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蜚语蔓延开来。
楚芸萱现在下落不明,甚至是生是死都很难说。
一条人命尚不知安全与否,杨清笳心中焦急,无法干等段惟那边的消息,便决定从楚家已知的情况入手,来寻找些蛛丝马迹。
宝通泰乃大明四大的票号之一,树大根深,财务往来想必十分复杂。
楚家出事,不比普通人家的恩怨仇杀,其中盘根错节,不得不让杨清笳追本溯源。
她思考再三,终于还是找到了暂时接管宝通泰账务的宝钞提举司。
杨清笳安安静静地候在偏堂内,她已经坐了一个上午的冷板凳。
一开始待客的小吏还客客气气,隔三差五进去请示一下提举曾文麓。然而等到现在,他连进去跑腿问一问都懒得去了。
连着三四次,都是什么“大人方才出门还未归”,“大人在与人议事”,“大人正在处理公文”之类的托词,杨清笳知道,对方这是明显没拿自己当回事。
宝钞提举司隶属户部,元朝方始设置,主管纸币造发一类的事务,虽然户部处处肥职,然而这里相比之下却算是个冷衙门,提举虽正五品,却无多少实权。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杨清笳知道自己今日再默默等下去,也是白搭。
她拿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火气,转而对一旁睡着的小吏客气道:“请问提举大人何时可出来一见?我的确有要事在身。”
那小吏被人搅了清梦,十分不悦,敷衍道:“大人此刻还在忙,姑娘要是着急的话,尽可先回。”
杨清笳闻言也没发火,对那小吏道:“劳烦你再进去通禀一下,我有东西要给曾大人一观。”
小吏眼睛转了几转,心想,这人平头百姓一个,却能大摇大摆进来六部衙堂,想必有些门路。虽是个女子,却也不卑不亢,瞧着像是大户出身,方才又说有东西想给曾大人看,莫非是来求着办事送礼的?
想到此处,小吏道:“那我再进去给你通禀一次吧,等着啊!”
“有劳了。”
这次她只等了盏茶,便有一人走了出来。
不是那个小吏,而是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曾文麓本人。
他年过半百,官职不大却是一身的官架子,晃晃悠悠地腆着肚子出来,眯眼问:“就是你找本官?”
杨清笳起身道:“曾大人贵人事多,此番叨扰了。”
曾文麓拿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拖着长声道:“找本官何事啊?”
杨清笳站起身,扯出个公式化的笑意:“我是个状师,这次来,是为了楚家的案子。”
曾文麓哼了一声,道:“那你应该去找刑部同僚。”
“宝通泰的账目难道不是移托给贵司了吗?”
曾文麓听待客的小吏说,外面候着的,有可能是哪家票号打发过来送礼的,这才勉为其难出来一见,没想到对方竟是来查账的,他冷下脸道:“你区区一个民间状师,手伸得太长了吧?”
杨清笳道:“此案关涉三十几条人命,不得不查个清楚明白,小状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曾文麓斜觑道:“你查你的,本官可没拦着!”
他说罢便转身往回走。
杨清笳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出声喝道:“曾文麓!”
她语声威仪清肃,曾文麓听对方叫自己大名,下意识回头看,见杨清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块牌子。
她长身而立,握牌于手,扬声道:“曾大人可识得此牌?”
曾文麓定睛细看,这一看不得了。
他神色一瞬诧异,随即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山呼万岁。
他行过礼后再起身,看杨清笳的眼神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杨、杨状师,这块金牌是……”
杨清笳云淡风轻道:“圣上所赐,我为查案不得已出示,还请曾大人见谅。”
曾文麓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女状师竟然与当今圣上有莫大关联,他心中一个哆嗦,立刻满面堆笑:“哎呀……本官公务繁忙,方才脱得身来,怠慢了杨状师,还请杨状师见谅!见谅!”
“曾大人不嫌我手伸得太长了吗?”她淡道。
曾文麓脸皮堪比城墙拐弯,涎笑道:“方才是我糊涂,杨状师请坐,来人啊!”
他话音未落,方才那个小吏便一溜儿小跑到了跟前:“大人。”
“你是怎么办事的?连杯热茶都不知道换!杨状师等了这么久,你就不知道直接去内堂向我通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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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亏空
小吏无缘无故背了黑锅,有苦说不出就只能一直点头哈腰。
杨清笳没功夫跟他扯皮, 直截了当道:“我想查一下宝通泰的账目。”
曾文麓不敢直接拒绝, 但乖乖将账目奉上又不甘心, 于是道:“账在我这里不假, 但数目太过繁多, 若无十天半个月, 怕无法查阅完毕啊……”
杨清笳闻言笑了笑,转身作恍然大悟状:“曾大人这一番话倒提点了我,我一人怕是没有办法及时查阅,不过贵司众位想必都是阅帐的个中好手, 曾大人应该不介意出手相帮吧?”
曾文麓这个五品提举,一向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
他也是正正经经的科举出身,自然想像其他前辈一样, 拜命入阁, 在官场上混一番风生水起。
然而天不遂人愿, 有人入阁,位极人臣, 就必然有人发配清水衙门,乏人问津。
曾文麓是典型的后者,能耐稀松平常,却又不甘心在宝钞提举司混到致仕,他往日百计钻营,见缝插针,这次楚家出事, 所有账目悉数交到自己手中,在他看来便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这事若办得好,没准儿能够咸鱼翻身,破壁飞去。
他打定主意要乘上这次的“东风”,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这人手握圣上亲赐金牌,明显是来抢功的,曾文麓不得不忌惮她。
杨清笳见对方满目顾虑算计,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她并不难猜出对方此时此刻在算计什么,无非是得失好处。
她想通了其中关节,便道:“曾大人不必多虑,我是状师,此番查案求的便只有真相。若曾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待此案真相查明,我定会将大人的功劳禀明圣上。”
她虽然看不惯这种无能官僚,却也分得出轻重缓急。
杨清笳无意折腾为难曾文麓,眼下首要任务便是尽快找到线索,查出楚芸萱的下落和真正的凶手,其他均可搁置一旁。
曾文麓瞧对方是个上道儿的,仔细想了想,若硬碰硬得罪人不说,最后的功劳也未必会落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