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显灵族，神族甚至人族都陷入了一场大战，无论是我神族，亦或是显灵族，都死伤无数，唯独鬼族在新推举出的族长祝融的带领下，表示绝不插手战事，未被波及。鬼族不偏帮任何一方，对当时的神族而言许是好事，可我与师兄却知道，如让战争继续下去的话，这就绝非妙事了。”如来手指轻轻弹动杯口，微微笑道。

    “此话怎讲？”悟空问道，以他对冥界那几个阎王的了解，他们几个不像是野心勃勃之辈，难道当年的鬼族还有吞并其他二族之心不成？

    如来未直接回答，只笑着反问悟空：“你观玉帝此人，心性如何？”

    悟空不假思索，答道：“阴险小人。”

    如来轻笑了一声，道：“正如悟空所言，玉帝在我师兄弟眼中不过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小人，也许他心思诡谲，野心勃勃，但我神族便是实力大降也绝非他人族能勉力抵抗的。何况做出在三族之外再独立一界的决定，挑衅的何止是我神族，亦有其他二族。一气对上三族，他绝无此等魄力。”

    悟空闻言，心中敞亮，道：“那他当时必有倚仗！”

    菩提用一种你还不算太笨的眼神看了眼悟空，道：“我与师弟当时正是有此推测。而祝融宣称他鬼族不会干涉战事时，我师兄弟二人便意识到，玉帝的倚仗就是这鬼族族长祝融。而更让我二人忧虑的是，玉帝提出分立一界的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也必是受那祝融指示，那祝融又是如何得知龙族一定会出问题的？”

    如来接口道：“当时我便与师兄商量，既然玉帝分立仙界是由祝融鼓动，那我们何不也分立一界，投石问路，好试探出鬼族的真正用意。可战事不停，我便向族人提出这等决意的话，绝对会引起众怒，到时候有几人愿意跟随于我们就无法保证了。

    所幸在战争持续很久，共工与蚩尤相继陨落时，显灵族也终于意识到不妥，率先宣布停战，神族亦求之不得，双方立刻达成共识。而那时玉帝已站稳脚跟，我神族与显灵族已无余力去管玉帝的闲心，而玉帝的作为又必然让大部分族人对无所作为的三清教多有怨言，此时正是人心不稳之际，我提出分界而立，时机刚好。”

    菩提闻言，却苦笑道：“也就师弟敢有此魄力冒险。玉帝一众修行的人族本与我们三族不同，他欲分界而立，虽说挑衅了我其他三族的尊严，但说到底不过是别人家的闲事，无视也罢。可我三族同源而生，几万年来共居一界，师弟忽然决意分立一界，却是一步险之又险的棋，确确实实引起了许多族人的不满。”

    菩提此言，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似凡间一家三兄弟，可以闹不和，可以打架，却不能不孝顺，爹娘去了没多久就要分家，至于家里捡来的那个，给口饭给件衣裳把他拉扯大，可毕竟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有外心正常，真铁了心要跟他们仨亲兄弟划清界限，最多因为对方是个白眼狼，教训他一顿，剩下的就由他去好了。

    如来对菩提笑道：“我自然有所准备，若无完全把握，怎会轻下决定。那时我神族族长虽仍未选出，但三清教的几个声望却是降到了最低，显灵族又刚与我们大战一场，造成族人伤亡惨重，我神族之人正对他们观感极差，两不偏帮的鬼族亦受到族人抵触。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我已预先秘密找了当时龙族呼声较高的碣隆，将你我对鬼族的一些推测讲述了部分。碣隆算是当时龙族中比较清醒的一人了，有他支持，龙族也必然会有一部分人愿意追随。至于凤族，那会儿血缘之力对他们的影响尚未显出，以他们的高傲，便是有所不满，也不会对同属神族的族人出手。”

    菩提道：“我知师弟你事事都已考虑清楚，可那时为兄仍会忍不住担心，若是一切不按你推论的那般发展，真若那样……”

    如来微微笑着打断道：“真若那样，师弟我便是成为众矢之的，师兄也必然还是支持于我，如此便够了。”

    菩提讶然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愣愣道：“师弟，你……”如来拍拍菩提的左手，微笑着点点头。

    菩提面上一会儿是不可置信，一会儿又是欣喜若狂，神情反复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平静下来。

    转脸一瞧，悟空与小白龙都一副看戏的模样，菩提脸一沉，轻咳了一声，才道：“师弟当时一副一意孤行的姿态，身后支持的族人也有不少，三清教三人便是有异议亦无力阻止，可毕竟还是有一部分族人反对师兄，三清教无为，那些族人彻底失望，有些人离族而走，而我亦作出了与师弟意见相左的假象，带走了西方教内那部分反对之人。后来果真与师弟所料无差，佛界顺利改立，师弟亦为自己重新定了一个法号：如来。”

    菩提虽竭力作出一脸平静，可他说话的语气仍出卖了自己，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又顺了口气，才接着道：“佛界初立不久，‘至高法则’忽然降临……”

    关于此事，悟空与小白龙自然都有所耳闻。据说那一日，此世之人，无有一人不曾到法则降世：

    “因此世当中有新的种族诞生，旧有的秩序已在逐渐崩坏，未免各族再次陷入新的战乱，此世的本源意识不得不建立新的秩序。而仙界，佛界也算应势而生。

    自即日起，此世重新划定五界，分为仙界，佛界，冥界，妖魔界，以及凡间界，各界分界而立。

    同时各界自此起，皆无长生不死之说，各族之人魂魄皆受法则所制，死后入冥界，洗去过往，轮回重生。”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约就是修为愈高深者，活得愈是长久，对于毫无修为的凡人而言，更是久近无限长罢了。

    而当时的鬼族忽因至高法则的划定，成为了所有人的最终栖息地——冥界，用菩提的话讲就是“我师兄弟不疑这这其中有鬼才怪。”

    “……不过幸而当初师弟早做决定，得了先机，至少有一界在我二人的掌握之中，不至于力孤无缘。而原先反对师弟的族人，一部分随我在方寸山修行，一部分别无他法，或加入了三清教或加入我佛界，或与凤族一般出走妖魔界，而那部分不曾入我佛界的龙族，因三清教的太上老君入住仙界九重天，选择加入了仙界。”菩提说到这里，似对那些龙族颇为不满，不甚高兴地瞥了眼身为这群龙族后辈的小白龙。

    悟空与小白龙假作不见，悟空问道：“你二人疑心冥界，便故意安排了地藏去了冥界是吗？”

    菩提颔首道：“地藏原本就与鬼族一位长老关系较好，按师弟之意，那时出走他族的族人亦有不少，他若能借机去往冥界也不算可疑，于是便叫地藏假意劝师弟将我从方寸山请回来，师弟自然不会同意，于是地藏便在‘一气之下，出走冥界’了。”

    到这一步，与其说菩提与如来是在疑心冥界，倒不如说是在疑心至高规则了。虽说是因混鲲祖师的留言，这二人才会事事提心，但面对孕育出了创始元灵的世界本源所创立的至高规则，仍有勇气去质疑的人，其心性之坚定也是世间难有了。

    也难怪当初，明明鸿钧四人手下聪慧的弟子何其之多，却偏偏只挑中了菩提与如来二人。悟空暗自感叹，尔后又问道：“那这几万年来，师父你们查清楚什么了么？”

    如来笑叹一声，道：“最初我们什么都没查到，五界重立，整整三万多年都一片平静。而且我也不曾想到，其他四界之人无有路引根本无法自主进入冥界，地藏虽得冥界那位长老的路引得以进入冥界，但也因此无法将任何消息传出冥界。”

    小白龙讶异道：“那你岂不是白费了这手？”

    如来摇摇头，道：“怎会，是人都会有露出破绽之时，不过早晚而已。还记得一八百多年前的那名鬼修吗？”

    悟空与小白龙神色一肃，一同点点头，道：“自然。”

    如来笑道：“这名鬼修正是敖三太子你的族人，东海龙三太子敖丙。不过看敖三太子的样子，并不吃惊。”

    小白龙冷笑一声，道：“几界都在传言那名鬼修生前是我龙族之人，后来孔雀与大鹏又告知我们华盖星有问题，怎会联想不到！我迟早要给那玉帝一点颜色瞧瞧。”

    小白龙提到孔雀与他们似有来往，如来也不吃惊，仍旧笑道：“此事说起来倒不是玉帝故意作怪。他的确是想利用聚魂台收拢了敖丙的魂魄，再为其重塑法身，又奈何敖丙根本不能在法身之中苏醒过来，七天时限一过，敖丙的魂魄只能被冥界的勾魂使带走。

    而更奇怪的是，进入冥界的敖丙根本无法重入轮回，反倒无师自通，一路自行修到鬼帅的地步。可据敖丙自己所言，冥界的修炼之法，基本是脱胎于陆压传下来的玄明功法，他们管辖着五界魂魄的轮回，便是有魂魄一时不选择进入轮回，而是在冥界当差，其修行功法也是由冥界十殿阎王下赐。而他的修行功法却仿佛是早就刻在自己神魂中一般，别说是从冥界得来的了，根本就非五界之内的任何功法。”

    “所以他引起了冥界之人的注意？”小白龙脸色沉沉，问道。

    如来呵呵笑了一声，道：“从他无法进入轮回之时，他便已经被所有人注意到了，也是那时候地藏与他认识了，并托他如有机会出得冥界，便将他所探得的消息传达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