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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全都成了空话,要么是存心骗她,要么是撒手人寰。
有时候她恨他们。
有时候她恨自己。
为什么用刀捅了那几个学生?
因为他们谈论纪迟归时刺痛了她的心。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态度,让她想起那个沁凉的午后她躲在画展的花架之后,看着纪迟归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纨绔子弟把刚刚买下的画砸到了地上,抬起肮脏的鞋子在上面踩了几脚。
踩破了纪迟归几个月的心血。
踩碎了她的尊严。
也踩碎了她和纪迟归之前的所有可能性。
她恨他们。
她更恨自己。
方女士抬起头,游离的眼神渐渐聚拢,目光落到了纪安宁身上。她说:“医生说了,我精神出了问题。”说完她又安静地低下头,“我以后可能就待在这里了,你不用再过来,我一个人挺好。”
纪安宁沉默。
方女士说:“傅寒驹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愿意为了你出面帮我,说明你在他心里比对我和他父亲的恨要重要得多。你和他好好过,不要再过来了……”
纪安宁还想说什么,方女士已经转开头,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她感觉身上有点暖,不由轻轻合上眼,靠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纪安宁察觉方女士的呼吸变得舒缓而均匀,知道方女士是真的入睡了,只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她询问护工方女士突然睡着正不正常,护工说:“使用镇定剂以后是这样的,精力会比平时差一些,不过我们用的药都是好药,副作用不大,等您母亲状态好转以后就可以停用了。”
纪安宁说:“谢谢,以后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不管是因为精神状态还是因为刺伤了三个人,近几年内方女士都不可能离开疗养院。纪安宁走出疗养院大门,看到傅寒驹的车还停在旁边,不由跑了过去。
傅寒驹正坐在车上翻看文件。
见纪安宁回来了,傅寒驹转头问:“见完了?”
纪安宁点头,脸色并不比来时轻松。
傅寒驹说:“又没说上话?”
纪安宁肩膀垮了下去。
傅寒驹并不意外。他不觉得一个会因为纪安宁偷偷画画就扇纪安宁巴掌的母亲会和她并不承认、并不喜欢的纪安宁好好谈话,即使纪安宁来再多遍,也不会从她母亲口里撬出半句话来。
傅寒驹说:“其实她的心态不难理解。”
纪安宁一愣,看向傅寒驹。
傅寒驹抬手捏了捏纪安宁的脸颊,说道:“记得那一年你在房间里画画被她发现了,她给了你一巴掌。”那会儿纪安宁哭得厉害,脸和眼睛都肿了,还是他用鸡蛋帮她敷了下去。
纪安宁说:“对。”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知道母亲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在意父亲。
傅寒驹说:“你也能感受出来吧?她其实爱着你的父亲,只是这份爱抵不过她对物质的追求和渴望。”他淡淡地说,“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爱情毕竟不能填饱肚子,如果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谈什么感情都是虚的。她之所以会这么痛恨你画画,是因为她后悔了,她后悔离开了你父亲。同时她又恨你父亲的离开,恨他死得干干脆脆,没有给她挽回的余地——后悔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悔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回头。”
纪安宁沉默。
傅寒驹说:“所以那六个学生说的话和他们的态度,正巧踩到了你母亲的痛处。”
纪安宁安静了一会儿,转开了话题:“我们回家吧,出门时答应要带念念他们去逛超市。”她注视着傅寒驹,“你要和我门一起去吗?”
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希望能好好地过后以后的生活。
傅寒驹说:“好。”
回到家,纪念和纪禹就跑了出来。他们已经穿好外出的衣服,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起回到家的纪安宁和傅寒驹,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啦”。
纪安宁心中一软,伸手揉了揉两颗毛茸茸的脑袋,说:“走,我们这就出去。”
纪念和纪禹齐齐欢呼。
纪安宁发现纪念现在活泼了不少,心里有些高兴。醒来之后她一直关注着纪念,相比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纪禹,纪念的心思明显比同龄人要敏感,她怕纪念小小年纪就憋了太多的事在心里。
纪安宁领着纪念和纪禹到了超市,纪禹看了眼傅寒驹,提出了新主意:“妈妈,我们推两辆购物车吧!”
纪安宁捏了捏他小小的鼻子:“怎么?想要买那么多东西?不行哦,说好了的,每个人只能挑三样东西,多了的我不付账的。”
纪禹摇晃着纪安宁的手掌:“不是啦,妈妈!两辆车的话,我和姐姐就可以坐在上面了!我们没有坐过!让我们坐一下好不好!再长大一些我们就坐不了啦!”
对上纪禹写满渴望的眼睛,纪安宁顿时心软了,她不由把目光转向傅寒驹。傅寒驹已经推了一辆购物车。他睨了眼缠着纪安宁不放的小男孩,伸出手拦腰将他抱起,放到了购物车上让他坐好。
纪禹本来吓了一跳,等发现自己坐上了一直想坐的购物车,顿时兴奋起来,拍着掌说:“我上来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姐姐,“妈妈,你让姐姐也坐啊!”
纪念撇撇唇:“谁要坐,幼稚!”
纪安宁却乖乖听话,把另一辆购物车推了过来,抱起纪念让她坐上去。
纪念不吭声了。
纪安宁把一半清单给了傅寒驹:“推着两辆购物车走在一起不方便,我们分头去找吧!等一下在结账的地方会合!你去找有包装的,我去生鲜和散装食物那边。”
傅寒驹没意见,接过清单递给纪禹:“你负责找。上面的字都认识吗?”
纪禹难得被这样委以重任,立刻兴奋地答应:“认识!不认识我可以问的!交给我绝对绝对没问题!”
傅寒驹点头,推着纪禹走了。
纪安宁顿了顿,也把清单交给纪念:“那我们也一样,都由念念你来找。”
纪念“嗯”地一声。等被纪安宁推出一段路,纪念忍不住开了口:“妈妈,蠢弟弟会不会很快就被哄得改口喊爸爸啊?”
纪安宁想了一下,回答:“……应该不会。”
纪念说:“怎么不会?弟弟那么笨!”
纪安宁说:“你们……爸爸不会哄人的。”
纪念:“……”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她发现自己没法反驳纪安宁的话。
傅寒驹还真没哄过他们。他根本不在意他们喊不喊他爸爸,只是光明正大地占据了父亲的角色,时不时教育他们几句。
两边分头找好了想买的东西,又推着两个小孩去找他们想买的小玩意儿和零食,四个人都挑完了才一起去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