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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59

      这到底要做甚的。他们又不是要去甚的物资短缺、有钱都买不着粮食的穷乡僻壤,沿着运河一路北上,不知道有多少如崇塘一样开化繁华的埠头,他们但凡遇到成气候的码头,不出意外的话都会靠岸,只要有银子,还怕买不着想要的。何必这样搬家似的大动乾坤,就没这样剥皮带毛折腾人的。

    可事已至此,行李箱笼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咬牙也只能认下了。

    又不由抹了把额头上的毛毛汗,且喜李巡检给他们租来的这艘五桅大沙船能载五六千石的物什,否则照着如今这架势,怕不是要出纰漏的。

    摇了摇头。

    而被秦连熊摇头的对象,一干妇道人家们,此时正在抓紧这最后的辰光,互相殷殷嘱咐着。

    姚氏一手携了生育还未满半年的左氏,再次叮嘱她千万留心身子骨:“家里的事儿再大都能先搁着,可自个儿的身子骨却是万万怠慢不得的。如今年轻,你怠慢它。待你上了年纪,就该轮到它来怠慢你了……”

    又一手携了孔氏,嘱咐她常回娘家去看看。年前孔家老太爷一时不慎着了风寒,到底有了春秋了,这会子刚有些许的起色:“但凡老人家,不管多大年纪了,也不管身子骨如何,总是惦记着儿孙的。何况这一病啊,就更是惦记自己最挂念的人了……”

    或是离别在即的缘故,又听着姚氏殷殷的关切,左氏同孔氏眼底很快就有水光浮动,纷纷应是。又向姚氏承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料好相公孩子,照拂好家里的。

    姚氏笑着点头。

    一旁杜氏也在嘱咐钱氏,却有些不走寻常路,开口就是让钱氏多同妹妹们写信:“咱们这又是北上还得南下的,你若有甚的喜欢的,不好意思同我说,只管同妹妹们说,我给你们掏银子。”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花椒姐妹正倚在嫂子们身边,逗弄着左氏怀里的元哥儿。

    小东西刚刚睡醒,还不知道发生了甚的事儿,正被裹在包被里瞪圆了眼睛东张西望。

    丁香望着侄儿有些遗憾,待到年底回来时,元哥儿肯定能走路能说话了,只是必定再认不得她这个姑姑了。

    一听杜氏这话,倒是乐了起来,小姐妹几个俱是眼睛亮晶晶的,又都嘻嘻笑着讨好似的抱了钱氏的胳膊献殷勤。

    怪模怪样的,逗得大伙儿笑了起来,倒是冲淡了些许离别的感伤了。

    罗氏也有话儿要同何氏说,却是建议她:“这会子天寒地冻的,还则罢了,等过些日子春暖花开了,倒是可以同检哥儿,或是同嫂嫂们出门踏青,游玩一番,咱们莲溪还是有挺多地方值得一去的……”

    感受着婆婆的好意,何氏心里软软的,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眼见阖家出动的沈氏同郭氏锁门闭户过来会合,行礼过后,携了花椒,跟在长辈们身后慢慢往前院去。

    饶是她早已腻味了行船走马的煎熬了,在这一刻,她是真心羡慕花椒,或者说是羡慕罗氏的。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这么大年纪,还能兄弟妯娌和乐融融地一道奉着长辈们出游,或许旅程再煎熬,都是甘之如饴的……

    香叶一壁往前院走,一壁还在抓了元哥儿的小手,不让他啃自己,花椒同丁香却是眼神游离,齐齐有些失神的。

    望着甬道中枯木逢春,又已枝繁叶茂的两株银杏树,望着院子里忙活着父兄叔伯们,不知怎的,花椒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十年前的那个凄风苦雨的落雨天。

    那一天,风大雨大,可究竟怎的个**儿,花椒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家里头也是这样忙忙碌碌的。

    不过那一天,如蛆附骨般紧紧缠绕在他们心头的,只有对前路未知的恐惧。

    而今天,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叫人憧憬向往的未知。

    那一天,他们仓促无依,悲哀而凄凉。

    而今天,他们幸福满足,纵是离别,亦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整整十年光景,看似百岁千秋,实则时光荏苒。

    花椒心里就有了一种别样的酥软感,忽然有些舍不得。

    又很快憨憨软软的傻笑了起来。

    此次雄州之行,对于他们兄弟姐妹而言,与其说是“缅怀之行”,倒不如说是“欢乐之旅”来的更恰当一些的……

    花椒心里头千回百转,就跟跑马似的,一会儿一个念头,直到被何氏携着走到马车旁才回过神来。

    同乡邻故旧们告别,马车缓缓驶动,马蹄得得,车轮滚滚,花椒趴在车窗上,仰望着高耸的堡墙由远及近,同自己擦身而过,又由近及远。

    方才心生感慨,忽的缓缓行驶中的马车骤然停下,花椒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声惊呼,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回过神来,已经自有主张地去追寻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定睛看时,却只看到了跑动间蓬起的斗篷。

    大红百蝶穿花的杭绸斗篷,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轻轻落到了正对面袁氏家门口。

    花椒一愣,鼻子一酸,眼中倏地就有碎碎的水光在闪烁。

    香叶却有些不知所措,拉了花椒的手,一句话说的期期艾艾的:“椒椒,三姐这是做甚的去?”

    “四姐,”花椒笑着抱了她的胳膊,同她头碰头:“三姐去同姐姐们告别,很快就会回来的。”

    “告别?”香叶有些不解,望了望袁氏家洞开的大门,又望了望花椒眼底的泪光,疑惑地抿了抿嘴唇,却已喃喃地道:“那我们要去吗?”

    “不用啦!”花椒摇了摇头,笑容绚烂:“三姐去就足够啦!”

    “哦!”香叶乖乖点头,不再追问。

    小脑袋搁在车窗上,看着前前后后同样伸着脑袋,安安静静等待着的一众家人们,心里头似乎明白了些甚的,丁香又已是一阵风似的刮了出来。

    跳上车辕,放眼四顾,却是凌空一指,泪中带笑的高呼了一声:“出发!”

    才吐了吐舌头,忙不迭的钻进黑漆平顶的马车中。

    直扑花椒而来,一个回身,坐在她身边同她耳语:“椒椒,我去同你红枣姐告别啦,跟她说我会给她写信,会给她带礼物,让她等着我……”

    随着声音溢出来的,是说不出来的激动同欢喜。

    花椒也很激动,抱了丁香的胳膊,不住地点头。

    人的确会因为经历甚至于磨难而发生性格上的变化,而且变化之后,能再回到最初轨道上的亦是少之又少。

    可这也恰恰是丁香从规圆矩方,到随方就圆的过程。

    但不变的,还是她那颗赤诚的心。

    也恰恰是她作为她自己,作为活了两辈子的自己,从越来越不可爱,再到自认为越来越可爱,抑或说,越来越松弛的过程。

    如果人生一定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道阻且长,那就打起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