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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一份子,是统领的义孙,他们都觉得,他应当也算蛮人了。
跨下的马儿带他奔驰于青石街道,他远远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往回望,不远处的蛮人打马朝那汉人奔去,他心中暗自急虑,他虽征战不多,也知落在蛮人手上定然生不如死。
他怔了怔,便是落在他的手上,有什么区别。
虽是这么想,手中却已开弓,羽箭攸然破空,直直刺入那人的肩膀,将其死死钉在墙上。
那蛮人的马将将停至汉人跟前,啧啧的揪起那人的软帽,随即哈哈大笑,“都说你百步穿杨,我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厉害。这是你的战利品,我自不和你抢!”当下提起弯刀,踢开另一户人家闯了进去。
他一夹马腹,马蹄飞快,待接近那汉人,立时察觉,“女人?”
她的额际满是虚汗,唇角因隐忍被咬出血迹,只看到他的脸,也惊呼出声,“你是汉人!”
他平日都用蛮语,汉语是听的懂,只不太会讲,于是点头。
她随即啐了一口,“为虎作伥,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自小被他们养大……”他翻下马背,从怀中取出短匕来,切断了她背后的长箭。
她惨白了一张脸,“若要被你们污辱,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极慢的,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你可以,多活一日。”
她冷冷一笑,“国破家亡,活到今日还是明日,有甚区别?”
他皱眉,抿起唇来,“若不是,遇到我,你早便……”
他们耳边传来汉人尖利的惨呼和恶毒的咒骂,先前的蛮人只是大笑,尖刀刺入皮肉的声音那样刺耳,随即便是不祥的安静。
她的脸色愈加惨白起来,他静静的抓住她未受伤的肩膀,“我可以,保你一日。”
她的眼神怨毒而凄凉的朝他望来,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心悸的熟悉感。
她被他扛到马背上,伤口迸裂后鲜血浸透了她的薄衫,她嘴唇无时不在颤抖,却连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她若是够聪明的话,自然有机会趁机逃脱。
蛮人对待汉人,从来是没有慈悲可言的。
残存的汉人三三两两的跑出来,身后的蛮人骑在马上追逐,时而用□□或弯刀刺中前方的汉人,这凄惨的逃命在蛮人眼中仿如玩乐一般,反抗的亦有,但比起个个彪悍的蛮人,汉人如同羔羊一般软弱可欺。
他马不停蹄的带她到城里的富户住处,那富户前几日得到蛮人攻城的消息便连夜离城,只剩下这偌大的宅院,倒便宜了统领石术,成了蛮人的大本营。
他身为石术义孙,也分得一间厢房。
大约失血过多,到达内室,她的脸色已有些青白,他扶她坐在床沿,剪开她的衣服,本以为她会反抗,她却全无反应。
剩下的半截箭头被他拔除,他替她上好金创药,又从房间柜里随意扯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便从厨房要了一壶热水,倒了两杯热茶。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了她一会,“我们是不是,见过?你很眼熟。”
她扯了下唇,“你怎会见过我?”
他笑笑,“那或许,是我小的时候。”
她觑了他一眼,“你明明是汉人,为什么要为蛮人做事?”
“他们,养大了我。”
“但他们要杀光我们!”她气急的跳起,“你身为汉人,却从心里也认为自己是蛮人了!”她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你身上只要流着汉人的血,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想杀了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堂堂七尺男儿,做事当顶天立地,你瞧那蛮人所作所为,你是心甘情愿与他们为伍?”
他不答话,她坐到椅上,便竭力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有汉名吗?”
“我只知道我姓冉,或许有名字,但我不记得了……”
“冉,难道你是冉介之子?”她再次愤然道,“冉介是为了战蛮人而死,没想到他儿子却和蛮人成了亲人!”
他深锁了眉头,并不想回应她,于是将手指向了耳朵,“我不喜欢他们的做法,我的耳边,总是听到哭声……”
那是经久不灭的痛苦□□,每次听到,眼前似乎也能看到老弱妇儒们僵冷的脸庞。
她怔了怔,“蛮人生而野蛮,他们杀人尤如杀一只羊,你不喜欢,正是因为你不是蛮人。”
他笑,“那又怎样?”
她冷笑一声,“你既是汉人,却要弃同胞于不顾吗?”
他轻轻的抿唇,“我只有一个人。”
她走近他,“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冉介之子,你生就神力,箭可穿墙。你在蛮人里地位非凡,你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要厉害。”
她冰冷的手握住他的,“你可以救的,你一定可以。”
她乌黑的瞳仁望着他,眼睛里透着一股安静的火焰,虽然幽微,却也是火焰,足以烧起她所有的生志,仿佛他是这世界上她唯一信奉的神,她的眼神虔诚而坚定,竟是让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来。
她绽开微笑,“你没有汉名,就叫……冉敏,好不好?”
“冉,敏。”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我很喜欢。”
她于是说起当年冉介的悍勇事迹,提起她父亲对他父亲的敬重,谈及现今汉人迫于蛮人逼近,十室九空,只她父亲立志驻守于此地,却在城破时殉城。
他正听得豪情四起,她忽道,“你若是冉介之后,与我也是同乡。你少时便和蛮人同住,定然没有听过乡曲,不如我唱一首。”
不过一曲小调,他却恍然,“我少时,似乎听过。”
再仔细打量她,竟是忍不住眼含温情,见她尚未及笄,不禁怜道:“你是女眷,应该和其他人,一起走。”
她脸上淌下眼泪,“汉人一直在逃,如今北地宗室百不存一,总有一天逃无可逃。我留在此,便是做好了命绝于此的准备。”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擦黑。
窗边吹来一阵暖风,因窗户并未闭紧,便有一瓣落英飘落到桌上。
她以指尖拈起,望向了他,“这世道人如草芥,汉人如猪如狗,天下之大,哪里才有我们安身之处,既不可逃,便只有战……”
言至于此,泪落满颊。
他哑口无言,一时竟亦悲从中来。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从骨到血,都是汉人。
她拿起他方才放于桌上的短匕,宛尔笑道,“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亦如何?”
他亦站起身,“你一介女流亦有如此胆识,我为男儿,怎可输你?”
她定定的望他,“冉敏,你要记得,你是个汉人。”
“我记得。”
夜至,城中的美酒被人一坛坛的抬上桌,门外青壮和弱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