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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收 作者:汪呜/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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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收 作者:关风月
奔了进来,扭曲的铁栅栏被摔在一边,砸到了他某个属下的脚踝,引起平地一声惨嚎。
庞奇只剩最后一点时间了,他对江覆水短促地微笑了一下,而后便在劳伦斯伸手夺人之前,一刀干净利落地回转向自己的脖颈,血液顿时喷涌如注。
庞奇的血溅在江覆水脸上,浓郁的血腥味顿时便让他神志不清,劳伦斯刚裹挟着怀里的人就地一翻,正好翻到了那两具棺木旁边,然而随着庞奇身亡,整间大厦的60层到90层都开始剧烈震荡。
在伊甸园中品茶的贵妇人们正犹豫哪种颜色的茶杯垫更搭配手中骨瓷,米白抑或粉蓝?还没等想出个结果,便见眼前万年不变的赤日光芒被暗月遮蔽,一道阴影铺天盖地地扫荡了下来,覆压天日――
而如此美好的所在,自然没有鸦啼猿啸前来预警,解她们疑虑。
细沙滩上的瓦砾很快便累积得比棕榈树还高,刚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一场灾难的主人们和奴隶一起被混杂地埋在乐土之中,血迹模糊地自剥落了精美粉饰的钢筋水泥下渗透而出,像一幅阴郁的儿童画。
身陷其中的人却比她们更没有反应时间,劳伦斯只听得到属下连声惊怖大喊:“陷阱……果然是陷阱!”
与生俱来的强烈危机意识令他当机立断,咬牙用十指指甲都破裂了的手掌撕开了两具棺材上的铁链,在巨大塌陷降临前抱着江覆水一起躲在了棺木之中。
如他所想,庞奇到底还是自怜自爱的,永眠的棺木远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反而是此刻这世界里最坚固的东西,也留了缝隙给他们呼吸。只要熬得过这波塌陷,他就有办法把江覆水带出去。
江覆水仍在缓缓地呼吸着,长睫如蝴蝶嬉戏,这轻柔的吐息拂在颈间,令劳伦斯无暇顾及其他,甚至没有犹豫就先把江覆水抱进了宽大棺木中,自己也不假思索地跳了进去,白白浪费了另一个。
阖上棺盖前,一块长方形的横梁像砧板上的肥肉条般弹跳着砸下,把庞奇的身体砸成了两半,上半身滑稽地向前蹭了几步,死不瞑目的含笑眉眼正对着二人的脸。
庞奇活得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死了也是肌肉仍有记忆的毒蛇,不知是不是烟尘弥漫中的幻觉,劳伦斯分明看见他死死盯着自己怀里的人,徒劳地用指节在地上叩响数声,像是期望江覆水能醒来听到――
那皲裂的嘴唇挣扎出最后两个音节,分明是:“多谢。”
巨大动荡造成了伊甸园的陨落,画着极乐的宣传标牌如岩洞般塌陷,古老的东方神话中有人炼石补天,最终庇护了劳伦斯和他怀里紧拥着的江覆水的却是那两口沉重棺木。
他们没有那么深的缘分和情分能够去补天,最多也不过是拥抱着,一起沉眠于地陷。
此后的事江覆水便不是很清楚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有数不清的人用一些冰冷的器械在自己身上摆弄,让他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在天堂都不可能。
好吧,那就当是地狱吧,可若是地狱,为什么劳伦斯也在?
“……主人,您放心,虽然他年纪是大了些,但是改造还是很成功。”
“再有任何差错你们谁也别想活命!……吸取你前任管家的教训,不要自以为是……”
“……还有您要的那个人,庞奇手下的,已经找到了。”
“还能用吗?”
“虽然死了,但是还可以……说来他死得真是有意思……”
无数闲言闲语嘈杂地涌入脑海,江覆水丧失了判断的功能,只觉自己的身体在一天胜过一天地变冷,有种不知名的渴望残忍地灼痛着他的喉咙,他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挣断了几根束缚带――
这是地狱的惩罚吗?
在漂浮的幻想中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rose曾经那样动人地笑过,记得他耳边长坠如风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江覆水自始至终看着别人的故事,在梦境的尽头rose又来了,挽着阿宾的手臂,沉默地和他道了声再见。他想问问这是不是地狱,可耳边劳伦斯仍在日复一日沉着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rose的眉目液化模糊:“当然不是,尊贵的主人怎么会沦落到地狱呢?”
“他是你永生的福祉。”
“啊啊啊啊――!!!”
江覆水嘶鸣着痛苦地醒来,有许多人立刻围在了他身边,喂给他一种清凉而甘甜的液体,他贪婪地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耳边有人摇动一只清脆挂钟,模仿着和rose一样的媚人声线蛊惑道:“主人是你永生的福祉……”
于是他便醒了,醒来后依旧是在劳伦斯温暖而宽大的藏书室,壁炉里燃烧着散发清香的苹果木,书架上的书还折在他没看完的地方,好像一切都不曾变过。
只有江覆水变了,原来他不说话,但水一样的眼神随时脉脉流转着心事,现在他也不说话,眼睛仍然很美很亮,却像是琉璃嵌上去的眼珠,连转都不会再转。
劳伦斯对此很满意,不再吸食他,还精心地照顾他,一边继续让催眠师给他继续加深暗示,一边每日都亲自搂着江覆水,哄他听话,让乖乖待在自己身边:“人生的头二十年和最后二十年,就算对永生的人来说也是难忘的。我忘不了你,也不会丢了你,你就待在这里吧,陪我一起变成两具空壳。”
自从见了那两具棺木,连劳伦斯这个模范新人类也不禁受到刺激,变得有些颓唐,但他毕竟还是懂得规矩的,仍然尽心尽力接管庞奇的生意,也和江覆水做了承诺见证。
在江覆水昏迷时他便让人不断暗示蛊惑,哪怕把江覆水逼得变成了一个玩偶也在所不惜,他不能再容忍变数,不能再容忍江覆水想起那段空白的时间。
他的奴隶就该永远是他的,劳伦斯的观念很传统,不像庞奇那个孤注一掷的疯子。
现在的江覆水十分听话,虽然有些忧郁,但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情,不说话时静静倚在书架边,当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图。
劳伦斯谈事也不再避忌他,偶尔和管家说起一桩城中趣事,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他那已经一片空白的脑子里,说的是一个名叫rose的奴隶,在坍塌中死了,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还有个情人,也是有家世身份的人,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不言不语地走向了仍在塌陷的高楼,拼着断肢残躯找到了他,吻了吻他苍白却依然美丽的面容――
这一切都被伊甸园天幕中的天网尽收眼底,二人同归于尽,化为尸骸。贵族们一边鄙夷这般不顾身份的举动,一边津津乐道地谈论不休。
然而尽管天网有千手千颅千枚眼目,也没能找到造成这次恐怖灾难的罪魁祸首,庞奇的尸首消失了,好像世界上从没存在过这个人。
这个可悲的变态,在断头台上用炸弹表演杂耍,还妄想整个游乐园为他陪葬。
最后他连江覆水也没能带走。
但劳伦斯对此犹不解气,所有碰过江覆水的人他都要亲手结果,沾染了满手血腥后再回到床上拥抱他的奴隶,用温暖的血将彼此温暖。
管家还是会劝谏他小心为上,不要喝江覆水的血,庞奇喝有了毒瘾的奴隶的血太久了,就亏损了身体,劳伦斯是当世的典范,是头脑最精明的人,当懂得取舍。
如果江覆水还清醒着,而不是把灵魂都丢在了那具棺木中,他会明白他的主人,正如劳伦斯留下每本书里最喜欢的一页,他也可以对一个人进行剥离,只留下自己最喜欢的部分。
不能吸食没关系,不会思考没关系,只要这个奴隶将永远活着永远跟随自己就足够了。
他特意让人去取了rose仅剩的血,一完成改造就给江覆水灌了下去。江覆水逃不了了,而rose这样的贱奴,竟然多次试图蛊惑自己乖巧的所有物,给他灌输一些不该有的肮脏思想,还该再死几次。
于是劳伦斯便频繁地和管家提起这桩殉情趣事,一边大笑着讲述一边不住地瞟着江覆水,像是试探,又像是在把握手中锁链的长度。
江覆水多数时候都是迷糊的,偶尔却会在主人的笑声中忽然感到一阵寒冷,虽然他竭力想理解主人说的是什么,但脑海中回荡着的“福祉”二字高得盖过了所有声音,他只有哆嗦着嘴唇环抱双臂,痛苦而迷惑地站在原地望向主人:“……我很冷。”
劳伦斯会立即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起身拥抱他,吻着他的发顶把他牢牢圈禁在自己怀里,摩擦着他的手心替他取暖,轻声哄道:“还冷吗?”
如此待遇,该是所有奴隶都会艳羡的了,江覆水也不例外,眨巴着眼睛缓缓点头。
劳伦斯握着他那不盈一握的腰,看着他澄澈的双眼,忽然便笑了,笑声发自肺腑,是掩饰不住的愉快:“这样多好。”
大概主人也觉得从前对他不太好,所以加倍弥补,一切都雨过天晴了,他们很好。
可江覆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在某个昏暗而动荡的环境里,他和身边的主人几乎紧拥着成为了一体,他们的心脏一度濒临停跳,可他们十指交握的手心却是灼热的。
尽管那个喊着“福祉!福祉!”的声音吵得他头很痛,他还是忍不住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能在那么温暖的时刻死去该有多幸运。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他脑子里的“福祉”立刻就变成了另一道低沉的喊声:“不准违抗赐予你一切的主人,不准想他不允许你去想的事!”
尽管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不允许,但好像他也不该问为什么,这些声音不知何时就成为了一种机制,牢牢写在他的本能里,令江覆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主人的脸色立刻变冷了,显然是看出他又在胡思乱想。但温柔的主人没有计较他的失礼,反而还亲手引着他坐到桌边,拿出他专用的杯子,给他满满倒上了一整杯食物:“冷了就多喝点。”
“你也是有口福,听说这样的血喝了想不上瘾都难,我是不敢喝,你就代主人享受享受吧。”
劳伦斯的笑声落在耳边,江覆水麻木地就着主人的手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明亮灯火下他看不清那摇曳液体是什么颜色,直到唇边流下了一道殷红。
江覆水忽然想起,有人和他说过,喝惯了你就会发现,除了腥还有甜。
可他喝了不知已有多少年,却还是觉得喉中阵阵腥涩,酸苦难当。
主人依然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奴隶,奴隶也柔顺地倚在主人肩头,饮毕的空杯上渐渐溢出一条浓郁的血痕――
不知为何,那双琉璃珠一样清透而不带感情的眼睛里,竟然盈满了眼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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