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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伤情

      舒尔的身子在刻意的调理之下逐渐好了起来,面容也逐渐红润了起来,只是身子仍旧是消瘦,从前圆圆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瓜子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渐渐有了许多的身材。【  】<

    春日快尽的时候,皇后娘娘和徐妃娘娘忽然遣了人来,请舒尔得到东宫看望太子,说是太子近来有些身子不适。舒尔并不想去东宫,但还是耐不住对太子的担心和徐妃娘娘的盛情,最终开始移步东宫去了。

    太子还在服药,任贤就将舒尔先带到寝殿后面的陋室阁去了,陋室阁是太子放置各样珍藏的名画和自己画作的地方,也算的上是太子的半个画室了。舒尔对于东宫的别处都无兴趣,倒是只有这陋室阁最对她的脾性。那陋室阁虽然被称为是陋室,内里却是简单大方,但任何一样摆设都不是精致。舒尔走过太子的案,端起那画笔,回头对淮扬笑道,“哥哥,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动画笔……”

    只是话还未说完,舒尔便愣住了,连手上的画笔都差一点没能拿住,话还为出口,眼泪便已经湿了眼眶了,“子沛……你,你还好吗?”

    淮扬还未进时,便已经被任贤拉到了屋外,只是远远地站着还是能够见些许从屋子里传来的话。

    宗政漾沣这些日子未见也已经黑瘦了许多,眼下的乌青显示出了他的憔悴不堪,想来这些时日,舒尔在宫中难挨,宗政漾沣在家中也是不安吧!想到这里,淮扬心里略略放心了一点,若是说公主在公主煎熬,而他却在外头安然,淮扬自然不会放过他去。

    舒尔走近他一步,宗政漾沣却后退了两步,低身跪下,“草民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长乐安康。”

    舒尔身子一颤,仿佛是被人狠狠掴了一掌,“子沛,你,你和我已经这样生疏了吗?”

    宗政漾沣的眼里闪过一丝痛处,“草民今日来见公主,是为了向公主辞行的。”宗政漾沣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帖子,“草民要成亲了,而且婚后也会带着妻子回到边境去,从此之后,可能草民和公主就再无相见之日了。所以今日来也是特地向公主辞行的,希望此后公主多多珍重自身,再勿以草民为念。”

    舒尔完这话,颤声问道,“你要,成亲了?为什么,是因为嬢嬢的意思吗?”

    “不仅仅是姑姑的意思,也是草民自己的意思。”

    “我不信!”舒尔高声喊了出来,“我不信,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怎么可能要成亲了,还是跟另外一个女人?”

    “公主,我们都不是从前的孩子了,我们必须要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残酷,哪怕你是公主,也是一样的,甚至也正因为你是公主,所以你和我,都是自己做不了主的。”宗政漾沣地下头来,那嘴角撤出的笑意竟然是那样的惨淡,“那日你我之事被发觉之后,宗政府就被监视了,而我也被软禁在府中,每一日做的事情和所说的话都会被立刻上呈到皇上的面前。从前我们都管皇上叫姑父,那是一种尊荣,可是却不知道尊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皇上不仅仅是我的姑父,也一样是皇上。我们宗政家再得皇上的恩宠,有一日,只要皇上不高兴了,那样的恩宠一样也会失去,甚至,不仅仅是恩宠,还有性命。”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其实,你更爱你自己吧!”舒尔颤抖着双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我很喜欢公主。可是我也需要为我的家族考虑。”宗政漾沣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沉重,这些时日,他应该想了很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的真诚和悲痛,只是他的语气一直这么波澜不惊,只有偶尔流露出的哽咽,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感受。

    宗政漾沣继续道,“为了我的事情,叔叔不得不自请调离京都去边关戍守,他那日告诉我说,‘宗政家的权势和性命如今都捏在你的手中,如若有什么差池,别以为只是你的性命,还有宗政家的百年尊荣,那是祖宗们血驰沙场换来的。’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忽然醒悟过来,我从来都以为姑母是皇后,深得皇上的新来,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其实皇后的位置是用宗政家的权势换来的,其实皇上对宗政家根本不像表面上这样信任。我和公主的事情,姑母不得不避嫌,而皇上却会认为是姑母为了权势,让我去引诱公主。还有漾淩,因为我们,她从此之后再不可能有孩子了。或者说从漾淩得到太子的青睐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不可能的。皇上不会让外戚都姓宗政的。”

    “爹爹不会这样的!”舒尔用力反驳他的话,可是不论是她自己来还是宗政漾沣来,这样的反驳都是这样的无力。

    宗政漾沣笑笑,“是吗?可是公主你可知道,因为你我的事情,连安大人都受了牵连,你一向最喜欢她,如今只是出了一点风声,安大人就已经被禁足府中近两个月并被问责降至从四品鸿胪寺翊赞。还有你的两个侍女,被杖杀,徐妃娘娘罚俸禁足,难道公主还以为皇上是不会那样做的吗?”

    连姐姐都被问责了。

    原来一切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宗政漾沣停顿了片刻,那片刻的沉默仿佛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昭示着他们之间的结束。

    良久,宗政漾沣抬起头来,“就这样吧,公主,维持现状就好,我们都不能再错下去了。”

    再后来,宗政漾沣轻声跪下,朝着舒尔下拜,“从此以后,我只能遥祝公主平康福安,寿考绵延,永享安乐。”

    礼毕,他阔步离开了陋室阁,而淮扬急急冲了进去,正好接住了舒尔软倒的身子,她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却好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似的,她今日鬓边所簪的桃花仿佛是在讽刺着她的痴心一般,那么娇艳却又那么刺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最终他却离开她走了。

    淮扬扶着舒尔,疾声呼唤道,“公主,公主?”

    良久,舒尔仿佛才看见淮扬一般,喃喃道,“哥哥?”

    “是,是我!公主,是我。”

    舒尔盯着淮扬看了许久,才道,“对,是哥哥。哥哥,最终我只剩下你一个了。”

    说完,舒尔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宗政漾沣最终还是成亲了,就在和公主见面之后的第三日,皇后亲自出面主婚,那场面据说很是热闹,虽说不比东宫那时的婚礼,到底宗政家还是尽可能地热闹。

    大约也是为了消除姬宣远的疑心,宗政家用这一场热闹喜庆的婚礼粉饰太平,将从前的那些波澜一并隐藏在这之下,包括从前的不堪,包括从前的野心。

    姬宣远大约也不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再过多的关注,也写了两句贺词吩咐送去婚礼,这也被宗政家当做了这件事情的了结。婚礼的第三日,宗政漾沣便带上家眷全数离开了京城,一切看起来既高调又低调,和宗政家一贯的风格相似。

    这些事情很快就会在粉饰之下掩盖了过去,可是唯一不能掩盖住的却是舒尔。

    从东宫回来之后,舒尔的身子便差了下去,她仿佛是要立定心意糟践自己的身子一般,不肯再用药事,连淮扬相劝都不再起作用了。

    淮扬除了担心,也是无措,只能日日亲自守在她身边。淮扬的身子也很快就消瘦了下去,绣砚只能先劝淮扬回房休息,自己守在公主的身边。

    可是睡到半夜时分,淮扬还是被惊醒了起来,“淮扬,公主不见了!”

    淮扬细细问了几句,又到公主的房中查看,那被窝还是微热,想来舒尔离开不久。

    淮扬吩咐了飞香阁所有服侍的人都先不许声张,免得惊扰了宫中诸人,再惹起事端来,自己则带着绣砚和张贤二人急急分头到宫中各处去寻。

    淮扬细想起之前舒尔曾提起那宫墙之事,便摸索着最近宫墙的方向去寻,正靠近之处发现了舒尔的身影,他连连跑了几步才发觉舒尔站在宫墙前的一口井边,一只脚踩上了井沿。

    “公主!”淮扬急急冲向那口井,身上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舒尔却回头看了他一眼,另一只脚慢慢地也抬上了井沿,淮扬伸手从后面抱住舒尔,舒尔却反手一推,将淮扬推入了井中。

    张贤和绣砚本就离得不远,见了淮扬先前的呼声已经赶了过来,却正好看见了舒尔将淮扬推了下去的那一幕。先是一愣,见了“扑通”的入水声之后,张贤第一个先反应过来,“淮扬是不会水的!绣砚姑娘,绣砚姑娘,赶紧叫人来救命啊!”

    可是水中的“扑通”声只响了几下便没有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