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4
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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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
声跪倒地上,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所说半句假话都无。“
宋瑞见他并不像是胡说,便直接问谢燕其:“谢淑人,你与苏淑人进宫以前,认识吗?你知道明远底细否?”
谢燕其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自幼在广湖长大,苏容清住平水,怎么可能认识他,但谢遥认不认识明远,我就不知道了,我八岁时谢遥才来我家里,之前他的事,我是不清楚的,但我家家规很严,我想谢遥背景也很清白。”
虽然小宫人说的话是个重要的线索,但谢遥已经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永远闭上了嘴,也许抓住这一条线索,他们就能知道谢遥死亡的真相。
沈奚靖看了看宋瑞,又看看路松言,这会儿已经快到晚膳时辰,他们继续待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他别的东西来,于是他们三个便起身告辞。
这一天东奔西走,还怪累的,沈奚靖回去多吃了一碗八宝什锦饭,沐浴更衣之后,这才躺在床上分析案情。
五月末的夜里,晚风还有些凉,沈奚靖躺了一会儿,起身关上窗户,转过身来时,却发现穆琛正站他门口看着他。
沈奚靖一呆,赶紧把穆琛迎了进来:“皇上,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穆琛没讲话,进了屋子,随手关上房门。
他这一次来的悄无声息,沈奚靖甚至没听到开宫门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
“今日你休息很早。”穆琛随意坐在床边问。
“今日跑了一天,想着早些睡。”沈奚靖答。
他只穿了中衣,没一会儿便觉得冷,穆琛让他披上外袍,坐回床上,沈奚靖见他态度坚决,没说什么乖乖盖上被子。
穆琛看起来比他还要疲累,他头发有些潮,显然也刚沐浴过。沈奚靖怕他吹着风,又从床上爬起来,去隔间取来干净的巾布,坐在床边给穆琛擦头发。
沈奚靖做事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他轻轻给穆琛擦着头发,生怕他不舒服。
“皇上,怎么头发还湿着就出来了,小心着凉。”沈奚靖一边擦,一边嘟囔一句。
他与穆琛相处时间愈久,他就越无法保持疏离,私底下的时候,穆琛从不摆架子,沈奚靖便也能与他相处融洽。
穆琛把沈奚靖这句话听得很清楚,他突然回过头,专注看着沈奚靖。
他眼睛漆黑,面孔英俊,这样近的距离盯着沈奚靖看,令他无端脸红起来。
沈奚靖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能低下头,认真擦拭着穆琛长长的黑发。
穆琛叹了口气,不再盯着他看,只是问:“今日有什么收获,这事棘手吗?”
“今日我们问了秀鸾宫所有人当日发生的事情,最有嫌疑的,就是苏容清宫里人与谢燕其宫里人,但我觉得这事,应是苏容清宫里人所为,线索虽然有了,但不知要如何查,唯一知道真相的谢遥,已经死了。”他们忙了一天,但沈奚靖说出口的,就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他说完,见穆琛没什么表示,迟疑片刻,又道:“虽然今日问到很多线索,但都已经断了,明日有些难办。”
这时已经宵禁,但穆琛踏着夜色悄然而来,肯定不是为了与他聊天,李暮春今天跟了他们一天,整个过程都很清楚的,穆琛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他之所以过来,想必已经清楚此事的前前后后,沈奚靖明白,他肯定是有什么嘱咐。
所以,他也自然要给皇上一个开口的契机。
穆琛看他一眼,笑道:“你心里不是有数,既然他给了你们允诺,那边放手去查,至于凶手到底是谁,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给他交上一个结果。”
柳华然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相对的,他们也多少了解柳华然的性格,在这个要紧关头,柳华然插手的每一件事,无论是他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能掉以轻心。
穆琛的这句话给沈奚靖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明远只是苏容清的大宫人,但苏家毕竟面子在皇上那里,沈奚靖不好随便动,如今穆琛这样说,沈奚靖心里就有了底,知道可以放手一搏。
见事情已经妥当,沈奚靖更放松下来,与穆琛随意说着话。
“皇上,我这几日可没空看书,您可不要怪罪。”沈奚靖笑道。
“无妨,等闲下来,再说不迟。”穆琛也笑。
沈奚靖声音不大,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听不出童音,沈奚靖说话的时候脸上稍微带着些笑,穆琛觉得紧绷一天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他总是能令他觉得舒心。
从沈奚靖当上宫侍那天开始,穆琛就再也不会觉得这个诺大的永安宫空当寂寥,那时他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并且随着相处俞久,他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沈奚靖聪明,沉稳,做事极为专注认真,他从来不会叫穆琛失望。
穆琛在清心所长大,懂事之后,他便对他父皇产生不了一丝好感,在他看来,他父皇是位优秀的帝王,但他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甚至,他对他的皇子们,从来也不亲近。
并且,他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文帝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宫里宫侍多到清心所都住不下,穆琛在这里,看到无数年轻的宫侍,因为皇帝的一夜眷恋,最后抑郁而终。
如果没有周荣轩和他的诞生,他想,他爹也会和那些宫侍们一样,早早而亡,短暂的一生都过得痛苦而煎熬。
虽然,他也依旧很早便离他而去。
穆琛想到这里,心里的难过慢慢溢了上来,这么多年,他从来不会在有外人在时有这些情绪,沈奚靖是唯一的一个,他们话不多,除了说那些繁复的正事,其他时候,说话也都平平淡淡。
但就是这样的平平淡淡,却让穆琛安心。
作为大梁的帝王,他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主人,年少时他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总能从宣恩殿敞开的大门看到外面蔚蓝的天。
晴天的时候,连天上没有云,只有化不开的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个颜色,令他愈发孤独起来。
直到有一天,当他步入安延殿,看到沈奚靖穿着白色的中衣,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时,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似乎要破土而出,然后他们水乳交融在一起。
后来他们慢慢相处,渐渐融洽,他心里的种子终于发芽,带着翠绿的颜色。
这样鲜活,这样美丽。
穆琛转过身,一把抱住沈奚靖。
沈奚靖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好半天才回过神,迟疑着伸手拍了拍穆琛的后背:“皇上,怎么?”
穆琛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桌上灯影摇曳,照暖了整个屋子。
沈奚靖似乎发觉了什么,但他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只是任由穆琛这样抱着。
他知道,穆琛在宣泄一种别样的情绪,他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许久片刻,沈奚靖觉得越来越冷,他手心贴着穆琛的背,感到他身上也很冰冷,终于忍不住道:“皇上,夜里凉,披上衣服吧。”
“好。”穆琛淡淡应了一声。
他轻轻松开手,放开了沈奚靖,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你早些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沈奚靖点点头,想要起床送他,穆琛回头看她一眼,道:“老实躺着吧。”
穆琛推开门,径直离开,沈奚靖躺在床上,愣愣盯着床幔发呆。
刚才困顿的思绪都被穆琛打散,一直到深夜,他才慢慢睡去。
那个梦很乱,早晨沈奚靖醒来时,已经不记得那个梦的内容。
68
沈奚靖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他想要做什么,绝对不会拖着,只要能做,便马上要做完。
第二日他们照例早早去给柳华然问安,谢燕其称病未到,这一日,换成沈奚靖坐在最靠近柳华然的位置,以前,这个地方,是苏容清坐的。
苏容清脸色有些发白,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坐在一旁,摆弄他手里的玉佩。
今日柳华然心情很好,他并没有问沈奚靖他们关于谢遥的事,反而说时近六月,天气炎热起来,让边楼南督促尚衣局,赶紧给他们这些年轻的宫侍赶制这一季的新衣。
宫侍们笑着给柳华然道谢,几个人闲聊几句,柳华然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自从上次那个手帕的事情过去,柳华然就再也没有单独召见沈奚靖,沈奚靖觉得,那手帕不是真的,他应该也放弃从沈奚靖这边下手。
出了慈寿宫,沈奚靖叫宋瑞与路松言等他一下,说稍后要去秀鸾宫一趟。
最近因为谢遥的事情,他们几乎天天去秀鸾宫,路松言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宋瑞看沈奚靖面容冷静,便知道他心里有了数,笑着应下。
他们比苏容清出来稍微晚了些,走上宫道时,苏容清已经不见了踪影。
路上人不多,沈奚靖低声把心里所想与他们讲了。
他道:“我们都在宫中,宫人以前的事情太难查,即使宫人所那边查了,也不过耗费时间,不如,我们直接去问明远来得快。”
宋瑞跟他性格很像,都很直接,他点点头:“我看可以,就算凶手不是明远,我们也能从他那里问到些什么,这事可行。”
他说完,便直接吩咐他的大宫人去宫人所找张一哲去秀鸾宫,沈奚靖见他干脆,也直接让蒋行水去锦梁宫叫李暮春,他们谨慎小心,做什么都叫着这两位管事,算是做足了面子。
谢燕其虽然称病没有去给慈寿宫,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愿意出门罢了,所以沈奚靖他们到的时候,见谢燕其好好地从卧房出来,也没人觉得奇怪。
他今日气色又好了不少,见沈奚靖他们来了,还有心思让人给他们上茶,沈奚靖先问了他身体如何,这才说:“谢淑人,其实我们今日来,是想借你宫里那位小宫人一用。”
谢燕其看他一眼,说话也比以前直接得多:“你们真怀疑是明远?”
沈奚靖笑笑,没答话,宋瑞倒是说:“这才几天工夫,我们不过叫他去问问清楚,好多了解当时的情况。”
“随你怎么讲,”谢燕其撇他一眼,道,“人就在外院,你们带走吧,无妨。”
他们要到了人,也不多废话,客气几句,就出了正堂,那小宫人其实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过,正在前院扫地,问一句谢燕其,不过是走个过场。
路松言的大宫人叫大田,倒是个土名字,不过路松言觉得好听,就一直没让他改。
大田过去与那小宫人说了几句话,小宫人乖巧点点头,把手里笤帚放好,才走过来给他们请安,说:“给主子们请安。”
他倒是个懂事的主,沈奚靖看,如果他岁数大一些,将来谢燕其倒可以提拔他当大宫人。
他们出了配殿,便看到张一哲与李暮春一块进了宫门,秀鸾宫离宫人所与锦梁宫都很近,这也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到了。
宋瑞的大宫人宋莫个子比他还高,沈奚靖猜想,他大概是进宫专门保护宋瑞的,他平时话不多,但办事条理分明,而蒋行水办事他一向放心,沈奚靖光看张一哲与李暮春的眼神,便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心中有数。
一行几人碰了头,也没废话,直接进了苏容清的主院。
他们来的很急,事先也根本没有通报,苏容清从卧房出来的时候,衣裳还有些乱,显然已经补眠。
反正他们整天无所事事,早晨请安很早,许多人回了宫,还要睡个回笼觉。
苏容清脸色很不好看,出了卧房便说:“你们天天来,真怀疑我这秀鸾宫还是怎么着?这大清早的,让人好好睡觉行不行。”
其实这个点钟,也不算早了,不过他们都很聪明没跟苏容清计较,宋瑞脸上还挂着笑,道:“苏淑人,消消气,我们今个过来请你的大宫人明远问几句话,都问清了,以后便不过来了。”
一听说他们要找明远,苏容清更生气了叫道:“我看你们都不安好心,就只怀疑我一个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谢燕其那个宫人我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宋瑞还是笑,道:“苏淑人,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就是问问,待会儿毕采人他们那里,我们也还是要再去一次的。你也知道这事是太帝君吩咐下来的,我们不好怠慢,只能尽心尽力,相互体谅一下吧。”
苏容清沉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响才道:“你都这么说,我也不能不给你们面子,这样好了,你们就在这里问,我出去,行了吧?”
沈奚靖点点头,道:“今次谢过苏淑人了,你且放心,无事的。”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苏容清突然转都对沈奚靖讲,“我知道,你跟我们都不一样。”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沈奚靖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微笑看着他。
苏容清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看着沈奚靖道:“我知道你不会偏颇,我放心的。”
“你放心。”沈奚靖这样回答道。
苏容清说完话,便直接出去了,不多时,他的大宫人明远从殿外进来,李暮春与张一哲站在门口,等他进来后,便紧紧关上大门。
原本明亮的正堂昏暗下来,沈奚靖、宋瑞与路松言坐在主位上,他们身后站着他们各自的大宫人,李暮春与张一哲一左一右站在门边,就连谢燕其的那个小宫人,也都低着头站在一旁,屋里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明远似乎早就想到屋里的阵仗,他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沈奚靖注意到,他今日穿了一件新衣服,虽然是豆青色的,但干净整洁,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精神。
沈奚靖看着他,他也看着沈奚靖。
终于,沈奚靖开口了,他道:“明远,你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会再来问你话?”
明远没有隐瞒,他点点头,道:“回嘉淑人话,是的。”
沈奚靖挑眉,问:“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奴才无意继续隐瞒,谢遥是我杀的,所以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明远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
一时间,整个正堂更安静了,这屋里除了明远,无论哪一个人,都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承认他就是凶手。
明远见屋里所有人都被他惊到,竟然笑了,他说:“杀谢遥很简单,他是个很笨的人,好骗,虽然我们天天见了面就吵架,但是我深夜去他屋里,他想都没有想就让我进去了,他也不想想,已经锁了院门,我是怎么进去的?”
沈奚靖虽然心里已经认定是明远杀的人,但他竟然在他们什么都没有问,甚至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主动招认,并且,还很开心地说着事情经过,这有些……超乎沈奚靖的意料。
明远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他,他继续说:“我原本只想给他茶杯里下点黑米,但后来我又觉得他就这么死了,别人发现的时候不会那么惊恐,那多没意思,所以我把他用腰带吊到房梁上,为了好看,我又给他割了手腕,我割他的时候他还有气,只能微弱的挣扎,血溅了一地,真讨厌,脏了我一件衣服。”
永嘉十三年,沙罗水患,也就是沈奚靖的曾祖沈潮生治水那一年,沙罗闹过一次鼠疫,后来,工部联合太医院研制出黑米,用来预防老鼠泛滥,效果非常出众,黑米便被沿用下来,一直用于杀鼠。
由于毒性强,所以朝廷对此严格控制,普通人家是没有的。
沈奚靖想不透,明远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黑米,而且他不仅弄到了,还用它杀了人。
“你为什么要杀他?”就在这个时候,宋瑞说话了。
他声音很温和,好似说的只是平常事。
明远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他道:“我小时候跟他是一个村子的人,幼时我父亲跟我爹吵架,失手杀了我爹,父亲被抓起来后,我就一个人跑到城里卖身为奴,我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他竟然认出了我,我没有办法,只能杀了他。”
永安宫用宫人虽然并不一定要出身良好,但有些是坚决不能进宫的,棚户之子,凶犯之子,罪臣之子,都不可以,明远隐瞒了他凶犯之子的身份,如果谢遥说出去,那么他不仅要进黑巷,连累苏容清,甚至还会波及苏家。
想到这里,沈奚靖突然问他:“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他认出你了?”
明远听到他这个问题,沉默了。
仿佛过了好很长时间,他才说:“前几日,我与他吵架,他说话不好听,我很不高兴,他就说他认出我了,让我不要嚣张,否则他就告发我,我很害怕,所以杀了他。”
沈奚靖注意到,明远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根本没有起伏,跟他讲如何啥谢遥的那种兴奋劲天差地别,他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他说的这件事,应该就是那位小宫人看到的真实情况,但按理说,他们进宫已经一年有余,难道这一年里谢遥都没认出明远?还是说他早就认了出来,却一直没有说。
可那一天,他又为何突然提及这件事?
69、
他虽然怀疑,但明远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况且一切都只是明远在招认,他们手里,并没有证据。
倒是张一哲突然出声,他问:“你杀人的事,都是你一人所为吗?你主子不知道?”
明远回头看他,沈奚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明远嘲弄地道:“反正我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直说吧,苏容清那个蠢货,除了高傲自大,他还会什么?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吓得不敢出门,他怎么可能看出我有问题,哼。”
他说完,又喃喃自语道:“那一夜我有点兴奋,犯了一个错误,反正你们早晚能查出来,我还不如早点说了,我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胆。”
没人反驳他对苏容清的看法,只有宋瑞问他:“你说的错误是什么?”
明远说:“哦,原来你们早就看出来了?那天谢燕其实在太吵了,我出去的时候有点大意,直接拿上了腰牌,只要这一点你们知道,那我就没得跑了。”
从他进来开口承认谢遥是他杀的开始,明远的态度就一直很随意,他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之后他将会受到的惩罚,沈奚靖做过宫人,他知道宫人要是犯了这种杀人罪,最轻的是关进黑巷,最重的,则直接赐一根白绫,末了扔进乱葬岗里。
明远肯定很清楚他到底犯下什么样的罪行,还能这样肆无忌惮,着实有些诡异。
沈奚靖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看出来了。”
明远冲他笑笑,道:“当我说谢遥是我杀的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惊讶,所以我想,你们已经看出我和明林事先对过口供,你们也都不傻,肯定能想到大概。早知道,那天就不让明林值夜了,真是坏事。”
他说到这里,其实沈奚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明远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暴露他真实的性格,他讨厌谢遥,反感谢燕其,瞧不起苏容清,可以说,在他眼里,其他人都很愚蠢,他只喜欢他自己。
对于杀了谢遥这件事,他从来都不后悔,甚至还把这当成趣事。
沈奚靖想不透,这样一个人,难道他在苏家那么多年,竟没人发现他的问题吗?
他们甚至让他跟着苏容清进宫,这已经是一切错误的开端。
这一刻,沈奚靖心里感到无比难受,就在前两天,当柳华然逼着他督办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很期待破案的这一天,可是如今,他们都知道了凶手是谁,却没有人觉得高兴。
因为这个凶手,甚至对他即将死亡的事实不感兴趣,他看起来,已经不像个正常人了。
沈奚靖愣愣看着明远,见他仍旧满脸笑容,便问:“你当时杀谢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连累苏淑人?”
明远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他低下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他杀谢遥的初衷,不就是因为谢遥威胁他要把他凶犯之子的身份说出去,他既然不怕连累苏容清,又不怕死,那他为何还会杀了谢遥灭口,因为本身,他不杀谢遥,谢遥说出真相,到头来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这样。
在明远絮絮叨叨说着那夜发生的事情时,沈奚靖在认真想着这个问题。
然后他发现,他似乎陷入了死局。
沈奚靖想了想又问他:“我觉得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你能瞒过苏家人,跟着苏淑人进宫,本身证明你很聪明,但我觉得你杀谢遥的时候却很随意,你甚至出了错误,这样一来,无论你杀不杀他,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给谢淑人宫里下药的?”
他一连问了很多问题,明远都认真听着,脸上的笑容也从来不变。
直到沈奚靖讲完,他才说:“沈奚靖,我原本见识过苏容清和谢燕其那些蠢货之后,觉得你们这些所谓的宫侍都差不多,没想到,这屋里,你和宋瑞倒还有点脑子。”
沈奚靖和宋瑞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路松言对他也把自己算作蠢货完全没反应,他只是很紧张看着明远,仿佛他现在就要杀人一般。
明远径自说这话,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又说道:“第一点,我杀不杀他,结果都一样,我为什么不拉他给我垫背,反正我都要死,我让他提早下去陪我,不更好吗?第二点,谢燕其那宫里的小宫人都笨笨的,谢遥也很蠢,从御膳房领回来的晚膳就扔在厨房,管都没人管,说实话,他们配殿的墙头我随便就能跳进去,锁门根本多此一举,当时我只是想潜进谢遥屋里给他下点迷魂药,结果发现他们厨房一个人都没有,我就想,稳妥一点比较好,就给他们都下了。”
明远这一串话说完,好像是松了口气,沈奚靖正想问他谢燕其吃的食物里有没有下特别的药物时,明远突然说:“你们都问清楚了吗?问清楚了,我早点办事。”
宋瑞一愣,说:“你要办什么事?”
明远冲他们笑笑,他其实长得不错,笑起来也很温和,但配上他说的那些话,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又道:“我好早点去找谢遥。”
他说完,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明远动作利落,沈奚靖只觉得眼前一阵寒光闪过,刀起刀落之间,只听“嘭”的一声,明远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啊!”这件事情发生太快,直到那个小宫人受了惊吓,尖叫出声,沈奚靖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小宫人当时离明远最近,这时被溅了一身血,正瘫坐在地上,吓得直叫。
这屋里,路松言和李暮春是从来没见过死人的,此时已经浑身颤抖,宋瑞见过,但人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也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那刺鼻的血腥味疯狂窜进沈奚靖的口鼻之中,沈奚靖觉得难受之极,他想要吐,又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他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想到那些死在去上虞路上的伙伴们,想到无奈病死在上虞的徐海,他十几年的生活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死亡。
沈奚靖以前并不怕血,他是看着血色长大,他从来不会惧怕这些。
可是今天,当原本活生生的明远突然倒在他面前,当那些浓重的血腥味浸染着这间屋子,沈奚靖突然发现,他开始惧怕这些。
他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宣泄而出,他想要大口的呼吸,但是每一次,吸进来的,只有更多的血气。
沈奚靖只能靠坐在椅背上,用双手捂着嘴,什么都无法说。
这整个屋子里,只有张一哲还很冷静。
他拍了拍李暮春,解下他身上的管事印,但凡做宫人做到管事的,都会有一枚这样表明身份的官印,李暮春也有他自己的。
“暮春,你先冷静下,拿着我的印,去宫人所直接找魏总管,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记住,要快。”张一哲把印塞进李暮春手里,让他从侧门先行出去。
李暮春不愧是苍年带出来的人,没一会儿就平静下来,也不再颤抖,他使劲吸了两口气,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屋里弥漫的血味,他用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便快速从侧门离开。
张一哲这才开始注意三位小主子的样子,出乎他的意料,沈奚靖的反应最大,他几乎整个人都窝在椅子上,他双手捂着脸,张一哲看不到他的表情。
蒋行水站在沈奚靖身后直着急,但也不知怎么办。
张一哲皱起眉头,径直走到沈奚靖跟前,蹲下来轻声问他:“嘉淑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奚靖摇摇头,他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样子实在有些糟糕,张一哲怕他出什么事,想了想道:“嘉淑人,我扶你去左配殿坐下如何?那边应该好一些。”
其实这个时候,沈奚靖并不应该离开,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张一哲也就不用再混了,他见沈奚靖没有表示,便给了蒋行水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扶起沈奚靖,把他带到与苏容清卧房相对的那间配殿里。
这里很空,摆了些书,张一哲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还有一个温瓶。
他把沈奚靖安顿在窗下的榻上,低声吩咐蒋行水:“看看温瓶里有没有热水,给你主子喝一些,缓一缓,你小心着伺候。”
苏容清这间配殿平时很少用,刚才也关着门,这屋里并没有味道,沈奚靖觉得好了很多,勉强跟张一哲说:“宫人所,魏总管来,来之前,任何人,任何人不许动他。”
张一哲顺了顺他的背,说:“您放心,有我在。”
沈奚靖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了。
他走了之后,沈奚靖的眼神有些变了。
他刚才是实在难受,这会儿缓过来,想明白了许多事。
应该是从谢遥死的那天开始,明远已经安排好了他要面对的一切,他等着他们一次次找他问话,直到今天,当他发现他已经被单独拷问之后,他就把能说的部分,看似痛快地交代完了,然后举刀自刎。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随身带着匕首。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痛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沈奚靖几乎可以猜到,等宫人所待会过来检查时,能从他住的屋子里,找到他早就写好的遗书。
他可能会这样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
可是,一切真的只是他一人所为吗?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样子,也真是他本来的面目吗?
如今他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这件事,他们注定只能查到这里。
沈奚靖闭上眼睛,今天虽然才刚刚开始,但他却已经觉得累了。
70、
那天在秀鸾宫发生的事,简直混乱之极。
魏总管速度很快,他到了秀鸾宫之后,却碰到了苏容清。
当苏容清看到他们素白的衣服,和打丧宫人手中抬着的竹床时,当场就翻了脸。
他疯狂地敲着正殿的门,大声叫着:“沈奚靖、宋瑞、路松言,你们给我出来,明远呢?明远怎么了?回答我一句。”
明远已经不能回答他了,此时的他倒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鲜红的血液包围他,沉默不语。
苏容清等不到答案,他越发激动起来,想要叫他宫里的宫人,把那扇门砸开。
小宫人们哆哆嗦嗦躲在后面,根本不敢靠前。
魏总管虽然长着一张福气的脸,但他并不经常笑,虽然表面上看,永安宫里的宫人都要听边楼南和苍年调遣,但实际上,这两个人在魏总管面前,也要叫他一声魏叔。
他掌管着这个宫里所有的宫人。
这个时候,苏容清指使不了他宫里的小宫人,但是魏总管可以。
魏总管见苏容清已经有些失控,便对那三个小宫人说:“去,把你家主子带到后厢,让他安静一下。”
那三个小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前想要劝苏容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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