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皮跳了跳。

    仿佛时光倒错，当初他给我立夏的资料，也是这样。

    3、

    三个月前。

    所长给我一份资料，然后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走动，显得兴奋而焦虑。

    “你还记得那个僵尸吗？”他在我面前停下，看着我的眼睛：“它又出现了，在那个村子遗弃的学校里，身边还有一堆妖怪。”

    “我们现在，就是要把它们一网打尽。”

    我看了看资料，上面是一些男男女女尸体的照片，面色青白，被吸干血随意扔在地上。

    当时我是怎么想的？

    啊，原来那个躺在棺材里精致的立夏，和杀我家人的妖怪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第5章 凛冬（三）

    4、

    我认识立夏是在很久前了。

    单方面的认识。

    我那时候大概十岁，被所长安置在一个村子旁的老屋里。

    那一年的立夏，她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以“物品”的形式。

    我看着棺材里的立夏，她穿着红色的寿衣，鞋子也是红的，用金线绣着防止起尸的咒语。

    我有点害怕，毕竟红色的寿衣多多少少会显得很奇怪，让人联想到厉鬼什么的。

    而她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死后又长长了，黑色的发丝填没了棺材的底部，甚至有些像藤蔓一样攀在边缘。

    好在她长得不丑，脸部没有扭曲变形，闭着眼睛的样子像那种恐怖电影里精致的人偶，随时会醒来把人拖进地狱的样子，有几分诡异的美。

    “它是个祭品。”所长摸着我的头发，和我一起看她。

    “它身上的寿衣，包括鞋袜，经过初步鉴定，都是用她的血染成的。至于死法，大概是活埋。”

    所长突然兴奋起来：“可是它丝毫没有挣扎，这代表了什么？它是自愿的吗？不可能！你看它到现在还是这副样子，如果没有怨气，早就化成灰了。”

    所长拉到了我的头发，我有些疼，但不敢说什么。

    “隔壁的村子建学校，挖地基的时候把它挖出来就送来了，立夏虽然不及夏至，但也是阳气旺盛的节气，可是你看它！”所长抓住我的手，让我去触摸她的脸。

    冰凉的，死人的温度。

    可是依旧柔软。

    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把手抽出来，跑回了房间。

    似乎能听到所长的笑声。

    5、

    立夏在老屋停放了一年，每天都有人来研究她。

    我偶尔会看着她，但每次都觉得她随时都会醒，就不敢多看。

    次年惊蛰的晚上，突然打起了雷，大雨随着闪电唰唰地落下。

    我有些怕闪电，就一个人抱着毯子躲在床下。

    一声闷雷，我不禁捂住了耳朵。

    可隐隐约约地，老屋的木梯上竟然传来了缓缓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老屋的木梯承重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脚步声突然停下。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借着短暂的亮光，我看清了停在床前的这双脚。

    我颤抖着手，用毯子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双脚又缓缓离开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声音，我才放下了毯子。

    我小声而急速地喘着气，平复心情。

    所长说得没错，立夏不是一个完美的苏醒季节。

    惊蛰才是。

    万物复苏。

    万物……那双被红色寿衣遮了一半的绣鞋上用金线绘了防止起尸的咒语，现在看来像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品。

    那是立夏。

    6、

    立夏消失后，所长发了很大的一通脾气。

    年幼的我看着他铁青的脸瑟瑟发抖。

    可是很快，当时在老屋里研究立夏的人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死了。

    除了我。

    仔细想想，扫把星这顶帽子也是在那时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吧？

    不然为什么大家死了，我还活着呢？

    所以所长对我说立夏还在的时候，我接过了这个任务。

    毫不犹豫。

    第6章 凛冬（四）

    7、

    我第二次见立夏，就是在那个学校了。

    从资料的介绍看，这个学校什么人都能进去，也随时都能出来。

    进去的人都会被默认为“转校生”，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新来的学生一样，只要你能忍受讲师日复一日地讲同一篇课文。

    只要你能活着出来。

    可惜的是，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出来。

    8、

    很难说第二次见立夏是什么感觉。

    她就像一个普通而大胆的学生那样在班主任的课上趴着睡觉，对新来的同学漠不关心，对自己缩小了一半的“领地”有些郁闷，但什么也没说，很霸道地把靠外的桌椅留给了我。

    “不要打扰我睡觉。”

    普通的校服，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懒洋洋的语调，除了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她看上去那么普通。

    然而我想，原来她是会说话的。

    “立夏，你放学了带冬至去你宿舍。”

    咦，她告诉别人自己叫立夏吗？还是她本来就叫立夏呢？

    立夏一头撞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好奇地看着她。

    看来她对这群鬼怪让她来杀我这个决定相当不满。

    难道是因为太懒了？

    9、

    我在这个学校住了下来，好在研究所每天都有人给我送饭，毕竟这个学校的东西我不是恨敢吃。

    周围的“人”对我每天吃外来的食物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偶尔坐在后面的一个叫“小山”的妖怪会冲着我的饭菜流口水。

    他似乎只能用口型说话。

    『你家人真好，天天给你……』最后两个字我不是很理解，不过小山很快被他的姐姐小美打了一顿。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美拧着小山的耳朵，画得很完美的眉毛高挑着，说不出的艳丽。

    我转过身，事不关己地继续吃东西。

    上坟？他说的是这两个字吗？他们眼里我已经死了吗？

    我咬了一口土豆，味道很不错，我几乎想笑了。

    10、

    立夏一直对我自由放任，对那天那群鬼怪让她杀我这件事似乎选择性遗忘了。

    但是她忘了，别的“人”却不会忘。

    11、

    “来吧。”那个平时呆呆的女孩子站在水塘中间，缠着水草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了泡得肿胀的下巴。

    “来吧……水里很凉快，你想和我一起玩吗？来水里吧，我会陪你玩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

    “来吧……”

    鬼的声音一直很有诱惑力，可是这只鬼太弱小了。一般会