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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调整不当,但毕竟是人生大事,娶妻洞房头一遭,焦急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万分坦然面对岑嘉年的调侃,竟也能抽出心神反讽一句:“这是成家立业的大事,你一个人过日子,可能并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言语简短,内涵却极为丰富。
好比是用语句勾勒出一条楚河汉界,界限那边是即将过上幸福二人世界的周自恒,而界限这边,是单身已满二十五年,还未能觅得佳人的岑嘉年。
单身是一把刀,刺中的不只有岑嘉年一个。
才结束几轮相亲的陈修齐保持沉默,浪子回头多年的薛元驹悲怆不已,只有年纪轻轻的钟晨幸免于难。
而恰逢此时,白杨携著妻子孟芃芃到场。
白杨如今是一位身手矫健,英姿勃发的特警,供职于南城公安局,人如其名,生的有如戈壁滩的俊秀林木,不蔓不枝。
就是这样一个在外威名赫赫的人物,在妻子孟芃芃面前却伏小做低,态度殷勤,鞍前马后,照顾实在是非常周到。
不仅在楼梯口搀扶著孟芃芃,走在平地也时不时小声提醒,孟芃芃并不理睬他,清冷的一张素白小脸绷著,疾步快如风,白杨委屈不已,又只能默默跟上,再度重复叮咛。
“芃芃……怀……怀孕了。”白杨咕噜噜转著眼珠子,捏著自己的西装,小声和周自恒交代。
出于对老大如滔滔江水般的崇拜之情,白杨在告知喜讯后,决定给予老大最好的祝福:“老大,祝你和嫂子也早生贵子。”言罢,便又匆匆跑到孟芃芃边上,双手撑著孟芃芃的腰。
早生贵子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期盼。
但白杨用了一个“也”字,周自恒推己及人,忽然也尝到了被刺中一刀的滋味。
如鲠在喉,却要违心应和。
周自恒向来是一个赶早的人,赶早认了个媳妇,赶早交了个女朋友,赶早同居,至少在一众伙伴里,他算是赶早结婚了。但此时此刻,周自恒思前想后,依旧认为自己落后白杨许多。
红毯从阶梯上向下延伸,银白色的公路也附上了粉色花瓣,晴雪洗过的山岚黛翠,周自恒听闻大厅里传来的协奏曲,不禁更加焦灼,举目望著公路尽头。
他今日穿著正式的燕尾服,纯黑的颜色衬得他气质卓然,袖口露了一圈白色的衬衫,绣有金色云纹,那段云纹一路往上,隐入领口,恰好映衬他弧度优美的下颌。
周自恒是生的非常好看的,下颌都堪称完美,弧度再凌厉一分便显得刻薄,再圆润半点便显得臃肿。但这并不是他身上最惹人瞩目的优点,他的一双眼睛,才真真是灿若星辰。
周自恒无心向宾客展现他的风姿仪态,全神贯注于煎熬的等待中。
这一幕恰好落进与人寒暄的何董事眼里。
何董事除了为周冲演过一场“山海基金”的大戏,与微言还有更深厚的联系,他一手促成了微言与巴克莱的合作,也买入了公司上市后的大批股份,因此,在这几年中,与周自恒颇有往来。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年轻有为的商界新贵从来气定神闲,初出茅庐就已经有大将风度,经年磨砺后更是不动如钟,而此时此刻,他站在楼梯下方,于路口翘首期待的背影,像极了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他宛如一尊望妻石,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迫不及待。
何董事并不笑话周自恒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未婚妻是那样一位美人,再多焦急难耐一些,心情也是值得理解的。
而明玥也并未真的让周自恒等成望妻石,阳光略有倾斜的一点十三分,她从花车上提著裙摆,缓缓地走了下来。
那是一席绦红色的婚纱,裙摆曳地,落在长长红毯之上,婚纱是一字领的设计,融入古典元素,以金线暗绣凤凰,几千颗水晶钻石被打磨成月亮和星星的形状,点缀在曼丽的轻纱大摆之上。
丝缎与蕾丝在胸际衔接,若隐若现显出一段精致的锁骨。
明玥是真正的肤白胜雪,绦红色的长裙使她看起来有如葳蕤自生光,精妙世无双的乐府美人,长长的黑发挽起,红色的薄纱盖头盖住她的后背。
明岱川为她撑著一柄黑伞,竹节伞柄,黑缎伞面,这是仿古婚礼的风俗,是对新娘的呵护。
她就站在这一把黑伞下,慢慢地、慢慢地朝著周自恒渐渐地走来。
裙摆宛如堆积的流云,在红色的地毯上荡漾,裙摆上的月亮和星子交织出一段璀璨的星河,让她看起来宛若一朵灼灼盛放的红莲。
好像伸手就在眼前,却又好像遥不可及的一场美梦。
周自恒立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加速流动,心脏也开始加快跳动——
若要他讲,他已二十六岁,见过商场刀光剑影,也领略过应酬觥筹交错,他该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就算面临微言生死攸关的当口,也能沉著面对。
经历造就不凡的眼界和心境。
但随著明玥朝他走来,她穿著精巧的高跟鞋,踩在红毯上无声无息,可周自恒却听见,听得一清二楚,像是一支有节奏的鼓点乐曲。
而他自己的心跳声,有如骏马在奔跑,足蹄大起大落的跌宕声,“咚咚咚咚”大得很。
为什么会如此呢?
周自恒想,大概是他盼望这一天,这一刻,真的盼望了太久太久了吧……
行动会顺遂心愿,他以为自己尚置身梦中,手却已经伸出,将明玥手腕攥住,一并朝著婚宴大厅走去。
明玥的手冰冷柔软,似无骨般,在轻轻颤抖,与他火热冒汗的手掌相较,便中和了两人的温度。
她也在紧张。
在紧张什么呢?
周自恒认为明玥大概和他想的会是一样的,而这个念头刚刚兴起,自己的情绪尚不能十分稳定,便已经低声开口安慰明玥:“别紧张。”
明玥收到了他的关怀。一路跌宕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她也小声回应周自恒的话:“可我真的很紧张。”她微微抬起头,扬著下巴对著他,“你看看我的口红有没有花掉?”
明玥寻常只做素净打扮,不常涂脂抹粉,偶尔涂点口红,画画眉毛,便已经殊丽非常,而眼下,她不仅淡扫蛾眉,朱颜红唇,眉心还缀了一枚镶红宝石的眉心坠,珠钗勾著未盖起的头纱。
她仅仅只对周自恒露了小半边侧脸,却也堪称花容月貌。
周自恒稍有晃神,不禁呆住了。
这是他少有的神情,而明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辨认出来,她不仅没有辨认出来,还将自己的唇往周自恒一方凑了一点,重复道:“你帮我看看口红花掉了吗?”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呢?
明玥不等周自恒询问,便自己坦诚:“我在花车上把苹果咬了一口……但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