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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停步,回头,微笑,说话:“是你啊,起的真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小聂医生,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你能不能匀出点时间和我谈一谈?我最近很苦恼,眼前有事情必须抉择,可总是做不了决定。”
聂屿奇依旧忌惮张医生所说,有心拒绝,“我一个实习医生能帮到你什么呢?你还是要找张医生他们商量的。”
“不用帮到我什么,就当做是听我倾诉一下。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
于是聂屿奇就跟着陆望川来了住院楼外的小花园,两个人围着个花坛坐着。聂屿奇扬起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吸收着晨早的阳光并等待着陆望川会说一些什么样的话。阳光洒在聂屿奇依旧青春无敌的脸庞上,想要在他因最近很少出门而变白的脸上留下点健康的痕迹。聂屿奇双眼远眺,平静的目光中仿佛含括了眼前所有。
“我昨天下午才跟张医生谈过话,她告诉我,如果决定了要让安安做流产手术,就提前通知她,她这边好尽快安排手术时间。我当时没下决心,因为回去自己查了,也托人问过,说是有成功的例子,是有和安安有相同情况的人产下健康的孩子的。可能张医生见我没当即决定,就让我回来再想一想,今天早上必须要有个决定了。”陆望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垂着脑袋,嘴角展平真的就没有笑过。这些话,他是没有办法给办公室里的同事去说的,办公室是个很要面子的场合,能分享的事情多半是为了相互攀比而找的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谈资。他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说,等同于往自己身上贴上“困难户”的标签。
“嗯……”聂屿奇认真地点点头,但是好像也不能真的掏心掏肺地去说什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安静地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聂屿奇估摸着是不是可以撤了,自己扮演沉默也有几分钟了。就在这时,长久一并沉默了的陆望川突然开口问:“你就真的不说些什么吗?”
聂屿奇把手绕到脖子后面,挠了挠,一脸的尴尬。好像真的应该说点什么,至少要说点什么来结束这个话题。于是聂屿奇干干问道:“那患者她是怎么决定的?”
“她说我来决定,她听我的决定。”
“你说这样的事情她听你的决定啊?这真是……”真是不可思议。
陆望川:“我其实心里是有所倾向的。”
聂屿奇:“是吗?怎么说?”
“想要孩子,就是想要一个孩子。没有孩子的家庭不是完整的家庭,夫妻关系甚至都无法维持超过十年。两个人的注意力永远都在对方身上,矛盾就会被不断激化,放大。可有孩子就会变得不一样。虽然说,打掉这一胎,今后只是难怀孕不是完全怀不了孕。但几率低对我和安安来说却像是大山压身,我父母好不容易同意我们订了婚,要是给他们知道安安很可能不能怀孕,这婚事铁定黄。”
这背后是有故事的。
“我们想搏一搏。”
聂屿奇没忍住,直蹦出一句:“可这不是可以搏的事,你的搏,很可能是在她的玩命。”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让安安做人流?”
“这不是我觉得如何,是你自己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冒险或许会有幸福结局,而更大的可能是更多的遗憾。张医生也是这个意思吧,人好好活着才会有更多可能不是吗?”
陆望川做了个艰难的吞咽动作,眼中的迷雾散开了些,似是勉力挤出一丝苦笑来“我很混蛋吧?在拿未婚妻的命来赌一个光不光明都不知道的未来。”他起身,径直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缓缓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聂医生。”
陆望川走后,聂屿奇一个人坐在花坛旁,他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都仔细回想了一遍。心中懊悔无比。他明明决定了,不再多管别人的事,不再别人的事情上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再做那些所谓的伸张正义的事情,可偏偏忍不住要说,要管。他曾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哀莫大于彼时心死,死心如灰。
死灰复燃。
聂屿奇回到儿科做完了基本的巡房检查。今天被一个一直缠着自己叫哥哥的小萝莉忽然叫了大叔,聂屿奇心里有一点点堵得慌。虽说大叔哈,是有些韩剧温情情结在里面,聂屿奇可从从来不领会这种温情情结。儿科的莫主任半个小时前找聂屿奇过去,半个小时以后,他才得空往莫主任那里去。
莫主任是儿科的副主任,实力强,资历深的那种骨干医生,教授职称,c大医学院博士生导师。从来门下不缺弟子,只是最终追随在身边的却是寥寥无几。儿科的苦,过来人才懂。聂屿奇最近从妇产科到儿科来,常常活动在莫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莫主任的大学时候的学习委员,也就是现在的c大医院胸外科的主任不止一次跟莫主任暗示要抓好聂屿奇这棵好苗子。乘着聂屿奇读博士找导师之际,将他收入麾下。
这些聂屿奇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研一时候选修过莫冬主任的课,那时彼此留下了好老师和好学生的印象。之后便是偌大的校园里见不了几面,即便是聂屿奇来儿科有十多天了,他也不过就见过莫冬主任一次。
莫主任是和另外一位姓严的副主任共用一件办公室的。聂屿奇敲门,屋里传出一声进来。他推开门,朝里看去,正对上严副主任厚厚的镜片之后一双犀利的小眼睛。
“严主任你好,请问莫主任不在吗?”聂屿奇端着一贯对老师的尊敬语气。
“莫主任刚出去,好像是拿电壶接水去了。你找她有事啊?进来坐着等吧。”这个严主任长得一副严格模样,说起话来还是挺客气的。
“不用了,我就在门口等吧。”
严主任眉头一皱,压抑住的洪荒之力仿佛在顷刻就要爆发出来,“进来,进来!”
见势不妙,聂屿奇立马点头,微笑:“谢谢严主任。”
结果等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严主任接了个电话,起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老严忽然想起还有聂屿奇坐在这里,他说:“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再稍微等一会吧。办公桌上的东西就不要动了,都是重要的病例。”
“我知道了严主任。”聂屿奇站起身,微笑着目送老严出门。
然后他再坐下,方才一直绷直的脊背忽然松弛了几分。办公桌上的东西他自然不会乱动,但是,不代表他面前茶几上的这几本杂志他也不翻开来瞧瞧看看。
面前的茶几上的杂志,最上面的是一本半年前的sci期刊。早就听说严主任在sci上发表了一篇影响因子蛮高的文章,为此还受到学院大大的嘉奖。聂屿奇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了严主任第一作者的名字。他心想,老严把这杂志放在茶几最上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