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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云心里想的是什么,临光自然不知,可临光一颗心九曲回环,说到底,根结还是在韩功予身上。
她想得入神,自然也就忽略其旁韩功予与开云神色如何,全当他们是木头雕的石头凿的,不言不语没声息。
她想到那个梦,很心虚,再朝前想,又是那夜自宫外回来,韩功予与她同处一车时说的话,可再朝下,又似有个结,阻挡她参悟出生死命数。
沉沉浮浮一颗心,到此时也没个归处。
可车马尽头总是一条大道朝天,不过半刻就能到荣华道。
荣华道前宽广的长街,韩功予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下得车来转过眼瞧着车内。
车帘卷起来一个角,露出临光白白尖尖一小截下巴,其下是修长的颈,尽数圈在衣领内。
他只睨上一眼,又收回眼,道,“今日劳烦女官,多谢。”进退有礼又熨帖人心,不知晓的还当这人是翩翩君子一个。
临光别开眼,真是懒怠瞧他,半句话也不肯多说。
韩功予自讨个没趣,蹭了一鼻子灰也无所谓,瞧她几眼索性折身便走,踏过街前齐整台阶便入了荣华府。
这街前恰是熙熙攘攘人声,那脚步声没片刻就消失不见,临光直到觉着韩功予走远了方才回过头来,敲一敲车壁,提醒道,“走吧。”
良久无人应,她心始狐疑,正要掀帘瞧瞧情形如何,便听见外头那车夫不大确信的声音,“怎么个小太监也随着走了呢…莫不成是送礼的………”
临光突惊觉有异,往身侧一扫,果真已不见了开云身影,她等不及这车夫将话说完,立时掀开帘子,瞧着那车夫径直便问道,“瞧着人往哪里去了?”
那赶车的惊魂不定,突听闻这话竟叫临光骇了一跳,拍着胸脯答得一字一顿,“往……府里……去了……”
真是个坏事的。临光直咬牙,可事到如今又半句埋怨悔恨的话都说不上来,只好将袍子一撩,道,“我且去府里寻人,若是回得晚,你径往魏侯府上,说我今日病得沉,还请魏小姐见谅……”
那人一叠声应下,再要说话已只瞧得见临光一个去得远的背影。
不得不叹真是年轻,有那么把子气力折腾。
临光入府来,也没人拦,同守门的底下人约略说过几句,又塞过个半旧不新的银镯子,这才探听到开云去处。
这府里她不大熟,可往年她来过一回,景致陈设也未见如何变过,是以摸索着也便寻到了后头园子。
前头热闹非凡,可后头却人迹罕至,除却鸟雀虫鸣,还有一园子开得挨挨挤挤的红花黄花,一时竟未瞧见个人。
临光径往园边屋子里头去,行过廊下倒是意外,冷不防遇见个折花的小丫头,忙停住了脚。
那小丫头不惧人,瞧见临光徘徊不前,上前来道,“贵客可是迷了路,可要奴婢给您引路?”
临光摇头,“姑娘多礼,我却未曾迷路,只是同来的人说是往这边来了,不知姑娘可瞧见过?”
那小丫头一愣,捧花思索片刻,方犹疑道,“这园子少人来,一日都不见有几个人,若说是有,也只有个小太监,不过……”
临光遽然将一颗心提起,忙问,“只是如何?”
那小丫头有口难言,红着脸一句话恨不得说得比蚊声还低,“只是那小太监往那边屋子里去,没片刻却转出来个美人……”
呀,当是哪家的闺阁小姐同宫里头宦官有染,私底下约了在人家这园子里头行些苟且难言之事,真是叫人害羞。
临光一口气噎住,可她分辩不得,只好道,“多谢姑娘……”又塞银钱过去,仔细叮嘱一番。
那小丫头红着脸,掩半面于花后,连连道好,给临光指了路方才退走。
临光憋着一口气往前头屋子里去寻,可等不得她走上三四步,那边花下却有人声。
娇滴滴软侬侬,带着女儿家娇羞,传至她耳里,说的是,“听闻表哥要定亲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她探眉去看,恰正是一张秀面胭脂盖不住的红,眉目微敛情深意浓。
顿半刻,临光突然觉出味来,眼前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心一念想着探花郎。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白白糟蹋一颗少女芳心。
☆、重见远王
那边少女娇羞难掩,正话一番愁肠百结,“听闻表哥定亲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扭扭捏捏。
这边临光藏在花下,却要兀自懊恼不平,合着全然是眼前这姑娘做的好计较,说什么未过门的二嫂,又说什么谈天交心,全是戏。
她于听壁角这事不大热衷,可偏偏那两人声音不低,话音恰好传入她耳里。
一人说道,“殿下……此话何意?”蒙昧惊诧模样,十足不解,“殿下自何处听来的这消息,臣下这几日竟全未听说,再说来,盟约亲事全由父母做主,也不是我一人说的算……”
一人又娇羞,霞飞上颊,“如此倒实在是我唐突了,表哥说确无其事定然是确无其事的……”
只将一颗芳心托付,恨郎恼郎不知,何时能备齐官媒婚书,往自己家里提亲去。自己也好舍下脸面,央求父皇母兄同意。再细细择上一个吉日,梳红妆扮新娘,成婚入新房。
临光身为一个局外人,自然将局面看得清,她听了这一耳朵,心内已然明晓开云心意如何,可恨娇娇女却遇上一个呆头鹅,百般不解风情不说,还端的会打太极。
她叹一口气,正欲要直起身,寻一个合适的由头跳出去,可冷不防那边同开云对面站着的人却突地后退一步,只这一步,已足够叫临光呆立当场。
林木隐隐一阵风过,掩去两人话音,临光脑子是懵的,眼前只瞧得见那两人正说话,可说的是什么她却全然听不清。
一颗脑里,一瞬只剩下那面目形容。是紫服是华裳,也是雨天坠着银鱼袋的玉带,要勾得她想起不受她待见的过往。
耳边微微凉,是枝头上坠了一叶浮花,飞着跳着往人耳朵上靠,“刺溜”一瞬乘了春风又飞走。
她思绪叫恶魔魇住,如何都难回神。风声过耳,她听不清。
可前头院子里却热闹,戏子拈指唱一段盛世太平歌,咿咿呀呀不停,是秦腔还是北调,她记得幼时曾听过,目下只剩满脑门的恼。
这人缘何会出现在这,一颗装满了浆糊的脑袋不顶用,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哦,东宫讲师是这人先生,东宫太子是这人表兄,当朝国舅家公子,自是想在哪里就在哪里的。
便如眼下荣华府春花满园的府后,又如那时雨夜叫人抄了家的尚书府,管它门槛几多高,还不是抬足便能入。旁人百般巴结奉承,看的是权位情面。人情?甚或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