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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成彦慌了,这蛮荒时代无医无药,一个在他那个时代看来极简单的病都能要了人的命,他在獠牙的部落住了一年多,就曾亲眼见到过许多次这样微不足道的死亡。
他没照顾过病人,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舒服好转,只把自己那一张兽皮也给她盖在身上,又沾湿了布给她擦了擦汗,在她旁边守了一会儿,起身出了洞穴,没多久从外面采了一些药草回来。
关成彦不懂医,他曾看到部落里的人用这种药草给人治病,也不管病人得的什么病症,发汗发热呕吐腹泻,一概喂以这种药草。万物相生相克,有的病或是凑巧能被这药草医治,有的病便全然无效,他甚或怀疑有的病吃了这种药草会更严重,只蛮荒时代的人不通药理,更多的是靠个人身子去抗,听凭神的裁夺。
关成彦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圆月吃这个东西,但见她全然没有一点儿生气,好像随时都会悄无声息地睡死过去,也只好搏上一搏。他把药草捣碎,将草汁一点点地滴在圆月嘴上,汁液顺着她的唇缝流了下来,他索性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捏着她的嘴,另一只手蘸着药草的汁液点在她的唇上,慢慢地渗透到她的嘴里。
给圆月喂完药,关成彦又将她放下盖好,坐在她身边守着。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这两日她背身躺着默默地流泪,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他觉得她是在跟他发脾气,现在想来,他或许想错了……她是伤心?是无助?又或是真的以为自己会被神明惩罚致死而生了绝望?
他不知道受难日有人在身边为她祈祷对蛮荒时代的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但是他想起了自己每次出征的前一晚都要亲自磨一下战刀,尽管它已经异常锋利了。这是他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个小小的执拗。又好像他的一个好兄弟,每次战前都要喝几口酒,作战之时便勇猛无敌,一次敌人偷袭他受了重伤,伤愈之后直叹是因为拼杀之前没容功夫喝上两口,自此便自备了一个小酒壶终日挂在身上,虽是有违军纪,但熟知内情的将军也对他睁一眼闭一眼。
对于蛮荒时代的女人来说,受难日有人祈祷想来比磨一磨刀,喝一口酒紧要得多,这关系着她们的性命,虽然在他看上去荒谬可笑,但却是她们的习惯,执拗,信仰。
她的碎碎念总是让他忘了她只是一个失去族群的弱女子,其实细想来,她的这些喋喋不休或正是她惶惶无助的表现。关成彦生了自责,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害死圆月。并非因为无人祈祷而使她遭受神明的惩罚,而是因为他毫无意义的拒绝打击摧毁了她的精神。作为一个驰骋沙场的战士,他知道精神被摧毁的后果有时就是一条命。
关成彦坐在圆月身边,双手合十,真诚地道:“太阳神,请宽恕圆月的罪责,我愿意替她接受惩罚。”说完回头望了望仍在昏迷中的圆月,她的眼睫微微地抖了抖,似是有所反应。他把盖在她身上的兽皮又拉了拉,低声道,“神明听见了我的祈祷,你会没事的。”
昏迷中的圆月似是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她想一定是她快要死了而生的幻觉。不会有人为她祈祷的,她早就被抛弃了,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她是这天地间最凄惨可怜的人……
身体的极度虚弱带给她的是精神上的极度敏感与脆弱。她卑微地想,如果她当时听了磐石的话去跟女神认错就好了,或者她根本没有伤害过女神就好了,其实她真的没必要一定要跟她过不去,这注定最后倒霉的是她,她早就应该预想到自己这个结果。
其实磐石给女神什么东西有什么紧要呢,他爱给谁就给谁,她不在乎就行了,她只要本本分分地守着自己那个小窝,然后接受部落里分下来的食物,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她虽然不是部落里最丰满的女人,但也不是最差的那个,有很多男人愿意成为她孩子的父亲,如果她不是那么坚持和磐石的约定,她现在一定活得很好,她不在乎磐石就行了。
而且他也不值得她在乎,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他对别的女人示好了,他还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看着她一个人走入丛林去送死,他在死亡面前他把她抛弃了,他不值得她在乎。
可是……至少她每次的受难日他都守在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为她向神明祈祷,请求神明善待他的女人……但是现在,她失去他了,没有人为她祈祷,那个才认识的外族男人才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呢。即便她给他生了孩子……她只是个外族,一个他捡来的女人而已……
她不应该离开部落,她应该赖着不走,即便是死了,好歹还有人替她收尸,有人真心的为她难过落泪。而不像现在,死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他不知道会怎么处理她的尸体,不知道会不会帮她清理,然后放入大河中,让她能够随波逐流飘回天上去……大概不会的,他大概懒得理她,随便把她仍在哪个角落,然后任由猛兽将她撕碎吃掉,她永远也不能得到平静安宁……
圆月觉得好冷,身子冷,心里更冷,她用力地蜷了蜷身子,感到有人体贴地为她把兽皮掖了掖,然后她又听到那喃喃低语,有人在为她祈祷,请求神明宽恕她的罪责,将惩罚施在他身上。
这一回她听得很清楚,好像不是做梦……
☆、第七章
圆月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神智仍有些不清楚,见旁边有个人,愣了好半晌才认出他是谁。
关成彦见她醒了,盛了点水端过去,也没有问她渴不渴,就直接自作主张地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把水送了过去。
圆月抿了两口水之后才感觉倒有些不对劲儿,用手在身上摸摸,自己身上套的兽皮不知何时被脱去了,连下面也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察觉了她的不安,关成彦道:“放心,我没趁人之危占你便宜。你的衣裳脏了,我帮你洗了晾在洞口。”
圆月想起这两日是自己的受难日,她的那些污物大概是他帮着收拾的。她很是尴尬,缩了缩身子,小声道:“我没不放心……谢谢你……”
关成彦这辈子从来没伺候过女人,更别说伺候到清理月事污物的份儿上,他着实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儿,便默默地又把水碗凑到圆月嘴边,堵了她的嘴。
圆月也是一脸的赧色,再没言语了。
圆月又躺了两天,待身上渐渐有些劲儿,便死活不让关成彦照顾她了。关成彦也不勉强,只仍是不放心地留在洞里陪着她,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对不起。”
“嗯?”
“我听到你给我祈祷了,我还以为你会丢下我不管,我那么想你,对不起。”圆月羞愧地道。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