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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而不见,到最后,小道士索性告诉赵士程,老道长去云游四海了,道观亦要进行修葺,不得不请他们回避。
赵士程无法,唯有领着队伍怅然离去。
余下的路程,脚步都沉了。赵士程寝食难安,一天比一天憔悴,眼底的愁意伤感能令人窒息,任唐琬如何苦劝亦无动于衷。
唐琬忍无可忍,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就在队伍扎营的附近竹林,谴走所有奴仆,朝夫君发了场脾气。
“你算是几个意思?是不是要将自己活活折腾坏了才甘心!与其眼睁睁看着你自暴自弃,我不如早死早走!”
赵士程去拉唐琬的手,唐琬一把将他甩开,斥道:“少碰我!才不要你的悔气过染我身上。我时日无多,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陪我的子筝子修,你这个阿爹,躲墙角去消沉个够!”
赵士程被闹急了,只好使劲圈着妻子的双臂。唐琬挣扎,他就喊痛,伤口痛,心口痛,浑身都痛。
他确实有伤在身,唐琬不敢不信,便任他搂抱,不推不打,可依旧气呼呼的。
“我不是故意惹你厌,我只是一想到你以后的处境,就难以安心。你叫我如何安心?我连续好几夜都做恶梦,梦见你边哭边喊,向我求救,我却一无是处,形同废人。”
赵士程说他连觉都不敢睡,怕再做同样的恶梦,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
唐琬闭上眼,告诉他:“其实我也做过恶梦,在你知道之前。梦见自己很痛很难受,无论如何求救,都无人助我。不过我已经没再做那样的梦了。天君好老道长好,他们的话既是提醒也是忠告,我们何必纠结无法改变的事实。难过是必然的,但我不愿意余下的日子是与你在泪水中度过。我已经尝过郁结死去的滋味,这一回,你能不能帮我高兴些?”
“我……”
“士程,帮我多攒快乐。你若不答允,我从此不理你。”
“不许!”
“那你应不应?”
“……好。”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赵府队伍也不知少爷与少夫人谈了些什么,那一夜后赵少爷如何也强撑着吃下两碗米饭,依时服药,定时歇息。返回绍兴的脚程因他有伤而放缓,将近半个月后队伍抵达绍兴赵府,时已近夏至,而赵士程整个人也已结实了许多。
北上三个月,终重返家园,除了赵府上下长幼,在赵府门口迎接他们的,还有唐老爷唐夫人与周树宝。赵士程与唐琬一下马车,就被众人团团围住,哭着相聚。
远在襄阳中箭的事,唐琬托韩将军保守秘密,免得绍兴知道后翻天覆地,即便连临安的赵士衎也一同瞒着。如今人安好了,赵士程才敢轻描淡写讲两句,可也足够赵老夫人听得提心吊胆,当场抡起祥云拐杖朝赵老爷揍去,骂咧:“就你嚷着去襄阳逞英雄,结果害了儿子!我不打死你不瞑目。”
赵老爷对长子中箭的事心有戚戚,万般内疚。面对长辈的怒斥,他不躲不藏,任由发落。
托赖范氏与赵士礽,以及赵士程亲自拦着求情,亲家唐夫人与唐老爷也上前相劝,赵老夫人才缓过劲来。
为替死里逃生的赵士程还神谢恩,赵府实行七天斋戒。期间陆府的王氏前来探望,唐琬便将陆游托付的家书交予她。临安的赵士衎亦举家返回绍兴探亲,同行的还有易秀之。
易秀之自知赵士程北上之后,日日到赵宅打听消息,知道他平安归家后,又缠着赵士衎带她来绍兴看望心心念念之人。赵府并不知道,易秀之先前求易老爷送她去襄阳寻赵士程,在易府闹得鸡飞狗走。易老爷原本认为女儿爱慕赵士程没什么不妥,可女儿为了对方,一个有妇之夫哭着喊着要去战乱之地,易老爷不得不三思了。三思过后,他连女儿要随赵宅回绍兴都不允许,女儿再来一哭二闹,吵了几天,两父女才达成协议——去绍兴可以,但就呆一天,一天后马上回临安。
易秀之在赵府一出现,唐琬随即记起跟她的三年之约。今年过年,便是兑诺的时候。
她猜想易秀之会问及此事,然而易秀之来去匆匆,只字未提。
唐琬反倒因而忐忑,心事重重。赵士程察觉到了,慌张追问:“说要高高兴兴过日子的你,怎么你又愁眉苦脸?”
唐琬左思右想,念及夫君迟早知道,便决定将字据之事当下就告诉了他。
时值半夜,他俩正偎依着躺在床上,唐琬有一句没一句地把话说完,赵士程听得一头雾水,半晌回过神,惊得爬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唐琬愣愣地把话又说了一遍,赵士程恍了恍,大怒。
“荒唐!胡闹!”
他下了床,眼见就去换衣衫。
“你做什么?”
唐琬跟着他下床。
赵士程气急败坏,“做什么?去临安赎自己!你真是,琬儿你真是主意太正了,居然……居然出卖夫君!”
他的指责又冲又恼,唐琬皱眉,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不过担心你往后日子孤单,才替你找个伴。秀之对你一往情深,她定会待你很好。你想想,我去了之后,你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多少苦头等着?到时公公也会劝你续弦,替你物色人选。与其找一个我不放心的,倒不如我帮你作主……”
“荒谬!”赵士程厉声反驳,“先莫讲我对秀之从无想法,她若真强行嫁进赵府,那是害她!也莫讲爹要如何劝我逼我,他若劝得了逼得了,赵少夫人的位置早就是秀之的了。我只问你,琬儿,你就愿意你夫君我对别的姑娘行好?”
唐琬被他问住。
赵士程走近她,逼问:“你愿意?在你忍受苦难时,我与别的姑娘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你当真愿意?”
唐琬跌坐在床榻上,湿了双眼,回斥:“我疯了才会愿意!”
赵士程吁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那就对了。秀之已经很不懂事,你还跟她一起胡闹,我真是,头痛死了。”
唐琬仍有少许不服:“她未必是不懂事,而我只想你有个伴,老有所依,不去计较……你看二娘,她不就是婆婆临终前托付过来照料公公的吗?我的想法跟婆婆一样罢了。”
“那是我爹需要,而我不需要。我跟你说,你休想把我转赠给谁,娶你之前我便抱定孤独终老的念头,娶你之后你若离去,一切依旧。这就跟我心痛你往后的处境,你不准我难过一样,你再心痛我往后的处境,我也不准你乱来。”
唐琬接不上话。
赵士程继续穿戴,“你快说,还做了什么小动作,我好一次过去收拾。”
他瞪了瞪妻子。
夫君从未如此瞪视自己,他气坏了,而自己又着实自作主张自作聪明,唐琬隐隐内疚,未敢回视。
“说呀,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