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的表现让小白龙跟喝了琼浆玉露似的，美滋滋的，但菩提的态度又让小白龙有些惴惴不安。虽说即便是菩提祖师真的会反对他跟他大师兄在一起，他也不会有半点退缩，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希望得到菩提的认同，毕竟，菩提是他大师兄敬重的师父。

    小白龙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悟空，他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又冲对方眨了眨眼睛，一向信任他大师兄的小白龙顿时就安下心来。

    不过，既然是要谈正事……小白龙突然斜着嘴角笑了笑，双眼直直盯住菩提祖师问道：“那师父能告诉我吗，你们到底在打算什么，为何要将我大师兄扯进来？”那挑衅的神态，就好像一会儿菩提不给出满意的答复他就会动手一样，倒是把某人学了个十成十。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悟空总觉得他师父方才表情好像有一瞬的放空。悟空在心里摇摇头，怎么可能？那可是他师父。不过罢了，也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细节，倒是小白龙也随着他叫菩提师父，这让悟空笑得心满意足。

    菩提并不在意小白龙的态度，他衣袖一抹，面前便出现了一只黑木矮几，矮几上壶杯俱全，壶内是热腾腾泡得刚刚好的香茗，矮几四周则各有一只蒲团。他侧身对如来请道：“师弟，坐，略许简陋，师弟莫要嫌弃。”

    如来微微笑道：“怎会，师兄也坐。”言罢，在面前的蒲团上趺坐下来。菩提亦在他右手边坐下。

    这一瞧便是要长谈的架势。悟空也不客气，不等他师父发话，拽着小白龙同样坐下。

    菩提却是很不着急一般，悠悠地先倒了一杯香茶推到如来面前，轻声道：“师弟久不入我方寸山，今日突然亲自造访，为兄也是匆匆而来无有准备，只能先以薄茶招待了。”

    不用品也知道，这茶还是他喜欢的茶，这水也是他偏好的水。这人也真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反倒是一直随身带着，还说什么无有准备。如来有些无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笑道：“多谢师兄了。先聊正事？”尔后又偏过头来对悟空与小白龙解释道：“这方寸山乃是我们的师父混鲲祖师留下的一方小界，这里又是小界中的秘境，悟空你未来过，不认识也是正常，不过，在此谈话，方才隐秘。”

    悟空瞧这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甚觉有趣，便不急着讲“正事”，反而揶揄道：“没想到如来你跟师父的关系不和果然有假啊……现在一瞧，更是‘好’的很嘛。”

    菩提闻言哼了一声，斥责道：“为师不记得有这么教过你不尊师重道的，你既然还认我这个师父，还对你师叔这么没大没小？”悟空赶忙闭嘴，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

    菩提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他这个徒弟，也就只会在他面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心里面却鬼主意一堆，亲疏远近也分得太清，即便现在肯看在他的面上，乖乖叫师弟一声师叔，也不会真心敬重。想到这里，他也不强求，继续道：“你真以为若非有我授意白祈，那小子当真敢跟给你打那个哑谜？”

    悟空挑了挑眉，玩味道：“看来白祈还真是我师兄啊。那说来，那时我被师父你逐出山门回到花果山，后来又不知真情地与同为几大魔王的‘禺狨王’结了义兄弟，也是师父授意咯？嘿嘿，师父既然这么不放心我，当初何必要将我逐出方寸山呢？”

    菩提嘲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到如今你难道还真还不明白我将你逐出方寸山是别有用意？试探我？在为师面前耍这些心眼，你觉得有用？若非我有意透露，你只会从头到尾都被人耍得团团转，利用个彻底。愚蠢，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多少。”

    悟空菩提这么说倒没什么反应，可小白龙却不得有人说他大师兄一句不好，他怒道：“少来，你别以为你是大师兄的师父就有何了不得的。当初将大师兄逐出方寸山就是别有居心不说，更是瞒了师兄这许久，可正如你所说，你明明可以将大师兄从头瞒到底，如今却突然准备如实相告，要说你不是居心不良，我才不会信你。哼，师兄敬重你不想驳你面子，我可不会怕你啊，师父！”

    悟空轻轻拍了拍小白龙的脑袋并未反驳，虽说小白龙吼的对象是他师父，有点不尊师重道的嫌疑，但是小白龙是为了谁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不会在菩提与如来面前说小白龙的不是，糟蹋了小白龙的心意。

    是以，悟空拍完小白龙的头就笑眯眯地看着菩提，只等着他师父的解释。

    菩提并未生气，他重又认真打量了小白龙一番，眯了眯眼，有些意味深长道：“看来敖三太子还是比我想象中的有脑子啊。”小白龙哧了一声，心里却在惊奇，这菩提祖师眯眼的神情，简直和他大师兄一模一样。

    “你说的没错，若非因为现今需要悟空的配合，我确实会一瞒到底，也免得哪次就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误了我的大计。”菩提淡淡地说道，“但既然决定与你们说开，那我也要告诉你们，从一开始，悟空，你入我方寸山修行，就已在我的算计之中。”

    菩提之言让悟空瞬间想起他当初决定拜师学法的原因。那时候他刚化形不久，因打不过赤绯被他各种作弄而不得反抗，便故意收了一堆赤绯最讨厌的猿猴做小弟，并让他们整日里跟在自己后头膈应他。

    有一日，他在水帘洞中向自己的小弟们抱怨：“要是我有这姓赤的本事，怎还会被他欺负得不得还手。”

    他手下一只特别聪慧的通臂猿猴便向他谏言：“大王，你何不外出学艺？”

    他却很苦恼，道：“你当我不想学？只是我却不知到哪里才能寻到一名厉害的师父，好教会我能打败那混蛋的本事。”

    那通臂猿猴笑道：“这却容易，老猴当年曾有幸遇见一名仙人，那仙人自称菩提道人，道行十分深厚，翻手云覆手雨。老猴当年也是幸得这位仙人赐了一枚灵丹，不仅旧疾尽去，还比其他族人都活得长久。大王若是能找到这名仙人，定能学得了不得的本事。”

    他又问通臂猿猴：“这仙人比姓赤的还厉害？”

    通臂猿猴笑答：“以老猴之见，这仙人更为厉害。”

    通臂猿猴这一说，他便决定出外寻访这位仙人，便问道：“这大仙在哪儿你可知道？”

    通臂猿猴道：“老猴当初是在西牛贺洲遇到了这位仙人，不过这仙人都是云来云去之辈，也不知如今他是否还在这西牛贺洲，不过大王还是可以去找一找，倘若这仙师的道场就在那处，倒不虞找不到他，便是不在这西牛贺洲了，以大王的缘法，也是定能得偿所愿的。”

    他那时闻得此言，兴奋难当，当即准备了一番就出发了，临走留下一言：“小子们，那姓赤的若是再来，就告诉他，爷爷我出门学本事去了，等爷爷学成归来，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后来他独自一人，跋山涉水，竟真在西牛贺洲找到了这位菩提道人的山门，并最终拜他为师。

    而若他拜入方寸山的确是师父一手算计，也难怪当初他被逐出师门后便再也找不到方寸山的所在了。

    悟空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着自己这位严师，一时心绪复杂。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的人便是他，可是耐心教授他做人的道理，一页一页对他讲解经文的人也是他。可以说，没有他菩提祖师，就没有今日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可是没有他菩提祖师，他孙悟空也不会就这么一无所觉地踏进了一潭浑水，至今还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究竟为何。

    悟空怨吗？并不。

    也许真相往往都不会像自己所认知的那般美好，可如若只是遇到这么点小小的不如意就怨天怨地怨始作俑者的话，那他就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了。

    他孙爷爷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时候就敢一人一筏跨过山河湖海，只为拜得一人为师，等后来他有了本事，上敢一人闹天宫，下敢一人乱地府，莫说那些算计他的，就是想要他性命的，五界之内，仙佛妖魔，何其之多？他什么时候怨过怕过？更何况，他孙悟空，如今可还耀武扬威地活着！而他不仅现在要活得好好的，从今往后，还会和小白龙一起，活得比所有人都要肆意快活。

    如今不过是得知那些算计他的人当中多了他师父罢了，那又如何？

    菩提看了悟空一眼暗自点头，又接着道：“你还想知道你欲寻之人的去向吗？”

    悟空挑挑眉，问道：“师父知道？”

    “自然。不过还是等你完剩下的事情后，你再决定是否还想知道吧。”菩提为如来续上茶水，说道。

    悟空与小白龙对视一眼，道：“师父请说。”

    “如今五界分立之前，此世本只有一界，并非你们所认为的三界，这一界分三族，乃是神族，显灵族，鬼族，这三族便是由我们的师祖创始元灵携他的伴身灵宝混沌珠所创，原本三族同出一源，彼此之间亲密无间，直到八万年前，师祖创始元灵破界而走。”菩提抿了口茶水，缓缓道来。

    “破界而走？”悟空与小白龙惊愣了一下，他们从未过这种说法。

    菩提正容道：“正是，若非破界而走，又怎会彻底杳无踪迹。师祖曾从三族内挑了几人收作弟子，各赐下修炼的法门。神族当时被选中的有两人，一位是现如今三清教的鸿钧祖师，修习的是玄清功法，还有一位是我们的师父混鲲祖师，修习的是玄灵功法，显灵族被挑中的是女娲娘娘，习的是玄空功法，鬼族则是陆压道君，习的是玄明功法，四人按法门修行，皆有所获。而后来师祖破界而走，鸿钧祖师四人又怎会不心生向往？

    然而他们无论如何修习祖师授予他们的法门，都始终无法触及那一层界限。直到女娲娘娘提出，他四人的功法合之意为‘清灵空明’，同出祖师之手，若是四门功法合修，许就能叩开大关。”

    “后来确实如女娲娘娘所言，他们成功了？”小白龙忍不住说道，虽是疑问的语气，但他心中其实已经笃定。

    菩提感叹道：“确实成功了，可也因此留下了三族分裂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