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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皇山(一)

      叶戈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盯着对方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赤着耳撇过头,轻咳一声:“你……你怎么不戴那面具了?”

    君落生笑笑并不说话,只是舒展着身子,靠在了身后的门柱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玉晶杯,他们之间这种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又相互不言而喻的气氛让一旁诸人看得实在是暧昧得紧。

    青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少年心性,哪里容得心上人在自己眼前和别人恩爱,心中醋意大生,站起身便想挤进辛子难和君落生之间,却被青霄一把拉住了。

    “四哥!”青霖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四哥。

    青霄无奈摇了摇头,将他按下,轻声道:“族中规矩可忘了?你是青丘皇族,不可在众人前这么没规矩。”

    “可是……”青霖还想说什么,见着青霄一脸的郑重,知他这四哥平日里最是注重族人的声誉,再坚持下去只怕只怕四哥便要翻脸,只得不情不愿地坐下,看向叶戈的眼神是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叶戈根本就不在意,莫说青霖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修为相当,只要青霖敢动手,他自是也不介意回手反击,只是无端端和人打上一架实在亏大了,若真地打了,他过后定然要同君落生找回损失来。

    “哈哈,今夜月色怡人,又有如此佳客相伴,诸位当浮一大白!”霍邪欢当先拿起了酒杯,倒了一杯自己亲手所做的药酿,他那药酿也不知是什么灵材所制,全然没那药材的刺鼻苦味,反而有股浓郁的香气,一闻便让人食指大动。

    诸人中有不少酒鬼,当下就坐不住,纷纷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君落生也不例外,看他常年在腰间挂着个酒壶就知也是个喜好杯中之物的常客,他拿过酒却不急着喝,而是微微低下头,轻嗅了一口酒香,仿佛沉迷于其中,颇为陶醉。

    霍邪欢见他这般模样,更是高兴,酒友最开心的莫过于有个知己,这便是他和君落生最后能引为相交的原因。

    兴致上来了,霍邪欢劝酒便也劝得更勤了,一圈下来,众人皆饮了,俱是交口称赞灵酒之品质。

    一扭头,却见叶戈两手空空地坐在一旁,霍邪欢手中的酒鼎赶忙伸了过去。

    “叶小哥可来尝尝?我这药酿酒性虽烈,但用的可全是上好的灵药,尝上一口,对身体也大有裨益。”

    叶戈哪里喝得了酒,只得无奈一笑,婉拒了霍邪欢的好意。

    霍邪欢不知其中原因,只以为他是不愿喝,便没打算就此放过,径自劝着,而叶戈也仍自坚持,霍邪欢劝了几次见叶戈都不为所动,而自己的手就这样拿着酒杯停在半空,也颇为尴尬,当下也有了火气,面上一沉,就要出口发作。

    “今日你若是不喝……”

    一只手忽然将霍邪欢手中的酒杯接过,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君落生抬起那双深目看向霍邪欢,只道:“他喝不了。”

    然后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空空的酒杯翻个面给霍邪欢一观,目中却似丢了个‘识趣些’的眼神给了霍邪欢。

    霍邪欢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见有人愿意提叶戈挡酒,反正左右都是有人喝了,便也不生气了,只是略带惊讶地看了看被君落生如护犊子一般拦在身后的叶戈,脸上的表情真是意味深长得紧。

    “可好!今夜必无醉不归!君落……”霍邪欢见今夜有机会灌醉君落生,心中大为爽快,一开口差点就说漏了嘴,见君落生看似淡定自若,暗地里目光流转,杀意四起,霍邪欢心内一颤,赶忙赶在大错发生前,改了口:“君若不醉,不可回房!”

    “来!吃酒吃酒!”

    见君落生替自己挡了酒,叶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想对他说声谢谢,却见那人已经倚栏阖目,支着头像是在回味着杯中的余韵,神情颇为沉醉,叶戈便不扰他,独自坐在一旁,看着这群人的狂态。

    光是喝酒,已是无趣。辛子难那随身的小童会些音律,便弄了些笙曲吹奏起来,诸人饮了酒,也有些酒意,狂者如霍邪欢已忍不住高歌一号,唱到兴起处,还手舞足蹈起来。

    他这番狂态,也带动了诸人,船上气氛一时热烈至极,青霄、青霖皆都唱了一曲,或清朗或婉约,就连玉柱也献上一曲,唯有辛子难一脸纠结地喝着酒,然后张口唱了首曲调极其凄凉的曲子,还没唱到一半,气氛就冷了下来,气得霍邪欢骂了句‘扫兴!给我闭嘴!’这才阻止了灾难的发生。

    叶戈虽不似这群人一般从小便有这样聚酒言欢的经历,琴棋画也皆不精通,但也不怯场,见着轮着自己,想了一下,高歌唱了一首家乡的曲子,虽然曲调词意皆是浅显简单,比不得其他人曲出有名,但他声音高亢,感情质朴,倒也有滋有味。

    最后轮到君落生,只见他沉思了下,道:“诸位歌已尽,不若我献一曲。”

    说罢,忽然伸手到叶戈腰间,自然地解下了他别在上面的那支竹笛。

    “‘小寒’?”霍邪欢一见那竹笛,不由叫出名来,似是认得这竹笛的来历。

    “小寒吟清商。”

    君落生点点头,然后动作轻柔地轻抚了一下那竹笛,将笛置于唇上,恰有一阵清风拂过,撩起他颊边几缕黑发,也吹出了唇边曲意。

    曲意虽悠扬,但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带着一股孤旷不绝的豪意,众人恍惚间只觉眼前掠过修真界数万年来,天下英才辈出,群雄并起的纷争故事,一时间,肺腑一热,只觉得心情难以自抑。

    “多久了,日日只修这清道,都快忘了心中那腔热血……”

    “问道者一心求道,清心寡欲!唯今夜,念想些前人伟业,且醉一回!”

    “正是!来来来!吃酒吃酒!这天下未来!还在吾辈!”

    “君道友此曲绝好!定是要饮上这一杯!”

    “何有所惧!”

    众人大快,畅饮不休,直到了东方既白,酩酊醉倒在甲板数人。

    见时候不早,躺在甲板上似乎也不太舒服,叶戈才叫上玉柱和童子,商量着将这几人抬回房去。

    兴许是受了什么暗示,那玉柱和童子一个抬了青霖,一个抬了辛子难,像是故意避开了君落生,偏将之留给了叶戈。叶戈无法,只得摸摸鼻子,将那神智有些不清的人扛起,带回了房。

    待得进了房,将君落生在床上放下,叶戈想起自幼在村中的见闻,想了想,钻去储物空间中,用白布浸了浸冰鲤池中的水,待得一手冰凉,将之放在了君落生额上。

    那冰鲤池中的水实在够冷,一下就把君落生的酒意冷去了些许。

    他不悦地哼了一声,虽未转醒,但手已不自觉抬起,皱着眉想将那白布扒下,只是却意外触碰到了一个略带体温的物体,摸了摸,发觉是只手。

    就着那手将白布丢掉后,君落生却忘记放了开,抓着那手居然舒畅地睡过去了。

    叶戈试着抽了抽,发现抽不回来,只得无奈地由着他,自己则弯身坐在床边,从储物空间中拿了本阵法,强打精神地看了起来。

    **

    到了第二日下午,众人转醒。

    君落生一醒来就先看到叶戈的背影,然后再看到自己那只抓着叶戈的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转身放开,幸好叶戈只低头关注着自己有些发麻的臂膀,一时也没注意到背后那人有些慌乱的神色。

    “你们这么喝倒也不怕我趁人之危,杀人灭口。”叶戈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君落生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闻言不置可否。

    他现在不再戴着面具,叶戈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一回头只见这人长睫微微一动,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撇,叶戈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一下就能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这船上有灰摩在,谁敢放肆。

    “这倒也是。”叶戈苦笑了一声,若是他真要动手,只怕还没出手就被灰摩一剑斩了。

    “哦?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就说是。”尽管对叶戈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心思这件事感到惊讶,但君落生嘴上却仍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对着呛,说完后见那人一脸悻悻的样子,不知怎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唇角一勾,笑着站起了身,然后忽然脱掉了身上的青竹袍。

    “你干什么。”叶戈见此,不由一愣。

    “洗澡。”君落生理所当然地道,然后皱皱眉,厌恶地看了那沾着酒气的华贵白袍一眼,“这衣服拿去丢了。”

    “丢了?”叶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这衣衫分明还很新,随手就丢掉未免也太浪费了。

    似是从叶戈的表情中看懂了他的意思,君落生想了想,便将衣袍塞到他怀中,似笑非笑地道:“若觉得浪费,你拿去洗便是,若你洗好了,我倒不介意再穿上一次。”

    君落生那恶劣的一笑让叶戈一噎,叶戈郁闷之余也在心中暗骂自己何必给自己找事,不过要他洗也是没门,于是便干脆地说了句‘既然如此,那我就拿去扔了’,然后离开房间扔衣服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却是再没这等对酒当歌之事了,众人各自埋头修炼,闭门不出,数日下来几乎没在船上见过对方一面,直到有一日,甲板上忽然传来玉柱的吆喝:“妖皇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