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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铺满午后阳光,眼珠因此通透明亮,更像没有在看任何人。他语气平淡,“我没有同你一起长大。”
李慎庭呼吸一窒,心想自己早就该知道周识一点旧情都不会念,为什么还要开这么一句口?
大佬周做和义坐馆之前,带着周识住在九龙寨城。那时大佬周恶得远近闻名,连带着七八岁的周识也没人敢惹,加上长得凶,早早就是最有名的寨城小大佬,一群拖鼻涕的古惑仔都跟在周识身后狗仗人势。周识虽然不言不语,那群小古惑仔却早早恶事做尽,李慎庭的早餐和零花钱不知被抢过多少次,更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推在墙上抽耳光。
但李慎庭知道周识不是狐假虎威,周识够狠。
搞事雄喝多的时候跟他说过,大佬周个亲生仔同他老豆一样狠,前两年大佬周还不行的时候,周识被扑街鼠喝多了堵住打。两个月后扑街鼠结婚,接新娘回到九龙城装修一新的破屋,只见火光冲天,周识站在门口,看见扑街鼠回来,只遥遥点点头就离开。扑街鼠当然不肯罢休,告到大佬周面前。周识被大佬周明面上狠狠打一顿,又被扑街鼠暗地里狠狠打一顿,站起身拍拍裤管就离开。
又一个月后,扑街鼠同新女友拍拖,走出电影院四处找车,他那辆破车停在陋巷里,远远一看,又是火光冲天。周识抱臂等在巷口,小脸上嘴唇尚且裂痕未愈,但神情冰冷犹如陋巷帝王。
如此两次三番,周识又冷又恶又难缠的名头传到大人圈,一头鼻青脸肿渐渐难得一见,再恶的古惑仔也不敢去惹这阴冷的鬼头仔。从某种程度上讲,周识比大佬周更早地崛起于九龙城寨。
李慎庭每天躲在门缝后看周识背着书包准时上学,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朗声说:“大哥,我是李慎庭。”
周识只抬抬眼睛,目光短暂地从他脸上掠过,像是看了一团出声的空气。
小古惑仔从窗台上跳下来,推他一把,“搞事雄个亲生仔就是你?”
李慎庭连忙点头,“我老豆是你……是同你老豆一起看白.粉档的。”
一群小孩已经走到校门口,周识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眼镜架上鼻梁,顺口嘱咐小古惑仔:“不要惹事。”就走进校门。
那就是叫小古惑仔不要再欺负李慎庭的意思,但李慎庭想要的不止如此。
他想要站在周识身后,然后身边,然后身前。
像大佬周站在搞事雄面前一样,可以随时劈头盖脸斩刀吐口水的威风八面不近人情,地底浮出的神,不用再顾虑人世间任何法则。
他日日跟在周识身后跑腿,狗仗人势,恶得渐成一派。
但周识真的同任何人都没有话说,包括李慎庭,最多就是在靠近学校时同一帮人说一声:“不要跟了。”
李慎庭是在目送周识第无数次低头走进校门时才意识到,周识对九龙寨城、对古惑仔和黑帮代际更替的敏锐知觉是烙在天生血肉里的,烙在骨头里更深刻的是对这三者的轻蔑和排斥。
周识年纪不到九岁,早早就对身边一切都灰心。
这个所谓大佬周接班人,压根就不想做什么黑帮。
李慎庭渐渐不再跟,他自己就够恶,身后渐渐聚齐一帮无法无天的黑烟。
但再无法无天,他也不敢去惹周识。
大佬周渐成气候,平步青云,连带着周识也更加沉默寡言煞气四溢。
一帮小古惑仔早早参透争斗真谛,日日蛊惑李慎庭去踢馆。
但就在李慎庭终于带人走上那层响彻□□尖叫和鼠类吱吱的楼板时,发现周识一家就在这天人去楼空,浩浩荡荡搬入庙街。
他猛地扑向窗口,正看到外面一片钟鼓齐鸣,洪亮热闹,周识换上白衬衫,被丑基按着头要他坐上汽车后座。但周识挣开那时年轻力足的丑基的手臂,回头遥望永远灰黑腐臭散发白.粉气味的九龙寨城。
李慎庭不知道周识有没有看到他,也没有暗自揣测周识那一眼是宣战或是得意。
他只知道,那个用沉默宣称什么都不想要的人,最终什么都得到。
和周识之间永远没有拼出的一场胜负,也是李慎庭二十多岁大好人生里的一块心病。
而到如今,周识是官,他依旧是匪。
不过,周识单打独斗,他拥簇无数。
“太透彻”可以是超脱物外,但也可以是一种裹足不前。
李慎庭痛得满头是汗,突然掀唇一笑。
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阵咚咚脚步声,靓坤隔门大叫:“大佬!”
小弟大喊:“靓坤救命!”被钟鸣又挂住脖子往墙上一撞,白纱之中透出殷红血迹。
周识俯下身捏住李慎庭脖颈,一步步退到窗下,低声说:“靠后。”
钟鸣会意,立即拽着小弟挡在自己身前,背后靠住坚实墙壁。
靓坤开始撞门,砰的一声,门锁松动,即将打开。
李慎庭陈住呼吸,出手如电抽出袖中匕首,直挥向周识手腕。周识动作比他更快,握住他手腕下压,李慎庭却意不在此,猛然松手,匕首咣当落地。
清脆声响伴随着大门轰然洞开响起,靓坤带几人缓步走进。
与此同时,小弟突然回手一肘撞在钟鸣胸前,钟鸣吃痛一松,被小弟挣开,回身抬腿猛踹小腹,钟鸣没来得及闪躲,被小弟迅速矮身捡起匕首横在喉前。
作者有话要说:
李慎庭说:我丢你老母!我同你一起长大,九龙寨城那些事你别以为你转头就可抽身!
周识:跟我一起长大的是钟鸣,你不要当他面造谣好不好,他好熊。
第24章 刺骨
周识捏着李慎庭的虎口一紧,一声“阿鸣”几乎脱口而出,又强行咽回去,红着眼看着小弟挟持钟鸣一步步走向另一角。
李慎庭艰难呛咳一声,吐字清晰,“你放我,我放他,大家公平交易。”
带血的沉默回荡在这间斗室内,小弟的匕首尖抵在钟鸣喉头,一颗血珠倏地滚下。
靓坤胆色过人,大喇喇拉椅子一坐,“反正你周sir双拳敌我们双刀啦,都知道你手腕一动,我大佬即刻送命,岂敢造次?我大佬都讲过,公平交易,以命换命。”
钟鸣嘶声大叫:“你敢!”
小弟匕首一紧,又一颗血珠凝成细流,顺着血槽滑下,红血白刃,触目惊心。
周识并不看钟鸣一眼,半晌才说:“李慎庭,我不同你讲公平。你放掉他,我归你处置。”
李慎庭咳得笑起来,“那劳驾小大佬你松松手,不然好险人质还没换完我先送命,钟先生也难有好下场,我这帮兄弟恶得很。”
周识松开一点,挟持李慎庭一步步走向前。他始终垂着眼,漠不关心一般,“阿鸣,你听我说。”
钟鸣目眦尽裂,用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