年了,它们也会繁殖小年兽吗?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有第二只年兽。如果不繁殖,那么每年出现的年兽是不是同一只呢?一年一次,一次吃一个人……这,这不像是野兽的行为,倒更像是……”
钟乐岑突然坐直了身体,眼睛猛地睁大:“这不像是野兽,更像是一种祭祀呀!”
犬鬼不明白他是想到了什么,但也被他的兴奋感染了,站起来看着他。钟乐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墙:“没错,在旧年过去新年来到的时候出现,用一个人来做祭品,这,这分明是祭祀呀!”他一把拖过键盘一通乱敲,“年,和年有关的祭祀……‘年祭’,没有……‘祭年’,也没有……这什么?甲申三百年祭,不对……完全没有。祭天……这个有,从周代开始就有祭天仪式了。嗯,有牺牲,可是不是用人……那么用人祭……人祭倒是有,但和谷物有关的……啊,有!看,看这个――猎头祭谷,佤族人的猎头祭谷!找一个人的灵魂来看守旱谷,谷物才长得好。”
犬鬼很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猎头祭谷和年兽有什么关系。钟乐岑却兴奋了起来:“八云啊,你知道吗?孔圣人就说过,礼失而求诸野。当然这个‘礼’这个‘野’不是现在的意思,但都生活在一块土地上,有些习俗也是相通的。用人来祭谷,这就是一种人祭的仪式呀。不过祭祀时间是在谷物下种或扬花结穗的关键时刻。那么年兽如果是一种祭祀,取在旧年将去新年将至的时候,有什么意义?除夕,除夕是什么?有什么意义呢?嗯,‘除’字,是‘去、易、更替’的意思,除夕应该就是旧岁已尽,来日就换新岁的意思。如果年兽就在这一天食人,是不是说,这种祭祀祭的就是除旧迎新?就是用人祭来消除一年积攒下的恶气,用一条人命来换来年的平安?对了,会不会年兽根本不是野兽,年兽就是这一年里积攒下来的恶气啊!用人祭祀之后年兽就消失了,到了第二年,这一年积攒的恶气会变成第二只年兽出现。有可能,这样解释反而比较合理一些。这就是为什么年兽只在除夕的时候出现,一年只吃一次人。因为它本来就是只有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才存在。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年兽吃了一个人还不离开呢?是祭祀没有成功吗?那么如果我用祭祀,能不能把年兽引出来?能不能……把沈固找回来?可是,怎么祭祀呢?难道也用一条人命?”他猛地抓起手机拨打钟益的号码,“二叔,您有没有想过,年兽的存在可能是一种祭祀……”
沈固心想自己是不是穿越了。也就头晕了那么几秒钟,睁开眼来他就呆在这个地方了。脚下踩的确实是地面,周围也是土腥气和潮气,所以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年兽肚子里。
到底这是哪里?四面漆黑,就算他眼力再好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沈固伸开右手,金铁之英从手掌里冒出来,但有些吃力。他想用金铁之英探着路往前走,但刚站起身就碰了并没有,伸手摸摸,是土。沈固皱眉想了想,又向周围摸索一下,左右两边同样也是伸手就碰壁,但前面和后面没有阻挡。他想了想,断定自己应该是一个类似隧道的地方,只是这隧道极其狭窄而矮小,一个成人根本直不起腰来。
该不会是在年兽的肠子里吧?沈固揉揉脑袋。刚才那一阵眩晕可是够厉害的。以前他从来没晕过,不管是车是飞机还是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晕,可是刚才那一阵,天旋地转,他差点吐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地上的也不知道。现在眩晕的感觉倒是没了,可是总觉得脚底下有点发软,不太踏实,好像脚不是踩在地上而是飘在空中似的,如果不是用力去跺跺,似乎就感觉不到地面的坚实。
沈固不喜欢这感觉。狙击手要的是稳定,这种虚浮的感觉很不好。他背靠在隧道壁上休息了一会,但脚下的轻飘感却半点也没退去。
四面黑而安静。沈固用耳朵和皮肤去感知周围。半点声音都没有,空气倒是流动的,微弱的吹拂在他的脸上,说明这隧道是通向外面的。用金铁之英探着路,沈固往风吹来的方向走。地面起伏不平,隧道顶也一样,他不得不半弓着身体。就是这样,还不知什么时候头就会被撞一下。摸黑走了一会,前面隐隐传来一点声音,沈固侧耳细听,像是女孩子的哭声。这么漆黑死寂的地方,突然传来这种若有若无的哭声,实在让人头皮发炸。沈固现在听鬼听魂的听多了,也忍不住往鬼的方向联想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金铁之英。
又走了十几步,哭声清晰了些,前方也有了一点微光。沈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拐过一个弯,淡黄色的光线更亮了一些,沈固借着光看清楚了这个窄小的隧道,应该是人工挖出来的,四壁凹凸不平,拐角处有几根木头支着,沈固心里咯噔一下――这,好像是矿坑啊。
灯光就在前方,哭声也清晰在耳,果然是女孩子的声音,而且,还有两个。沈固再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坑道忽然宽敞起来,四角上乱七八糟地支了些坑木,挂着一盏矿灯,两个女孩子坐在灯下面,抱在一起小声哭泣。沈固往前走了一步,轻声咳嗽了一下。两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一起抬起头来,左边的一个甚至尖叫了一声。沈固赶紧站住脚对她们摇摇手:“别怕,我不是坏人。”
两个女孩子用惊惧的目光看着他,右边那个比较镇定,声音有点颤抖地问:“你,你是谁?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沈固觉得这问题有点难回答,而且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两个女孩子,实在是太诡异了,“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女孩子一下警惕起来:“你先回答。”
沈固借着矿灯昏黄的光线打量她们。突然之间,他心里猛地一紧,连头皮都有点发炸,因为他认出这个镇定一点的女孩子,就是在年兽事件里第一个失踪的人,当时他看过她的照片。虽然她现在披头散发,沈固还是认了出来。但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然,他也根本不会记错,因为她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已经被年兽消化得只剩白骨,还是沈固亲眼看见的。可是现在,她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瞪着他。
“张婕?”到了这份上,连沈固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你认识我?”女孩子惊讶了,“你怎么会认识我?”
沈固顾不上回答,先去看另一个女孩子:“王晶晶?”
那个女孩胆子明显比较小,一直躲在张婕身后,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小心地露出脸来:“你――我不认识你。”
沈固整个呆住了。没错,眼前这两个女孩就是被年兽吃掉的那两个,而他自己正是被年兽吞掉的第三个,这么说――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怎么认识我?你是干什么的?”张婕一连串地追问。沈固还在震惊之中,本能地脱口而出:“我是警察。”
“警察?”王晶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是来救我们的吧?我爸爸妈妈呢?还有广强呢?他们在哪儿呢?这是什么地方啊?咱们怎么才能出去?”
沈固看着她充满希望的眼睛,简直不知如何回答。王晶晶的眼睛已经哭得通红,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全是黑灰,衣服也是皱巴巴的狼狈不堪。张婕也是一样。可是两人听了他的回答之后那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睛,让沈固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她们说她们已经死了。
“是。我是来找你们的。不过,我――也是迷了路进来的,现在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不过我们可以找路。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张婕健谈一些:“我是晚上带客户去看房子,看完之后我一个人往车站走,突然好像有人拿什么尖的东西在我脖子上砸了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醒过来就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我看见有点亮光就摸过来,最后就到了这里。”
王晶晶小声说:“我也是。走在马路上就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看见张婕的时候我还以为可以出去了……”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沈固想了一下:“你们呆在这里多久了?”
两个女孩一块摇了摇头,张婕说:“没表,没手机,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好像挺长时间了。我觉得,怎么也有一天了吧?”
沈固沉吟一下:“一天了?那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啊?”张婕愣了一下,“我们,什么也没吃……对了,我都没觉得饿呀。”
“我也不饿……”王晶晶愣愣地说,“那,那是不是说我们来了没多长时间呀?”
沈固的心却是沉了一下。她们失踪都已经超过了一天一夜,张婕就更早,可是现在却还没有饥饿的感觉――鬼是不会饿的,除非是死的时候就是饿死鬼。
“警察同志,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张婕眼巴巴地看着沈固。她再胆大也是个女孩,刚才为了安慰王晶晶强撑着,现在突然来了个男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害怕了。
沈固沉默了一下,正要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矿灯猛地摇晃了一下,土和石头哗哗地往下掉,王晶晶吓得叫起来。随着她的叫声,又是几声闷响,土石掉得更厉害了,有几块大的就砸在她们脚边上,幸好没有砸到她们。沈固左右一看,那几根坑木已经出现了裂纹,看起来被坑道顶压得岌岌可危,有一根更是直接断了,显然质量很不怎么样。沈固记得曾经听说过坑木的品种尺寸什么的都有严格标准,但这几根木头看起来也没有多粗,断裂的那根上本来就有个虫子蛀的洞,这应该都是根本不合格的。刚才的闷响听起来像是爆炸声,如果是在地下矿坑里,很有可能就是瓦斯爆炸,如果震动再来几次,这些坑木根本撑不住,坑道非塌方不可。
“我们先离开――”沈固话还没说完,他来时的坑道里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亮光,没一会,有三四个人连滚带爬地从那里面跑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破旧肮脏的工作服,灰头土脸,脸上手上还被碰破了好几处,血混着泥。就在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地面重重震动一下,坑道口塌了下来。跑在最后的一个人回头看了一眼就大叫起来:“我弟还在里头!”他回头就想往里跑,被另一个人一把拉住:“你疯了!回去送死呀!”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坑道口已经被封住了。那人大叫了一声,双手抱住头蹲了下来。另外几个人看了看他,刚才拉他的那个就说:“大牛,别哭了,咱们现在也给堵在这里了,先想办法出去要紧。活一个是一个。”
张婕和王晶晶惊慌地看着这几个人,但是这几个人却像根本没有看见这坑道里已经有三个人在,有一个用头上昏暗的矿灯照着四面环顾一下,指着张婕身后说:“看,那口子也塌了。不过咱们从那儿挖,应该能再上一层,离着上头就不远了。”
张婕张大了嘴,看看他们,又看看沈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们――”她话还没说完,那个人已经在地上捡了把铲子直走过来。张婕本能地向旁边躲了一下,但王晶晶还坐在那里,没来得及站起来,只是把身体往旁边偏了偏,于是她和张婕就惊恐地看着那个人穿过了她半个身体,直接走到了坑道另一头。
尽力而为
轰隆一声,坑木全部折断,坑道崩塌。雨点般下落的土块石块很快把正在挖掘的四个人埋没了。有一个人还伸了一只手出来,徒劳地在空气中乱抓了几下,随即矿坑全面崩塌,一切都消失了。
沈固三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在那只手被埋没的同时,一切都消失了,眼前还是那个空空的坑道,一盏矿灯在完整无缺的坑木上挂着,轻轻地晃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婕声音微微有些哆嗦。她算是个很大胆的姑娘了,但刚才那样眼看着四个大活人被埋掉,眼看着雨点般掉落的石头泥土穿过自己的身体而自己毫无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说不出的恐怖。她好歹还能支持得住不哭出来,王晶晶早就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了。
沈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他们已经死了?他怕两个姑娘马上就会崩溃。很奇怪的,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他们所处的地方实在是奇怪。按钟乐岑的说法,人死后应该上鬼道,去鬼门关,过奈何桥,再次投胎转世。可是现在他们呆的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鬼道吧?如果他们一直呆在这里,还不知道会看见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得想办法出去。”
“怎么出去啊?”张婕巴不得先离开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一部部地在心里过,“他们是鬼吗?还是,我们是鬼?”
王晶晶哇一声又哭了起来。沈固头大如斗,赶紧说:“估计他们不是鬼,只是一种执怨。”
张婕疑惑地看着他:“执怨?”
沈固心想自己真是没事找事,跟这些姑娘说这个干什么。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说明白,至少王晶晶肯定是要害怕死了。
“就是这些人死的时候很不甘心,留下了怨气,所以我们才能看见他们死亡的过程。”
张婕哦了一声,满脸同情:“这是煤矿塌方吧?今年出了好几个小煤矿塌方的事,死了不少人。要是我这样死的,我肯定也不甘心啊!真可怜。”
沈固心想这姑娘人倒不错,如果没死,肯定是个好姑娘,可惜……
轰隆!又是爆炸声。刚才那个坑道口又跑出四个人来。沈固看着这四个人,摇了摇头:“果然是执怨,所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们的死亡。我们不能呆在这儿了,也来挖吧,我们得出去。”
啥工具都没有。幸好沈固有金铁之英。当然,让这样的灵器来做铁锹是委屈了,但也没办法。沈固在前面挖,两个姑娘在后面把挖出来的土和石头搬走。这情景实在是诡异――挖掘坑道的有两帮人,都挤在同一个地方,挖掘着同一条坑道,可是彼此之间却并无干扰。不时地可以看见两帮人的身体重叠。张婕和王晶晶不是不想躲,可是坑道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她们也只好闭上眼睛当没看见。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挖开的坑道慢慢向前延伸,而背后那四个怨灵还在一遍遍地重演着自己的死亡。坑道里闷热,沈固挥汗如雨地挖掘着,身后两个姑娘却有点支持不住了,王晶晶被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沈固回头看看,叹口气:“我们休息一会吧。”
没人有异议。张婕也是一下子坐在地上,显然也早累得不行了。三个人都喘着气,忽然,沈固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饿了?
“你们,你们饿吗?”
张婕摇摇头:“奇怪,很累啊,可是没什么饿的感觉。”王晶晶也附和地点头。沈固倒有点愣了,为什么两个姑娘都不饿,反而是他饿了?
轰隆!背后又隐隐传来爆炸声。这次三个人都懒得回头去看了,还是那四个怨灵。然而这次情况不一样,四个人说话的声音居然越来越近,一直钻进了沈固他们挖出的坑道。沈固三人惊讶地看着这四个怨灵,其中一个指着坑道尽头还没挖开的地方说:“看,这里堵上了,我记得从这儿往上斜着挖能到第一层,不知道罐笼还好不好,不过咱们顺着钢缆应该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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