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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默修魔 作者:九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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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默修魔 作者:九日殿
,赵默正在外面卖煎饼果子,突然接到了大伯母张凤霞的电话。大伯母的声音还是那么又尖又高,电话一通就冲赵默来了一句:“默子,老爷子死了,你过来吧。”
这天是农历十月廿七,天儿已经渐渐冷下来了,裹着毛衣都能觉出来冷风直往脖子里钻。赵默拿着手机,觉得耳朵里好像在一阵阵的轰隆隆的响。
他用左手拢拢自己身上的毛衣,缩着脖子,觉得心里头好像也有冷风在往里钻。这天儿冷得可真快,冻得他鼻子都发酸了。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赵默把手机揣回兜里,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锅铲发了会愣。爷爷,怎么就去了呢?
其实想想也是,都熬了这么些时候了,早就听说老人家熬不过这个冬天,现在去了也省心,还能少受点活罪。
赵默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换身衣裳就去久长路那边的大伯家。
他不是心肠子冷,亲爷爷去了都不伤心,那是狼心狗肺的王八羔子才会干的事。可真要说悲伤欲绝、嚎啕大哭,赵默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做出那副样子来。他那些哭到嗓子都哑了的悲痛都在爸妈接连离去的时候用光了,现在想哭,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
而且,在听到大伯母这句话的那一刻,赵默从心底涌上来的,除了伤心难过,还有着一丝淡淡的庆幸与失落。爷爷那个样子活着完全是在熬日子,这样活受罪,倒还真不如两手一撒就这么去了,还是一种解脱。
也不能说赵默心狠,这个赵老爷子死了是解脱的说法,是所有知道他们家情况的街坊左右、亲戚朋友心里头都会冒出来的念头。
赵默的爷爷赵庆丰年轻时腿受过伤,从打五年前开始就腿脚不方便,身子骨也不硬朗,连饭都自己做不了,一直由赵默家和他大伯家轮流赡养着。谁也没想到,后来赵默家会出那样的事,家破人亡的惨剧让年事已高的老爷子受不住打击,半身不遂,直接瘫在了炕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还落着一身的病痛。
那时候赵默差点连自己和两个弟弟都养活不了,更别说去赡养一个瘫痪的老人了。他爷爷只能彻底留在了大伯家,由大伯一家子养活着。
老人家最喜欢赵军和三娃,就算是瘫了,也惦记着孙子。三娃还是个小傻子那会,没人敢和老人说这事,直到现在他爷爷也不知道自己最稀罕的小孙子曾经傻过。
也就是因为这样,老人就更不招赵默他大伯母的待见了。一个瘫在炕上、长年累月要让人伺候吃伺候拉的臭老头子,没过多久就连大伯家的两个孩子都不乐意往老人在他家住的那个小厢房去。
家里头稍微安定下来后,赵默不是没想过去大伯家看看爷爷,也不是没去过。可是每次他一去,和爷爷没说上几句话,就会被大伯母盯着给挤兑出来,生怕老爷子偷偷给他们哥仨啥好东西。
而且每次他一走出院子,就能听到砸盆子摔门的动静,还没走出多远就能听到大伯母骂骂咧咧的声音,左一句老不死的右一句黑心肝的,还夹带几句天煞的丧门星,噼里啪啦一顿数落,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拿爷爷撒气。
这样去了两三次以后,赵默不仅不抱着三娃、带着军子去大伯家了,自己也再也不去了。他不是怕受气,大伯母家照顾爷爷也不容易,骂两句也就受着了。他怕的是每次自己去了以后都会让大伯母对爷爷生气撒火,怕老人家被更加苛待,所以根本不敢去了。
爷爷熬不过今年冬天的这个话赵默早就听说了,原本想着等过阵子三娃他们放寒假了就领着两个弟弟去大伯家一趟,说什么也要让老人见上这两个最疼爱的孙子一面。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开眼,这还没上冬,就把爷爷收去了。
赵默蹬着车子,眼眶和鼻子都很酸,可眼泪就是掉不出来,都被迎面吹来的冷风给冻干了。他浑浑噩噩地骑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推开家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才突然想起来军子和三娃都在上学,这会还没放学回家。
灶间、堂屋、东屋、西屋、后院,全都一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家让赵默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恐慌。他踉踉跄跄地又走进东屋里,看着墙根下的电视,再看到炕梢扔着的几本图画本,还有炕头躺着的那只黄色橡皮鸭子,心慢慢定了下来。
炕头上的鸭子黄澄澄的身子圆滚滚胖乎乎,因为平常三娃玩得爱惜,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点污痕都没有。赵默走过去把他拿起来,捏两下,听着鸭子“嘎嘎”叫两声,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这孩子,不待见的玩具就碰都不碰,只喜欢自己给他买的这只黄鸭子,整天放在炕头上,睡觉要放在枕头边,就差没上学也带到学校里去了。他心里想着,俯身把鸭子放回炕头上端端正正摆好,轻轻念叨了一句:“还好有你们……”
只要两个弟弟都好好的,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默去西屋大柜子里翻出一套黑衣裳来,还有三条白布腰带,又把要给赵军和三娃穿的黑衣裳也都翻出来放一边,这些都是现成的,去年才用过,没想到才压箱子底下就这么快又用上了。他换好衣裳,就把家门锁了,大踏步奔向大伯赵建军在久长路上的家。
等赵默到了的时候,大伯家已经闹闹腾腾地乱成一团,在院子外面隔着铁门都能听到大伯母那尖利的哭嚎声。忙乱中也没人来招呼他,他就自己默不作声地摸到屋里,正好看到了爷爷的最后一面。
赵默不是没见过死人,可是像老人这么枯瘦、干瘪的样子,他在亲眼看到之前也是根本就想象不出来的。站在屋门口远远瞄上一眼,他就退到了墙角,不忍心再去看。
张凤霞正忙忙叨叨张罗着,赵建军也从工地上赶了回来,和她一起忙着操办老爷子的身后事。看到赵默来了,只有赵建军招呼了一声,然后就走开接着去忙了。没人指望着赵默这个老爷子正正经经的亲孙子能帮上什么忙,就算是赵默一个人撑起了他们家,在这些亲戚朋友眼里还是把他当成个孩子看,而不是能担得起事的大人。
棺材寿衣之类的一应物品是大伯家早就准备出来的,这会老人已经咽气半天了,乱过一阵子以后就在大伯母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后事。赵默站在屋里墙角,瞅着自己完全搭不上手,也就没往前凑。他能感觉到大伯母对自己那明显的排斥和提防,也就不想凑上去找那个不自在了。
到了放学点儿的时候,赵默抓空出去到院子里给胖婶儿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瞅着点赵军回来了就告诉他爷爷去世的事,让他换了西屋炕上的衣裳带着三娃过来大伯家。胖婶儿问了几句,然后就说这就去看看。
等了半个多钟头,赵军骑着自行车载着三娃过来了。他气喘吁吁把自行车支好,看三娃已经自己从车后座上蹦下来了,就拽着小孩儿胳膊往院子里走。
赵默正站在院子墙根下发呆,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就看到两个弟弟正往里走。怕这屋里屋外来来往往的人碰着小孩子,赵默赶紧迎上去,把三娃抱进怀里,拉上赵军的手腕走回僻静的墙角旮旯。
“哥,爷爷他……”赵军话刚起个头就说不下去了,眼圈红着,哽咽住。他心思比赵默这个糙了吧唧的大哥更细腻,对大伯母的白眼就更难以忍受,所以就算是心里惦记着爷爷,也死活不愿意踏进大伯家的院子一步。
没想到,就为了争这一口气,他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第71章
“说是两点多钟的时候去的,先前就已经迷糊两三天了。”赵默一边说着,一边用侧脸挨挨三娃的小脸蛋,放轻声音哄着他:“三娃怕不怕?还记得爷爷吗?”
“不怕。”三娃突然张开胳膊紧紧搂住赵默的脖子,把嘴边凑到他耳根,坚定的声音就在赵默耳朵边上响起:“大哥,你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两三天!那怎么不早叫我们过来,早点知道,我还能见爷爷最后一面啊!”赵军愤怒的叫声打断了三娃还没有说完的话。他紧紧攥着拳头,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盯着那边屋门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赵默腾出一只手臂压住赵军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他也气,也恨,爷爷弥留之际自己兄弟三个竟然连点消息都没得到,等老人去了才来个电话,这是把他们这三个孙子、侄子置于何地了?
可是气过恨过以后,他还是得忍下这口气。赵默用劲儿捏捏赵军肩头,压低声音说了句:“别瞎想了,走,跟我进屋。”
赵军咬着牙点点头,抬起胳膊使劲儿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屋里没有外面院子里那么乱,也站了不少人,都是赵家离得近又比较亲近的近亲,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现在都在外屋呆着。内屋里的人不多,大伯赵建军已经给老人换好了寿衣,打点好了行头,尸身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就等着入殓了。
赵老爷子是独苗,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大儿子赵建军,就是赵默的大伯,这些年里混得挺有出息的,现在干着承包工程的营生。二儿子赵建全,也就是赵默他爸,好好的人儿偏偏命不好,日子刚有些起色就因为一场车祸送了命,肇事者到现在都没有下文。还有个叫赵建新的小儿子,十多年没有音信了,赵默对这个老叔的印象都很模糊。
算来算去,真正能为老人披麻戴孝哭丧守灵的儿孙也只有大伯赵建军一家子和赵默他们哥仨了。可惜大伯母心独,就这样,连爷爷病危弥留的口风都没透给赵默他们知道。
赵军奔到炕沿边,看了一眼,傻傻地杵在那,没有扑上去嚎啕大哭,脸上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你俩进来干啥,快出去!”站在炕沿边的张凤霞叫了一声,又冲赵默劈头盖脸地训斥道:“默子,你多大个人了还不懂事,三娃还小脑袋又傻,怎么能往这边上凑!冲撞了咋办?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出去帮你亭子哥和莹莹姐去外边招呼人去!”
赵默没有听她的话出去,反而抱着三娃往炕这边走两步,倾倾身子让小孩儿往炕上看一眼,嘴上说着:“不碍事,三娃冲撞不了啥,我让他看爷爷最后一眼就抱他出去。”他侧脸,对小孩儿问了句:“三娃,看到了吗,那是爷爷,还记得吗?”
三娃听话地往炕上探着身子看看,和赵默心里想的一样,胆大的他不仅没有被吓哭,反倒定定的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才把脑袋缩回来,埋在赵默颈窝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老人的魂还没有散,三娃就算是还没有重新筑基,凭借强大的灵魂也能“看”到那个枯瘦干瘪到像具干尸的魂魄。他对眼前这具尸体和魂魄其实都没有多大感觉,只是因为赵默和赵军身上那种深沉的悲痛而心里闷闷的。
让三娃看完,赵默就抱着他掀开门帘出去外屋里。怕赵军冲动在这样的日子里和大伯母起争执,他把赵军也拉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的入殓、哭孝、出殡等等后事,赵默都领着两个弟弟跟着,三娃交给赵军看着,自己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帮着招呼奔丧的客人之类的。大伯家在县城里的人脉很广,来上礼烧纸的人很多,赵默的大堂哥赵奕亭和他媳妇根本忙不过来,少不了赵默和他堂姐赵莹在旁边帮衬着。
到了出殡那天,棺材都拉到了葫芦山脚下选好的坟地里,正准备下葬,远处突然奔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样子长得很斯文俊秀,身上有着一股子经过时间沉淀下来的温和气息。就算是他这时候跑得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衣服都是褶皱,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好脾气好教养的人。
赵默跟在队伍的前头,现在就站在棺材边上,眼瞅着男人踉踉跄跄地冲过来,一头扑到棺材盖上失声痛哭。
边上的大伯也是眼眶泛红,声音发颤着说了句:“建新,你可回来了!”
不管怎么着,赵老爷子的棺木也得按时辰下葬。赵默在边上瞅着哭到浑身瘫软的男人被他后面跟上来的一个大个子给搀起来,随后就靠在那个男人身上压抑着声音一直在抽噎,心里头也很难受。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还认得,是自己十多年没见过的老叔赵建新。赵默小时候那会这个老叔还很年轻,性子又温和,对他们些小侄子侄女很好,经常哄着他们玩,在外地念书放假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着好吃的给他们。
他现在还记得老叔笑着喊自己“默子,快,再不过来糖就要被你亭子哥吃光了”的样子,他也一直都不明白老叔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让爷爷拿着扁担打出家门,还发誓说不认这个儿子。爸爸妈妈、大伯大伯母都对这件事连提都不提,他也不敢去问一听这个话头就暴怒的爷爷,久而久之就渐渐忘了。
赵默以为自己对老叔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毕竟那时候他才几岁。可是现在看到这个人真正出现在眼前,他才发现原来老叔还是记忆里那个老叔,样子比印象里成熟了很多,长相上变化却不大,感觉也还是那么亲切。
下完葬从葫芦山往回走的时候,赵建新还有和他一起来的高大男人正好走在了赵默旁边。赵默走两步就侧头看看他,半晌,终于憋不住叫了声:“老叔?”
“哎,你是……”赵建新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的脸只拿袖子胡乱抹了几把,样子很狼狈。他刚刚从悲痛欲绝的伤心中恢复过来一点,听到旁边有人冲着他这么叫,就揉揉眼睛,看着赵默仔细想了一会,迟疑着答应一句:“是二哥家的默子?”
赵默点点头,回头看看后头领着三娃的赵军有没有跟好,心里寻思着看老叔难受成那样,自己这时候还是不要再问他啥了。
看赵默点了头就没再继续说话,赵建新也又沉默下来,走两步就回头去看看越来远的葫芦山,眼睛里始终含着两泡泪水。
出完殡,还要守灵,赵默怕三娃熬不住,就让赵军先把小孩儿送回家去,在家看着他就别来守灵了。这几天熬下来,他们这些主家人眼睛底下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脸上的疲惫和憔悴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大伯和大伯母这两个长辈在上面扛着,赵奕亭夫妻、赵莹还有赵默他们小哥仨都算是轻松的,不用张罗什么,只要跟着把事儿做到了,该哭的时候哭,该跪的时候跪,该烧纸的时候烧纸,跟着走就算是尽孝心了。
就算是这样,短短两三天时间,赵军也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嗓子都哑了。他心气高,始终放不下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这事,嘴角上起了一溜儿排火泡。
熬得最厉害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赵默还能偷空在小棚子里窝着睡会,突然出现的老叔却从打出殡回来就没有合过眼,饭也不吃,就喝了几口水。
到后来他在那跪着都晃晃悠悠的,旁边那个陌生男人怎么劝都没用,赵默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就也过去劝他:“老叔,你还是先进屋去眯会吧,好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外面有我和莹莹姐守着呢。”
他们这长辈去了守灵要守三天,在院子里搭的灵棚,陆陆续续会有亲朋好友过来上香。大伯和大伯母要忙着操办,鼓乐队、席面、礼钱……这些都是要人精心上手的,怕赵奕亭年轻干不好有什么疏漏,赵建军和张凤霞夫妻没敢让他上手。
在守灵的主要是赵奕亭兄妹和赵默他们哥仨这个孙子辈儿的小辈,赵军和三娃被赵默打发回家以后,就只剩下他们三个轮流着守。只有他们这个十多年没回过家的老叔赵建新一直都守在灵前没挪过窝儿。
前前后后折腾了十来天,这场丧事终于收了尾。赵默整个人都熬瘦了一圈,本来就瘦的身体冷不丁看上去都有点发飘了。前两天守灵他都是在大伯家将就着睡的,事情一完,就立马和大伯说一声,回了自己家。
两天没着家门,他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别人家的房子再大再宽敞,终归不是自己家,呆着哪有家里舒坦自在,心里也不踏实。
他是一大早就回来的,到家的时候还没到七点钟,两扇木板门半开着,外头没有停着赵军的自行车,看来是已经上学去了。
赵默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收拾得整齐干净的灶间就松了口气,在心里头寻思着等军子回来了一定要夸夸他,这两天自己不在家也没把家里弄的一团乱。
还没进屋,他就听到了屋里有电视的声音在响。赵默掀开门帘进去,果然看到小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电视上正播着早间新闻。
听到赵默进屋的动静,三娃却没有动作,还是坐在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连小脑袋都没有转过来看上一眼。
赵默看小孩儿一心盯着电视,连自己回来都没注意到,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再一想自己都三天两宿没回家了,三娃头一回这么长时间没看着自己,现在他回来了却只顾着看电视,别说是扑过来了,连眼神都没有一个!越想赵默就越憋闷,心里咕嘟咕嘟直往外冒酸水。
“咳!咳!”赵默突然别扭起来了,不去叫三娃,也不像自己在回家路上想好的那样看到小孩儿赶紧就上去抱住亲两口,反而站在门口,一手攥着门帘,一手捏着自己下巴,故意大声咳嗽两声。
他本来想着,自己都弄出这么大动静了,三娃这个小没良心的肯定会马上张着小胳膊扑过来抱住他大腿不撒手了吧,结果小孩儿还在一本正经地坐在板凳上盯着电视看得认真,压根就没往这边看。
赵默气得够呛,平常这小家伙比谁都警觉,一点儿动静耳朵就能竖起来,这会咋就这么大声的咳嗽都没感觉了?
☆、第72章
“三娃,大哥回来了!”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赵默。他放开门帘进屋,走到小孩儿坐的地方和电视机正中间,用身体挡住电视屏幕,然后假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挡住电视这件事,冲三娃说着:“看啥电视呢这么入迷?”
三娃抬眼看他一眼,把从那会儿屋外传来推门的动静开始就紧紧攥在手里的遥控器放炕沿上,闷声闷气地回答他:“新闻30分。”
一看他这样不痛不痒地反应,赵默就更加抓心挠肝的难受了。他摸着自己后脑勺,不死心地又问了句:“这两天在家没淘气吧?有没有气你二哥?”
“没有。”三娃这嘎嘣响脆的回答多干脆利落,愣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往外蹦儿。
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赵默突然纳过闷来了。自己真是这两天熬晕头了,和三娃较个什么劲儿啊,直接抱起来往那板着的小脸蛋上一通啃,敢说不想大哥就照着鼻尖上来一口!
这么一想,他也不闹什么别扭了,也不怕抹不开面子了,直接探着身子把三娃抱起来,在那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咬了一口,气哼哼地说:“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想大哥!看着大哥回来还就顾着在那看电视,都不知道抱抱亲一口,大哥真是白疼你了!”
“哼!”三娃也气哼哼的板着脸,拿两只乌黑深沉的大眼睛瞪着赵默,冷淡无波的声音里隐藏着一股怨气:“大哥也不想我,三天不回家!”
不回家就算了,居然还敢不让自己也去那个什么大伯家陪着!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边的习俗,儿孙给老人守灵是要跪在灵棚里守三天的,依这个家伙的死脑筋,肯定老老实实在那个小破棚子里守了三天!
说到底,三娃只不过是心疼赵默了。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他觉得必须得给赵默点教训,不能老是这样让这个家伙什么都由着性子来,偶尔任性一下还可以,这种会伤害到他自己身体的事就不能再妥协了!
“瞎说,谁说大哥不想你了?”赵默摁着他后脑勺把他的脸转过来,都被气笑出来了:“感情你这个小坏蛋早就知道我回来了,故意着假装看电视呢!”
哼!两天晚上不回家睡觉来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狡辩,三娃在心里愤愤地想着,瞪了赵默半晌,最后垂着嘴角冒出一句来:“你三天不回家……”
那小语气,一句话就听得赵默心都软成一滩水了。他在自己刚刚咬过的脸蛋上揉揉,好声好气地哄着小孩儿:“大哥不是和你说了,要在大伯家给爷爷守灵。这不,刚守完灵大哥不是就回来了吗!”
赵默好说歹说哄了半天,三娃才别别扭扭地板着脸在他上亲一口,算是表示原谅他了。只要宝贝弟弟能哄好,他这个傻大哥就只顾得上乐呵,早把那会的火气忘脑后去了。
今天是周六,小学不上课,三娃不用去上学,赵默在家陪着他呆了个把钟头,然后就收拾好东西去出摊了。怕招人忌讳,他把白腰带扎在了毛衣里面,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没去孝。最近花销多,偏偏又赶上这事耽搁了不少日子,再不抓紧点,这个月就真该没什么落项儿了。
隔天,赵默晚上刚回到家,还没迈进门槛,就听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他连忙紧走两步进屋,掀开门帘一看,老叔正坐在炕沿上和军子说着话,三娃在炕里趴着写字,靠门边还站着个眼熟的高大男人。
赵默身子有点前倾,和那个男人正对上了视线,两人都愣了一下。前两天的时候太忙太乱,赵默都没有得空仔细打量过这个和自己老叔一块出现的男人,现在仔细看看,他发现这个脸庞轮廓有点深的男人和蒋大哥有点像,都是那种很有气势的人。
看到赵默进来,炕沿上坐着的赵军和赵建新都站起来。赵军叫了一声“哥”,又把脑袋转向赵建新那边,有点迟疑着说:“这是老叔……”
赵军出生那会赵建新已经出去外面上大学了,等他两三岁的时候,一年都回不上几趟家的赵建新又被赶出门彻底断了音信,十多年没回来过,所以对这个老叔,他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不是出殡那天看着大伯他们和自己大哥都认得他,赵军都不敢相信这个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男人是自己的老叔,和自己那粗壮孔武的大伯一点都不像。
“默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赵建新往门口走两步,站在赵默跟前打量着他,声音里满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军子说在学校外面摆摊卖煎饼果子,每天都要卖到这么晚吗?”
赵默咧嘴笑笑,为自己刚刚愣神没先打招呼而觉得不太好意思,一边让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说着:“不晚啊,外面天还没有全黑呢。老叔你们啥时候来的啊?吃饭了吗?”
进了屋里了,他又忙着让赵建新上炕坐,嘴上说着:“老叔你上炕里坐啊,都在地下站着干啥。还有这位……”他看看还杵在门口的高大男人,再把目光移到自己老叔身上,问:“老叔?”
“他是唐敬,你叫他唐叔就行。”赵建新看上去有点局促,坐在炕沿上,屁股都还没有落实了,又站起来想要去拉那边的唐敬。他刚站起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坐回去,冲门口的唐敬叫了一声:“阿敬,过来坐。”
唐敬从门口走过来,坐到他身边,身板很挺直,脸上的表情也一直都很严肃。他冲着赵默点点头,用他那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嗓音说了一句:“小默你好。”
赵默赶紧答应,叫了一声“唐叔”。他觉得这是一个一看就不爱说话,性格严肃认真的人,也不知道该说怎么继续往下接话,只能干笑着,又问了一句:“你们吃饭了没啊?要没吃的话正好留下来吃饭……”
“我们过来前在你大伯家吃过晚饭了。”赵建新接过话头,温和的眼睛看着赵默,说着:“老叔就是过来瞅瞅你们哥仨,前两天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都没精力好好看看你,这一过就是好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侧脸看看站在墙根下的赵军,再扭头看看炕里正撅着屁股专心写着字的三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军子也长大了,我印象中他还是个小婴儿。还有三娃,我这个当老叔的都没见过他,连他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二哥二嫂……”
说着说着,赵建新的眼圈就又红了。他是个不孝子,更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当年狠心离开,十多年都不敢回家看上一眼,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自己的消息也不敢让家里的亲人知道一丁点儿。
结果呢,老父亲去世,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没来得及给老人磕个头认个错。甚至是直到问了大哥,才知道二哥二嫂没出现在丧礼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夫妻俩都早一步就去了。
这两天只要一想到这个,赵建新就愧疚难安,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那是他的亲二哥亲二嫂啊,母亲去得早,父亲忙,大嫂是城里人,大哥成了家就跟着去县城街里住了,家里家外都是离得近的二哥家帮忙照看着,二嫂对自己那是比亲弟弟还上心……
看赵建新说着说着就断了话茬,一脸悲痛地陷入了沉思,赵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去打断他。想到自己的爸妈,他也在一边沉默了。
坐在赵建新旁边的唐敬突然伸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别想了,你忘了自己来之前说的话了?”
“啊对,我不能这样下去了。”赵建新猛地一下回神,赶紧拿手背揉自己眼角,又抹了把脸,把目光移回赵默身上。
看着神色也很黯淡的赵默,他就止不住的心疼,到嘴边上的话又被咽回去了,冒出一句长长的叹气:“默子,老叔对不住你爸妈,也对不住你们哥仨。”
听到这话,赵默咧着嘴巴笑笑,脸上因为他先前那番话而出现的伤感也都变成了开朗和坚韧的浅笑,让那张五官不怎么出众的脸迸发出一股奇异的美丽。
他摇了摇头,冲赵建新说道:“老叔你说啥呢,有啥可对不住的。我爸妈去那会没能通知到你,我还一直觉得是个遗憾,正好这回你回来,过阵子有空了给他们坟头上柱香,他们心里肯定高兴。我和军子、三娃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吃穿不愁,没病没灾,你不用惦记我们哥仨。”
“默子……”赵建新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七岁的侄子,心里又酸又涩,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眼圈更红了。这个孩子得有多苦,多坚强……
看赵建新又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绪里,赵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探着身子去看看炕里的三娃在写什么。
他还当三娃是学写字写得这么认真,结果仔细一看,小孩儿手底下的田字格本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圆圈,大的套小的,交叉的、重叠的、离得远了用线连起来的,还都拿彩笔涂了色儿,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嘿,小坏蛋,好好的本子你瞎画画啥呢!”赵默从后面轻拍了下三娃的后背,小声说他:“老叔来了你也不叫人,就搁这瞎画着玩,又不听话了啊!”
三娃回头瞅他一眼,屁股拱拱,一声不吭地拖着本子和铅笔彩笔往炕里头又爬了点,让赵默伸长胳膊够不着以后就继续往他那个本子上涂起来。
他这是在根据这些天在电视新闻中得到的信息对这个星球上人类的社会结构、形态、发展历史等等进行总结,为自己以后统治这个星球做初步筹划,压根就没指望这个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家伙能看懂。反正,大哥只要坐等着自己把一切都送到面前,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这时候,总是不甘寂寞的九幽,现在是一只被塞到炕里头那个犄角旮旯的橡皮鸭子,又让它那幽幽的声音冒了出来,只传入三娃的耳朵里:“主人,我认为,就算是头脑不简单心思不单纯的家伙,也看不懂您的计划图。话说,您这个做一件正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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