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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千恩万谢,与他们同桌吃饭。桌上,顾行谦因右臂负伤,屡次拿不稳筷子。远志见之极为关切,说道:“这位兄弟,你可知广陵城外二里地有个净因观,观里有个女道士号慈渡。她是名医梁丘门下的弟子,医术精奇,治得百病。我去年在山上采野茶,为一头猛虎所伤,命悬一线,正是被她所救。我兄长持刀与虎相搏,刺伤了虎腹。那头母虎虽天性恶极、伤人性命,但其腹中已有子,慈渡师父便也为它医治。母虎感恩流泪,驮她涉过山路,回了净因观。其慈悲心肠若此,不负‘大医精诚’四字!兄弟,你重伤至此,还不快去请她诊治?”
顾行谦道:“常听说,山若有灵气,狐兽可得道。这母虎为高人所渡,也可得道了!”
远志便好心为这二人引路,在城外行至一汪水潭,二三绿头野鸭戏水。潭碧如玉,深可千尺,映见数山。山上层林染翠,时出飞鸟,半山上的一处落霞坡便是净因观所在。他们登至半山,击动铜铺,叩开一道朱门,一个冠带飘拂、手执拂尘、身着灰蓝道袍的女弟子迎了出来。
这女弟子名叫怜九,问明来意后便将宾客请进。他们穿桥度廊往北去,即得三间抱素书斋,斋内藏书万卷。遥见后山九条栈道盘旋登天,云气拂动,真奇高奇险。山上有五十二间药阁,列如佛窟,天下奇药仙方悉存于此。一道飞瀑水声如吼、流珠飞溅,掩着山洞后的神农园。园内无数药草虫蛇皆由药仆照料。
怜九恭声道:“我师父正在药阁修写《济世药录》。我去通报一声,还请诸位候在这西厅内。”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扬州无山,但有山有水比较诗意,所以我加进几座高山。化用了从前坑掉的同人,勿怪勿怪。发现前文有缺漏,所以修了文,补充、改写了一些细节,把首章割成两回,其他回目内容不变,整体情节故事走向不变,人物角色不变。
☆、蛊井
净因观神农园后山的一处斜坡上竹叶青青,流泉溅珠,别有洞天。
忽闻女子喘叹声,翠影朦胧处似有一人。山岚渐散,现出一名紫袍道姑。她额生细汗,长发披垂过腰,深一脚浅一脚地涉过崎岖山路,徐徐拄杖负药篓而行。那只灰黄竹条编就的窄口斗形药篓内横斜着几枝药草,嫩叶围堆着或黄或白或红的小花。她腰间别着一支象牙烟嘴的黑而细长的烟杆,末端挂一条红玛瑙流苏。
道姑卸下药篓,把柳木手杖插、进一道石隙,坐在水畔一块卵圆形的大青石上小憩,弯腰脱下满溅泥污的鞋袜,手持烟杆,濯足于泉中,两足划出浅浅的水花。
水面照出个倩影,凤眼琼鼻,美发如云,冷如三春残雪,艳似出水芙蓉。她背倚一块嶙峋山石,微垂优美光洁的颈项,左手横着一杆烟,素银烟斗里火光明灭,苦香迷醉翩浮。那是上佳的烟草,叫醉海香。
山泉源自高约一丈半的青石缝里,顺石势流下,渐流渐缓,汇成一汪清潭。水中五六条金脊游鱼争相亲吻那对白玉似的足踝。她只觉一阵酥、痒,于是转身从药篓里拣出一支黄花,逗引着鱼儿。流水浮落花,鱼追落花去。倏忽风又起,林间瑟瑟,落叶无边。一声虎啸传来,威震山林,惊出飞鸟。一只猛虎从绿涛间现身,朝那道姑深深俯首,十分温驯。
道姑柔声唤道:“狸奴,我今日走累了,你驮我回去吧。”
狸奴低应一声,稳步上前,来接道姑上背。道姑把烟杆挂回腰际,左手提药篓,右手执手杖,斜身坐在黄黑斑斓的虎背上,口中轻轻哼唱一支《杨柳青》,调子轻快,有几分味道。
一人一虎悠悠然下山去了。
狸奴把道姑送至神农园门口,又拜一拜她,便转头沿山路离开了。
在神农园的一角,左右百杆翠竹影如泼墨,浓浓淡淡,画了满墙满地,掩着一道白石拱门。拱门上书“灵门枢要”四字,乃是慈渡师父亲笔。字字昂藏,力可透石。拱门后,春草满山坡,一座八角高楼倚坡而起,名叫八十一楼,灰砖青瓦,每铺寒露;飞檐挂铃,轻起点点碎响。
女弟子怜九下了药阁,恰走在八十一楼的楼下,遥见那紫袍道姑的身影,便追了上去,朝她略施一礼,眉眼恭顺,有条不紊地讲道:“慈渡师父,有两位客人从长安来。其中一位身受刀伤已久,特地请你医治。远志叔也在。我只当师父还在药阁修书,四处寻你不见,已耽搁了些时候。只怕客人等得心焦呢。”
慈渡师父利落地解下身后绑束着阔大衣袖的绳子,把那只药篓放在脚下,素手持烟杆,另一手拄杖,淡淡说道:“哦,从长安来?那可真是稀客了。我修书修倦了,才去山上采了些药草回来。你把这药篓带给白芷白薇两姐妹,叫她们好生炮制草药。你再去把客人请到神农园外的莲心苑。我先去准备些针刀药材。”
怜九应命而去。
顾四等人跟在怜九身后,先后进了莲心苑的葫芦拱门。行至一片桃花林里,凤起头顶的几根遒枝上猛不防挂下一团东西,四点绿光荧荧如妖、浮若鬼火,正对上他的双眼。凤起惊退两步,脊背窜起一股寒意,迅即铮地一声抽剑而出。剑锋上的冷光一晃,倏瞬照见藏在花叶间的四只眼珠,苍绿放光、怨毒阴鸷。树上盘踞着一条长可三四尺的赤金黑环蛇,它昂起身来,逼视凤起——竟是条双头蛇!
那双蛇头上的如铁鳞甲已然片片暴竖而起。这蛇咧开两只血口,邪邪地吐着信子,露出银白滴涎的獠牙来。
生死关头,凤起杀心大起,提剑欲斩,口中轻叱出声:“该死!”
双头蛇避过一剑,又欲袭来。
怜九急把右手食指咬在唇间,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一阵风来,倏尔起了一声奇鸣,如碎玉,如震铃。一道赤影身似流矢,扑至枝头,叼走了那条双头邪蛇。凤起一个不稳,半跌在石间,满衣乱红簌然。凤起等人定睛一看,一只异禽已落定在怜九的右臂上。它身大如苍鹰,两爪紧扣,抖一抖翅子,似在扑动两团赤焰。那鸟头顶一缕羽冠,绣眼雪喉,头腹浓黑,赤背长尾,几处翎毛灰白相间,仪态威武如一员大将。
“你……还好吗?”怜九低下头,俯身扶起凤起,稚音亮如春莺,领口垂出一颗粉白莹亮、大如龙眼的海珍珠来。
“……我无碍,多谢小师父了。若非小师父好心相救,我真不知该如何对付这双头蛇呢。”凤起方才释然,两目炯然如星,朝她浅浅一笑,言语极尽感激之意。他轻轻转剑回鞘,让这柄凶兽藏起锋芒,而在起身时,右手竟不慎触及了怜九胸前那一片。
怜九立时松开手,脸色一凛,对这生人怀起了一点点戒心。她约只十六七岁,眉笼烟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