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透也绝对会为他放弃，苏亦含明白透此时迟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惧怕要去面对那个当年抛弃她的老人。

    “亦含。”透不置可否，轻声叫他的名字，苏亦含听得心中一颤，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透每到无助的时候都会低声叫自己的名字，就如同刚刚那样。

    “姐，你的合约可以找人代替你去谈吗？”苏亦含赶紧收回思绪，理了理思路。

    “我想想。”透开始动摇。

    “有没有既有能力的，又能让你信任的？”苏亦含追问。

    “亦含，我知道了。”透肯定是想到了这样一个可以代替她去谈合约的人。

    “透，你打电话给公司交代一下，然后就去机场吧，机票我已经叫公司的人买好了，你到了机场就有人接你。”苏亦含想到此时应该已经到机场的沈唐，对透说。

    “亦含？你确定外婆真的生病了，我怎么觉得你要把我卖了。”听到透的怀疑，苏亦含愣了一下，很久没回过神。

    尽管有怀疑，透还是准时去了机场，苏亦含实在不放心透一个人就这么走，厚着脸皮请同事打掩护，自己偷偷逃去那里与透汇合，见到匆匆赶来的透，苏亦含眼睛红红的，一步上前，把透紧紧抱在怀里。

    透，最艰难的时候，我只能依靠你，强人所难了，我知道，对不起。

    透仿佛听到苏亦含心中的话，轻轻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苏亦含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静温暖。

    送走了透，沈唐带着苏亦含急匆匆的赶回去，因为忐忑和着急，两个人下车以后跑得很狼狈。

    “如果要是透的话，照顾奶奶应该没有问题。”苏亦含在路途中安慰自己。

    回到公司，又是紧锣密鼓，这里的人习惯性的把一天当成七天用，仿佛大家不是食柴米油盐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是拥有超能量永远不知疲倦精力充沛的地球超人。

    精神和身体一起备受摧残，苏亦含感觉自己快疯了。

    “苏亦含，你专心点！”舞蹈老师站在苏亦含身后大声喊，可是苏亦含却觉得那声音很遥远，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消失，很快就要听不见，看不见。

    “让他歇会儿。”沈唐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苏亦含获得了短暂的自由，整个人虚脱无力的躺在地板上。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沈唐去一旁帮苏亦含把手机拿了过来。

    “亦含，你快点回来吧，外婆得的病是肺癌晚期，没有多少时间了。”透在电话里语气很轻的说。

    “透，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公司死活都不放人，我……”苏亦含看了看舞蹈老师，又看了看沈唐，对电话那边的透说。

    没有回答，透听到苏亦含的话马上就挂了电话，记忆里，透很少这样的，是我太自私了吗？是你太自私了。

    苏亦含在心里自问自答。

    透，我不是不想回去，真的，可如果我违背了乔一一意孤行的回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学业已经没了，事业要是再没了，那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沈唐的电话响了，他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变化得很快。

    “亦含，快点去收拾东西，乔一大发慈悲准备放你回家了！”沈唐扯着苏亦含一只手臂把苏亦含从地上拽起来。

    “你说真的？他不会是把我开除了吧。”苏亦含有些担心。

    “不会，乔一不会这么做，我看这次是老乔被老关给战败了，你放宽心好了。”沈唐解释道。

    只是几个月没回陆城，此时却感觉像是隔了几年。

    像是做梦一样，苏亦含来到了奶奶的病床前。

    奶奶，几月不见，你怎么苍老了这么多，从前脸上淡淡的皱纹如今变成了一道道沟壑，深深的印刻。

    苏亦含坐在病床前看着沉睡的老人回想起那年初来这个家的时候，那时候爷爷还在，奶奶身体还很好。

    他想起那个静谧温暖的午后，爷爷奶奶兴奋的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出福利院，一路高兴无比。

    喧哗的街道令苏亦含无所适从，他表情傻傻的向前走，可这丝毫没有影响爷爷奶奶的欣喜，苏亦含很快就被那种幸福快乐的气氛感染了。

    那一路，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爷爷奶奶都问苏亦含要不要，他们好像要把全世界的新奇物件都塞到他肩膀斜跨的小书包里。

    他们牵着他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手心的热量无声的传递到苏亦含的身体里，苏亦含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

    时光荏苒，转眼我长大，你蹉跎，那些感受并不遥远。

    ☆、第 39 章

    走出病房的时候，苏亦含看到透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衣服的领口折到了一边，头发有些凌乱。

    “亦含，外婆怎么样了？”透问。

    “奶奶睡着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苏亦含坐在透的身边，笑笑说。

    “困了吗？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透看着他的眼睛问。

    “恩。”苏亦含点头。

    “过来躺我腿上睡一会，等下我叫你起来。”苏亦含听话的躺在透的腿上，透的体温令苏亦含焦躁的心安稳下来，身体放松，呼吸渐重。

    傍晚的时候奶奶醒了，见到苏亦含回来了，笑得那么开心，仿佛病重或是失去生命都已经不重要了。

    苏亦含拥抱着老人，为她擦干浑浊的泪。

    透送来晚餐，她用很难听的话把透骂了出去，她把透当成一个外来的入侵者一样对待，仿佛她们之间有着不可提及的深仇大恨……苏亦含手中端着晚餐看着透沉默的退出去，觉得她的背后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透，应该会很难过吧。

    苏亦含转过身去看老人，即使她做得不对，他却不忍心去怪她……你知道吗，眼前的这个两鬓斑白双手颤抖的老人此时为了讨苏亦含欢心，正在硬逼着她自己吃东西，费力的下咽。

    生命真的就会如此轻易的终结吗？

    这一刻她温热粗糙的手掌，下一刻真的会渐渐冷透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死亡这件事，真的太残忍。

    她还是面容平静的离开了，见到苏亦含应该是她最后的心愿，这个心愿了了，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至于透，她应该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去接受。

    奶奶，你离开了，生我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养我的人已经身在另一个世界，如今我还剩下什么？

    苏亦含把头埋在透的腿上，任眼泪直流，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透在，虽然我们之间已经日渐疏离，可每一次最艰难的时候她都会准时出现。

    “亦含，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不难过了。”

    透的手轻抚着苏亦含的头发，苏亦含知道她也和自己同样难过，于是更紧的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