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先生您这边请。”

    夏芊钰在旁边带路。

    卤猪头肉，四喜丸子，叫花鸡……做了一通给他吃之后，总算破冰成功。

    赵睨的话变得多了起来，有时候会讲一些夏芊钰压根不懂的国恨家仇，人生大道理。

    但是关于剪彩的提议，赵睨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他作为琴川的大学者，从未出席过商业活动，他怕以后不能公平公正的面对琴川的食肆酒楼。

    夏芊钰准备做最后的一搏。

    带他参观暖棚和暗房。

    暗房与暖棚相连，一同供热。

    但是光照并没有暖房那样充分。

    木耳和香蕈已经培育成功，但是这些菌类生长较为缓慢，需要耐心的等待。

    但是密密麻麻的长在椴木上的木耳，也挺让人称奇的，她有把握能够让赵睨这样饱览群的大学者，也吓一大跳。

    暗房作为杀手锏，最后参观。

    她先带着他去参观暖棚。

    外面寒风肆虐，暖棚里却温暖入春。

    韭黄长了一茬割一茬，分成四块，任何时候都有得吃。

    韭黄旁边是小葱，长得亦是生机勃勃。

    赵睨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并未太过惊讶。

    走到西红柿的那块地的时候。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这个植株好生奇怪，为何有毛茸茸的绒毛，味道也如此奇怪。”

    西红柿已经长得很高了，但是却并未到结果的时候，毕竟不是自然生长，暖棚中的温度只能保证它们不被冻死。

    然后能够缓慢的生长。

    西红柿算是比较高产的作物，但是生长的速度却比较缓慢，需要耐心的等待。

    “回赵先生，这是西红柿，是域外的种子，我从域外拿回来之后，只是抱着尝试之心，试了一试，没想到成功了。

    这种植物长出的果实，通体猩红，非常美丽，酸酸甜甜的就算直接吃，也很好吃。

    用来炒鸡蛋，味道着实不错。”夏芊钰介绍道。

    赵睨颇感兴趣，笑说道：“有些意思，待成熟之时，我定要来品尝一番。”

    西红柿旁边的辣椒。

    辣椒苗长得非常茁壮，快要到花期了，夏芊钰预备找蜂农求几只蜂王来授粉。

    这种植物赵睨依旧是未曾见过的，她忙介绍道：“这是霹雳果，也是域外的种子，吃了过后，舌头会感觉一种刺痛感觉，一种辣感，和茱萸，芥末的辣不同。

    开张当日，我会用到这种食材，不过因为现在大唐还未有这种食材，故而非常珍贵，也只能是适可而止。

    如果培育成功之后，倒还好，如果最后结不出果子来，开张当日吃的便是最后一些了。”

    赵睨非常感兴趣，眼睛不由亮了一下。

    “夏掌柜，不曾想你还有这般思想，令人佩服，最初见你，便觉得你不一般，果然大有乾坤。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将暖棚种植推广开来，让周边的农民也可以种植常见的蔬菜，这样到了冬日，不会没有新鲜蔬菜吃，他们也可以增加收入，不用一到了冬天，边靠吃干菜腌菜度日。”

    这个提议夏芊钰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除了韭黄和小葱之外，还未有一样蔬菜成功。

    要能结果，才算是成功。

    不想让周围的农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想过，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我不但想过要将暖棚的制作方法告诉他们，我还要和他们达成共识，签订契，收买他们土地上长得蔬菜水果。

    前提是我需要什么他们便种什么。

    当然还有鸡，鸭，鹅，猪，羊这些常见的家禽家畜类，对我不能看见的食材，我始终不能放心，如果有固定的人张罗这些事情，我便可以随时看管。

    食材新鲜，做出来的菜肴，才更加入味不是吗？”夏芊钰娓娓道来。

    这些事情她都有计划，按部就班一步步来，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记不得。

    纵然将植物移入了暖棚，也要遵循它成长的时间，否则照样结不出果子。

    赵睨不住点头，却还未松口。

    “我跟着赵先生这几日，看德馨院周围良田众多，村庄林立，是推广暖棚的好地方，若是我暖棚中的蔬菜种植成功，您可否帮我牵线搭桥，让周围的村民接受和我合作？”

    夏芊钰非常认真的说道。

    “这是造福民生的大事，我自当尽力。”

    这种事情他倒是不含糊。

    走出了暖棚，两人额头上都浮上了一层汗珠。

    “今日赵某眼界大开，承蒙夏掌柜抬爱，感激不尽，只是……”

    赵睨想要推掉剪彩的提议。

    原则有时候是不可违背的。

    “对了，还有暗房您未曾看过，看过之后，也许您就会改变主意了。”夏芊钰打断了他，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再改便难了。

    暗房中依旧熟悉的腐烂气息席卷着热浪，扑在两人脸上，多少令人有些不舒服。

    光线很暗，但是还是看得清楚。

    夏芊钰找到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暗房中骤然一亮。

    “这个暗房是我酒楼的掌勺亲自张罗的，这些椴木是从后山一根一根背回来的，先生请看。”

    夏芊钰用手指着椴木上如同黑色小耳朵一般的一朵朵的木耳，再指着最靠里的椴木上长出的一朵朵的黑白相间的香蕈。

    转头看向赵睨。

    赵睨轻轻将长袍拎起然后蹲下，脸上一副惊奇的表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

    夏芊钰没有打扰他，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他慢慢观看。

    椴木交错放着，错落有致。

    木耳尚未完全能够采摘，却也收货在望。

    香蕈还要在等，而且湿润的香蕈是没有特殊的香味的，必须要烘干之后，才能用来炖汤或者与菜薹搭配，生出特殊的香味。

    “果然妙哉，夏掌柜，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掌柜，你的掌勺，无论是刀工还是厨艺都堪当翘楚，但是却不急不躁，事事都有分寸。

    关键是连他都对你心悦诚服，料想你自有不同的地方，如今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说的事情，我虽然不知对你有多重要，但是你这样认真的掌柜，这样认真的酒楼，我赵某都不支持，显然不符合我赵某这些年来做人的原则。

    就这样定了，正月初八，我在家中候着，等待分享苍月酒楼开张之喜。”

    赵睨一番话说得有些激动，撩拨的夏芊钰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两人仿若知音一般。

    相视一笑，产生某种共鸣。

    美食有时候是搭建在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纵然不懂对方的话，搞不懂对方的心，若是接受了对方家乡的某道菜品，接受了对方对于饮食的习惯，便如同接受他这个人。

    想到后世川菜作为四大菜系中的一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国每一个角落，让大家对巴蜀文化也有了认知。

    夏芊钰略有所悟。

    现在只有四大菜系，但是却分歧严重，在琴川互不相容，淮扬菜作为龙头老大，一向格外排外，也许她可以为打破这样的成见做点什么。

    开元七年，正月初八，昨儿下了一场小雪。

    晨起街道铺了一层薄薄的雪，没有太阳，故而有些雾蒙蒙的，雾气飘渺，匀染于周围。

    惠水街道仿若置身与仙境中。

    夏芊钰起的很早，站在这样的大雾中，心情有些激动。

    好不容易说动了赵大先生来帮忙剪彩。

    秀才和大能已经去请他去了。

    这些日子因为美食，赵大先生已经和苍月酒楼有了连接，夏芊钰答应一旦有新的菜式，一定请他先来品尝。

    他欣然应允。

    赵大先生虽然难相处，但是对食材的挑剔，让他们反而成为知音好友。

    虽然不知赵大先生是否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想些什么呢？”蓁胥王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引得沉思的夏芊钰恢复了知觉，转过头去，对他温和笑笑。

    “就是在想开张之事并且有些感概。

    别人开张只需半月顶多月余，我却用了快要一旬的时间。”夏芊钰说的是真话，若不是有外卖窗口，这么一大家子，她养起来一定分外吃力吧！

    “好事多磨，根基打得稳，这样更好。”蓁胥王爷依旧淡然，平和，温润如玉。

    让人冷静下来。

    “王爷谢谢你，我都不知道待会儿厨帮的堂主，主事，执事会不会赏脸，但是有你就足够蓬荜生辉了。”

    因为开张许久未曾得见的朋友再次见面，让她感觉温暖踏实。

    而且最重要的是，锦谡禾也收到了请柬，说是会来，他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是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了。

    今日的苍月酒楼熠熠生辉。

    到处都贴着开张大吉的红纸。

    伙计们都换上了自认为最干净最好的衣服，禹歌笑和张二斤三更天便起来张罗准备火锅要用的食材。

    转头看进去，每一个人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这些日子大家似乎磨合得挺好的。

    “开张之后，日子会非常忙碌，每日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或者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

    便让秀才带句话，自然会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这样严重的字眼，夏芊钰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肝脑涂地犯不上吧……顶多让你带着王钊他们将胆敢欺负苍月酒楼的人，抓到营房里做苦力，让他当牛做马。”

    承受不起，唯有用玩笑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