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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翻身利落地坐马上下来,从她身边绕过去,走到撵椅上的阿丑面前。
田氏紧紧抓住珍娘的手,不敢回头。
便是想求情,也无话可说。
只听到‘锵’地一声,大概是拔剑出鞘了。田氏打了个颤。指甲要掐到肉里去,珍娘却也不喊痛。一边李氏紧紧牵着儿子,原是想走到她身边来,现在可是半步也不能动,只紧紧与她四目相对,并不肯移开半点视线看向别处去,好像一旦看过去,就不能再站得住了。
长公主带来的那些亲卫,身为黑甲,如鬼魅一般。刀剑出鞘在月色之下寒光凛凛。
家将们见长公主拔剑,纷纷把手按在兵器上。田氏是不能顶事了,她只怔怔站在那里,珍娘转身厉斥“不要动!”何并吉本来是抱着孩子的,这个时候回过神,大声向那些家将喝道“解甲!解甲!”田氏的家将不认何并吉,但认珍娘。
李氏连忙也向身后厉声吩咐下去。
田氏站在前面,望着夜幕下的不远处的丘林。
虽然家将们把武器入掷在地上的声音分外响亮,但她还是在这些声音中清晰地听见了利器划皮入骨的声音。
阿丑应该不会醒,她药下得很重,但她却以为自己是听到阿丑含糊地叫了一声“阿娘。”
随后珍娘便扶她跪了下去,身后几百人伏身下来。
长公主从她身后走上来,那件红色的袍角从田氏眼角过来了,她走一步,手里淅淅沥沥的血迹便向前延生一步。大约是回到马边去了。
田氏闭上眼睛。想想,家里几百年下来,到了这一代,母亲一直担心兄长会坏事,没有想到事情是坏在自己身上的。
她一向竟以为自己不是个糊涂人。
可现在想想,先时,对周有容灰心,便亲生的儿女们都不上心照应,只想着,到底是给他家生的儿女,好不好都是她家命数。哪里像个做母亲的人呢。连大女儿在外头那些年都不知晓。可竟然也并不十分自悔,只说是周有容害的。他害得自己受苦,儿女受苦,仿佛没有自己半点干系。
后来,又教偏了儿子。惹下这样的祸端。都说她打小就是个明白人,可她不晓得自己明白在哪里?
说来最该死的是自己,可偏偏儿女先都没了两个,自己还在这里喘着气呢。
她想回头看一眼撵上的人,可无法动弹。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点点看着长成,喜怒哀乐,从小到大。
可也是她亲手送去死。
她怎么能去看?
本来还想着,母子一场,跟他有些话说。但一路过来,却不敢叫他醒。想想,这一劫,能过去自然有说话的时候,过不去,再说什么也没甚么意思了。事已至此。
如今一家人,可真是整整齐齐。她紧紧握了握珍娘的手,只觉得对不起她,但对不起的又何止她呢,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珍娘到还坚定些。并不十分惊惶失措。后面李氏带着儿子,也只静默地跪着。
长公主回到马旁,良久也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田氏才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你们走罢。我答应了母母的。”
田氏要说话,长公主却不肯听,有甚么好听的?不就是那些话。人已经死了,便是说再多也没有用。只道“再拖一会儿,我阿舅可就来了。”
珍娘当机立断磕完头就把田氏扶起来。何并吉抱着孩子去扶李氏,大声呼和“上路!上路!”
转身赶抬棺的人起身。连撵上的人也不敢抬走。
李氏的儿子田存志跟着仓皇而去的人群走了一段,跑回到长公主面前,跪下对她磕了三个响头。他晓得,家里是犯了大罪的。
磕完了头才跟上人群去。
一路上,这队伍停也不敢停地日夜急奔。只恐怕那边改了主意,又会追来。换了好几条道改头换面,避人耳目昼伏夜行。最后实在是不能再撑下去,哪怕是停下来喝口水歇歇脚都有人能即刻昏睡过去。才好好地休整了一回。
田氏消沉,早拿不得主意,珍娘去往李氏商量,李氏说“现在还太近了些。要落脚也不能往太偏僻的地方去。”越是小地方,来了这么大一群人越是显眼。
最后一直走到个叫楚城的地方才停下来。那边是长公主治地,又在临海的地方。来往的商船多,还有海外国的船支。虽然还未做成正式的对外港口,可也有些小规模,各种舶来品买卖,热闹异常,也不乏很多各种口音的人、移居过来找活计。
所以有外来的人口,也很常见。
何并吉说“即有娘娘为保,在长公主治下才是最安全的。”李氏与珍娘也深以为然。
珍娘与何并吉出去买屋,只说一家是姓楚的,家乡闹灾合家迁行。
之后便把祖宗牌位都拿箱子装好,埋在新宅的院子里。然后编了一堆名字,刻了摆在祠堂内,只当是家祖。
都安顿好了,珍娘扶田氏去看,田氏看着祠堂里那些荒唐的牌子,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了一会儿精神不济了很快就累了。
转头出去时,下仆领着邻居匆匆来。
邻居见礼,叫她“楚夫人”见到李氏过来,又叫“楚二夫人”
田氏听着,这才真真切切地晓得,田家也好,周家也罢。新贵也好,世族也罢。都在这样轻飘飘的一句楚夫人里化成云烟了嫡女凶猛。
顿时跪地沧然泪下。不晓得是哭一族泯灭,还是哭儿女福薄。可哪怕是在这里,也能听到外头人来人往,笑声起伏。
那光景分明是再好不过的。
宫里头。椿并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一边担心着,一边收拾主家住的寝殿。盘点哪些东西要随着人去的,哪些东西要收到库里的。
摸了个小石头出来却是奇怪得很,看上去也不起眼,但放在窗前案上的十八珠玉盘里头。
老宫人却认得“娘娘先头不是一睡不起吗?这个就在手边上。我在内宫服侍也不敢随便丢弃娘娘拿过的东西,就放在盘子里了。因不是什么要紧的,便就忘了。虽然不起眼,可到底是内宫,下头的怕也不敢随便移动位置,所以素来都在原位。”
椿拿起来看看。
老宫人又有些不解“怎么白了?先时是黑的。”连忙又笑“想必是我记错了。”
这东西出现得顶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